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像你了”？

    “以后晚上别走，”喻兰川盯着前面的路，目不斜视地说，“我下班顺路过来接你一趟。”

    可是今早的“仪式”，老杨大爷不知被什么耽搁了，没露面，一圈人里缺了一位，圈子就比平时稀疏，转树的那几位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大鹏展翅”时而要变形成“公鸡啄米”——不时有人紧赶几步，伸长了脖子同前后的人叽咕两三句，再若无其事地缩回来。

    甘卿顺口说：“行啊，孟老板管饭，你想吃什么？”

    他话音没落，背后忽然响起汽车鸣笛声，紧接着是“呜哇”的救护车声。

    “没有，”甘卿立刻否认，“反光，你看错了。”

    孟天意：“嘿！你个小屁孩，看不起麻小怎么的……”

    喻兰川翻了个白眼，又问她：“好了吗？”

    甘卿惊讶地扭过头看着他。

    小学徒有点发愁，认为孟天意就像偶像剧里穷苦女主角的拜金老母亲，一把年纪了，心里没点数，天天就知道流着哈喇子等闺女钓金龟婿，于是就苦口婆心地劝他：“谈恋爱是要门当户对的，人家有钱你没有，会拿你当回事吗？玩玩而已。就算能成，人家要吃大龙虾，你就知道炒麻小，能过到一块去吗？时间长了，新鲜一过去，还不是会让人瞧不起。我杆儿姐姐那么好，咱何必呢？”

    ……有点太可爱了。

    他催促的语气太理所当然，甘卿下意识地加快了动作，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出了星之梦。

    “是啊，”孟老板见缝插针地教育他，“你看你，从小不好好读书，长大就只能在厨房切菜，再看看人家好好读书的，后悔不后悔？要我说啊，趁着你还小，不如回去学……”

    救护车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心里忽然轻轻地“咯噔”一下。

    幸好孟老板赶紧在旁边劝退：“今天晚上太忙，店里没座位了，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让小喻爷跟你一样在后厨站着吃吗？”

    “呃……”甘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为了监督我，还特意租了辆车？”

    孟天意正好探头看：“哎，小喻爷来了，小喻爷是靠谱人，你来我就放心了。”

    “傍……去你的，会不会说话？傍你个头！”

    车在泥塘后巷里不太好走，得厘米级的操作，甘卿自己不会开车，坐在副驾驶上，总看着那后视镜心惊胆战，怕它擦了墙皮，直到喻兰川把车开出这一片，她才松了口气，敢跟司机搭话了：“你刚才说丐帮内乱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跟我有关系吧？要是那样，我……”

    两排司机自发让路，喻兰川的话音被打断了。

    甘卿不等他话音落下，就连忙点头：“好的，明白。”

    喻兰川冲他点了个头。

    都是张美珍那条破微信搅合的！

    孟天意乐呵呵地朝他俩挥手告别，转身回店里，正好撞上探头探脑的小学徒。

    她上班的点钟，正好是院里一干退休闲散人员举行集体“绕树”活动时间——所谓“绕树运动”，就是这些人绕着院里最粗的老柏，团成一圈，形态各异地摆起个大鹏展翅的造型，脚踩“太空步”，虎视眈眈地瞪着树干转圈。

    小学徒：“看着是有钱人啊。”

    “我找了辆车，在路口开不进来，走吧，先找地吃饭去。”喻兰川用一种刻意的“自然”语气，“忙一天了，我还饿着呢。”

    喻兰川：“……商务宴请性质。”

    撑着头沉默了一会，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一点滋味——有人居然会为了接她下班，特意租了辆车，早早订好餐厅。

    “一个朋友，”孟老板说，“关你什么事？”

    “这居然是你说出来的话，我希望你谨记这句话，”喻兰川叹了口气，“你又不长胡子，天天带那么多剃须刀是要干什么，不觉得坐地铁不方便吗？”

    张美珍回：“院里乱，别搀和，你先在外面找个人约会去吧。”

    还当着孟老板的面，他总不好直接说“不吃”，可他下了班连口水都没喝，急匆匆地赶过来，难道就为了在一条黑灯瞎火的小破巷里吃路边摊？

    “钻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孟天意一巴掌敲在小学徒脑门上，“不让你看火呢吗？”

    “还……行？”甘卿说，“反正我也不太坐地铁，有点贵。”

    张美珍说：“你今天晚上晚点回来。”

    喻兰川阴森森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就像是想把她灭口，永远消灭这段黑历史。

    “……我就说，干什么能挣那么钱。”

    “谁特意了？”喻兰川冷笑一声，“这阵子天冷，我上下班懒得走路而……”

    喻兰川此时的形象，就像电视里刚从谈判桌上下来的霸道总裁，衬衫穿得很严谨，眉宇间还带着锐利的杀气。他把外套搭在臂弯里，用一只脚别住星之梦的门，随意地把衣服往肩上一披：“这是风口，你快点，冻死我了。”

    “可不是，这个最可疑了，多大岁数了还没对象，肯定有问题……”

    甘卿上道地表示：“三生有幸。”

    雇的服务员可能都有蝙蝠血统，四下里黑得跟电影院一样，只有每张桌上有一点灯光，灯下还摆了支装着玫瑰的细口花瓶。

    孟天意笑呵呵地说：“小喻爷请客，要不是还得照顾生意，我还想去呢！有好饭蹭还不快走，不像你啊。”

    甘卿这一顿饭吃得，简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挨到结束，站起来发现腿已经麻了，于是她两条腿走进来，瘸着走了出去。

    因为环境太幽静，客人们都自发地素质了起来，说话的音量很低，从外面往里一走，经过的每一点灯光照的都是一男一女，凝神细听，周遭是一片私语声。

    孟老板对着小孩仓皇的背影笑了好一会，笑不出来了，他回头张望了一眼星之梦寂寥的门锁，接着，目光又跳过那些低矮的建筑，落到远处宽阔的马路上，试图回忆起那里拆迁前的样子。

    甘卿：“……”

    有些资深美女总觉得“找人约会”跟“找地方吃饭”一样简单——这玩意是说找就能找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