第七十一章

代管！”

    “不肖……”

    风声、叫骂声、议论声、医疗器械声……以及反复被提及的“打狗棒”绕着她的耳朵逡巡不去。

    杨逸凡忽然觉得安静得不同寻常，她迟钝地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原来是手机没在身上，可能是方才冲突的时候挤丢了，也可能是兵荒马乱一天、随手落在哪了。

    “小喻爷说笑了。”

    赵长老一愣：“你是……小喻爷？”

    喻兰川：“这么大阵仗的‘家务事’？”

    “这种野蛮行径啊，真是文明的耻辱。”他想。

    “我……没有。”杨逸凡跪在地上，耳畔尽是喧嚣，挤得她脑浆都快凝固了，方才完全是凭着本能做心肺复苏，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这会手脚抖得厉害，没能站起来。

    人们发出的声音就像卷过麦浪的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条路走到最后都是窄路，无数人往上挤，无数人掉下去。声泪俱下的哭诉常常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身在其中，有种十面埋伏的危机感，好像到处都是死胡同。

    喻兰川一笑，语气微微软了一点，跟对方商量：“老杨帮主还在医院，打狗棒又没长腿，大家弄成这样，何必呢？赵大爷，等两天不行吗，等他醒过来，说给谁，我请假替你们把圣物护送过去，行不行？”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现金。

    田展鹏：“你是什……”

    张美珍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丐帮的乌合之众，感觉自己不跟两位以上的对手动手的誓言，恐怕要就此扫地。

    丐帮其他三个长老在旁边束手干看着，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唯恐别人说他们以多欺少似的。老奸巨猾的赵长老扬声对田长老说：“老弟，这就交给你料理了，我们去请打狗棒。”

    一个急救员对她说：“四五十岁的人要是有胸口后背发麻、胳膊疼胃疼之类的症状都得格外小心了，何况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说不舒服的时候，家人没注意吗？”

    喻兰川：“要不然……关于打狗棒的所有权，你们还签了个合同？”

    张美珍：“站住！”

    “田长老，别跟她废话了，打狗棒！”

    自古“侠以武犯禁”，喻兰川以前觉得这个说法跟他没什么关系，却原来总有一些事，要靠动手说话。

    “我记得盟主令里都没有给卫骁定罪，怎么到您这，铁口一张，万木春就‘余孽’了？”喻兰川脸色冷了下来，“今天晚上这民宅，您是非闯不可了。”

    她有那么多事要操心——要危机公关、要应付警察，她有一个公司的人要养活，要防着竞争对手落井下石，合作的品牌方都在等她解释……爷爷什么都不懂，跟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永远是“你差不多就行了”，好像她干的是什么需要悬崖勒马的坏事似的。

    “先让人过去！”

    救护车上的急救员回头大喊：“你们到底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田展鹏是丐帮四大九袋长老之一，穿着件油光水滑的皮衣，胸口象征似的打了个麻布片的“补丁”，仔细看，居然还没舍得直接往上缝，是用别针别的！

    九节鞭很长，毒蛇似的荡开了一大帮围在一起的丐帮弟子。

    田展鹏冷笑：“都这把年纪了，本想给你留点脸，你自己不要！你年轻时候就手段百出，上赶倒贴没人要，就去勾三搭四，脏的臭的睡了一溜够，老来变成老寡妇，还对我们老帮主纠缠不休。”

    谁也没想到这老太太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差点被抽鞭子的这些人个个惊诧莫名，嘈杂的人群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喻兰川隔着人群，彬彬有礼地冲赵长老一点头：“那您试试。”

    田展鹏：“你才给我站住！”

    赵长老没吭声，身后几个丐帮弟子一拥而上，要从喻兰川身边挤进楼道。

    所以只能一再炮制幻影，光鲜的皮囊是“好”，精致而奢侈的东西当然也“好”，每年读书不破百不配叫“好”，诗和远方才是高级的“好”……然后大大小小的“好”被抛向四面八方，供人们追逐得尘嚣四起。

    而时代如同蠢蠢欲动的火山，随时准备把前路烧成断崖，没有人拿到安全通关的攻略，只能反复告诫周遭，“你要变成更好的自己，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这相当于是废话，因为“好”的定义如此宽泛无着，鬼知道什么叫“更好的自己”。

    “丢人现眼的不是我，是谁谁知道！”

    让人耳鸣的嘈杂声远了，她捏着这一卷纸钞，和一个生死未卜的老人相依为命。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攥住了她的胳膊肘，那手上皮肤已经松弛，指尖依然有蔻丹，指甲几乎要穿过厚厚的冬衣刺进她的肉里。

    “寒江七诀”传到这一辈，除了防猝死，可能还是第一回 正经八百发挥它的另一个功效——让傻逼听人说话。

    就在这时，突然有厉风呼啸而来，田展鹏下意识地缩回手，那东西擦着他的手落到地上，跟石砖撞出了清脆的金石声——张美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亮出了一根九节鞭！

    什么叫“差不多”？

    杨逸凡终于脱了身。她刚一跳上救护车，那车就“叽嘹”一声跑了出去。

    张美珍冷哼一声：“田展鹏，你不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吗？”

    黑灯瞎火间，他老人家就像一颗粘了树叶的驴粪球。眼看杨逸凡竟然无视他，伸手就拦。

    对了，她出来得急，连钱包也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