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摊“煎饼果子”的,两伙人吵吵闹闹地把刚下班的盟主堵在了家门口。
甘卿把五十块钱收起来,伸了个懒腰,没正形地说:“我也奇怪呢,您给我看看后背上,是不是有穷神附体?”
“怕你!”
“怕你?”
“小喻爷你评评理,他们山东帮的先动手打了我们的人!”
餐厅是喻兰川让助理帮他挑选订位的,他自己也没来过,进来一看,这架餐厅的装潢的格调非常高,小桌旁边环绕着水系,水下藏着干冰,水不停地循环,白雾就从四面八方往上浮,人坐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来开蟠桃会的神仙。
“那就这样吧,你有事再找我。”甘卿说完,不留情面地挂了电话,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脸面挂不住……因为知道对方没有脸面。
晚上下班前,她一边啃着孟老板给她烤的玉米,一边翻着手机上的日历发愁——距离这个月发工资还有四天,开支没计算好,她没钱了。
孟天意有点气急败坏:“你师父要是活着……”
“哦,那……”
房东不是什么爽快人,一通电话打了足有五分钟,拉着黏的声音来回缭绕。于严一碗假红烧肉都吃完了,那边才说完。
抱着“煎饼”这根精神支柱,甘卿回到了一百一十号院,刚一上楼,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堵在她家门口。
他和青春期的中二病没什么话好说,不想尬聊,于是把于严请来作陪,让人民警察给小崽子加强一下安全教育。
“谁先越界的?”
“明天谁也甭做生意了,什么时候比划出个黑白再说!”
喻兰川懒得理他。
于严想不出喻总平时在同事面前是怎么端架子的,助理可能认为他靠吃花饮露活着,拉屎都是大吉岭红茶味的。只有这种仙气飘渺的餐厅,才配得上仙气飘渺的喻总。
甘卿:“……”
月底,喻兰川放弃挣扎,拎包入住——包里装着拖油瓶刘仲齐同学。
甘卿听完一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喝了口冰镇汽水,既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注)
孟老板怒其不争地掴了她一巴掌,甘卿连躲都懒得躲,清脆地挨了,用桌沿启了瓶汽水喝。
甘卿把啃干净的玉米棒子往垃圾桶里一投:“孟叔,借我二十块钱,发了工资还你。”
喻兰川夹着笔记本电脑,木着脸看着月入过万的两大帮派撕扯。
“我懂,”于严打断他,“你们道儿上的规矩,不就是房产证上写谁的名,以后谁当盟主吗?自古江湖险恶、争权夺势,有靠德行上位的、靠武功上位的、靠阴谋诡计上位的、靠自宫喀嚓上位的——你,兰爷,今天靠房上位,前无古人,充满了时代气息。”
不、不要啊!
他没滋没味地夹了一筷子杏鲍菇冒充的鲍鱼:“不是搬个家的问题,那房子有象征意义,你不懂,住进去就等于是……”
于严:“我也想吃,哥,我还想吃羊肉串,真羊。”
跟谁都笑眯眯的甘卿脸色突然冷淡下来,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唔,这个好,”甘卿一伸大拇指,“您看看,长成我这德行的,想傍个大款有戏吗?以后天天在家躺着,汽水一次点两瓶,掺着喝。”
“什么事?”于严觑着他的脸色,抖了个机灵,“不会是要涨房租吧?”
汹涌上涨的房租好似龙卷风,永远比爱情来得更突然。浩浩荡荡地奔将过来,把洋气的喻总冲到了一百一十号院。
“那倒没关系,”喻兰川心不在焉地戳了戳绿油油的盘子,“那边近,我上班走过去就行。小齐上学也方便,地铁都不用坐了。”
甘卿听张美珍说了两位少爷移驾隔壁的事,不过她是游手好闲的小打工仔,上午十点才慢腾腾地开工,跟那些上了发条似的白领和高中生时空不交叠,隔壁搬来了好几天,她只在吃早饭的时候听见过隔壁门响,没碰见过人。
喻兰川:“滚!”
他俩说话声音很小,周围水声又“泠泠”响个不停,大厅还有个弹琵琶的,因此刘仲齐没听清哥哥们关于“国计民生”的讨论。英雄少年已经忍了一顿饭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菜叶子,对喻兰川说:“哥,我没吃饱。我想吃炸鸡排,真鸡。”
“不用,”甘卿说,“自己留着交暖气费吧。”
“杆儿,你师父闭眼之前都放心不下你。”孟天意在她身后说,“怕你这脾气!怕他没了,以后没人管得住你,惹了事没人给你收拾。”
除了吃和喝,她对自己的力气吝啬得很,一年四季都透着一股冬眠没醒的劲,能省一个动作就省一个动作,能转眼珠不扭脖子,连点头都比别人省事——别人点头,是下巴一缩,然后回归原位,她点头,就是把头往下一低,什么时候需要抬头了再抬起来。
喻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