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张美珍却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去卸妆。

    “哎，”甘卿好像吓了一跳，抬头冲她笑，“美珍姐，回来了？”

    老杨大爷却忽然说：“小韩走一趟也好。”

    民警办案，怕危险，反而让老百姓去，这像什么话？

    于严和喻兰川异口同声：“福通达！”

    于严：“……”

    甘卿：“今天口红好看，什么色号？”

    于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下意识地站直了：“啊……对！姨……姐……呃……这位女士……”

    “那行吧，”于严一摊手，“你们有什么办法？有没有可能混进他们内部？”

    “牙人”就是买卖的中间人，大概跟房地产中介差不多，算是个挺体面的行当。

    不知想起了什么，喻兰川脸上露出一点冷笑，牙关里仿佛咬着一段新仇旧怨：“周末行吗？这周末我能腾出一天。”

    民怨已经这么深了吗？

    “古时候的行脚帮，说的是‘车船店脚牙’这五种人，车夫、船夫、店小二、脚夫、还有牙人，这些人走南闯北，有好人、也有坑蒙拐骗的，旧社会那会，都属于下九流，所以也不算什么名门正派。‘五蝠’，代表这五大行当，五大行当一开始还同气连枝，时间长了，各有地盘、各捧饭碗，难免互相别苗头，就常常内斗，所以历史上辉煌过一阵子之后，很快就没落了。”杨老帮主在旁边慢吞吞地解释说，“解放后，老行当没有了，人心更散。他们在燕宁的北舵主王九胜为了适应社会，也为了保留老传统，还开了一家送快递的公司，叫……叫什么……什么‘福’什么‘达’的。”

    张美珍没理她：“我们第二天找到这孩子的时候，发现他毫发无伤，反倒是那几个‘黑蝙蝠’，连人再狗，好不狼狈。有一条恶犬还给人开膛破肚，肠子拖出去好远，绕在了一个晕过去的‘黑蝙蝠’脖子上，那个黑蝙蝠胸口还被人用狗血写了几行字——行脚帮，王八帮，大王八管不了小王八。”

    老杨吞吞吐吐。

    张美珍回家的时候，甘卿正在若无其事地擦地板，她塞着耳机，一副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样子，有人进来都没抬头。

    说着，很社会的张奶奶晃了晃钥匙圈，钥匙圈上挂了一个很小的蝙蝠装饰，红得异常鲜艳，看着就像塑料的，摘下来拿在手里，才能觉出这东西有分量，是正经八百的玛瑙。

    于严犹豫了一下：“可是现在除了这个‘气功大师’，我们也没别的线索……再说这人也确实应该拘留，他骗人花高价买他的发功鸡蛋就算了，还非得让人在‘子时’——也就是半夜十二点，一气吃完一盒！一盒那可是六个大鸡蛋！那帮老头老太太说吃完以后，觉得丹田‘气息涌动’，功力要大涨，我都服了，蛋白质消化不了产生的屁也算涨功力，他们这功练得臭不臭啊！”

    这倒霉事依稀有点印象……她小时候有这么熊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张美珍淡淡地打断他，“行脚帮跟丐帮有宿怨，不可能鼓捣一帮老头老太太去要饭，你担心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再说，那个大师是靠下蛋骗钱的，好不容易培养出一帮信徒，个个都是摇钱树，钱还没捞够，还得留着这帮老家伙们领退休金呢，哪舍得伤人。”

    “呃……这个，”老杨大爷小心翼翼地看了张美珍一眼，插了句嘴，“虽然你说的这个‘气功大师’可能是行脚帮的，但是这几个老人失踪的事，还真不一定跟他们有关系。”

    于严：“同城邮件八天才寄到。”

    老杨大爷看着他厚重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说：“但这也都是猜测。”

    “啊？”于严一愣，断然回绝，“这肯定不行！”

    这时，韩东升忽然说：“要不，我去试试吧……”

    于严：“丢件率首屈一指。”

    张美珍没回答她：“十几年前，燕宁的警察抓了一伙人贩子，当中牵线的，有行脚帮里‘黑色蝠’的人，黑色蝠是‘牙人’。”

    韩东升把洗干净的草莓放在桌上，几位武林前辈伸手拿草莓塞住嘴，围观说了傻话的于严。

    张美珍笑了起来：“这行字是喻老发现的，当时觉得这位暗中出手相助的朋友虽然仗义，但恐怕是个惹事精，怕惹麻烦，所以交给警察之前，他把这行字给擦了，但王九胜还是看见了。王九胜是苦出身，从小就在行脚帮里混，小时候别人欺负他，都管他叫‘王八’，长大以后咸鱼翻身，才自己改名‘九胜’，平生最忌讳‘王八’俩字，饭桌上有道甲鱼他都要翻脸，何况被人拿狗血指桑骂槐——只是这个人城府深沉，当时没表露出来，一直记恨在心里。”

    天天在家焚香摆谱的老杨大爷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要去，旁边的韩东升忙不迭地接过去：“我来我来！”

    于严皱起眉，说实话，这些地痞无赖有时候挺难办的，就像家里的蟑螂，再怎么厉害的蟑螂药撒出去，也胜利不了多久，除非小区整体灭蟑，否则过不了几天，它们又会卷土重来。

    喻兰川：“我觉得你去邮政投诉他还比较有效果。”

    甘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睁大了眼睛。

    何况就韩先生这么一位仿佛身怀六甲的中年男子，要是把脸遮上，在公交车上没准能混上老弱病残孕专座，他能有什么战斗力？

    甘卿眨了眨眼睛，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您说的这是什么黑社会吗？早就被取缔了吧？”

    张美珍笑了一声，把五蝠令从钥匙圈上摘下来抛给他。

    “你们没关门。”张美珍伸出指甲一弹门框，她化了个烈焰红唇的妆，头发白，脸更白，红白对比太过强烈，居然会让人第一眼忽略她的皱纹，只留下个“明艳逼人”的印象，朝着于严的方向飞了一眼，张美珍问，“警察啊？”

    “叫奶奶。”张美珍拍狗似的拍了拍他的头，一点也不客气地走进来，顺手把拎的一盒草莓递给老杨大爷，“洗了，给大伙分分。”

    “行脚帮的人很多，也乱，据说经常有人在外地犯了事，逃到另一个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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