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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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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没站稳,居然直接半跪着栽了下去,手臂勉强撑住地面。

    程潜:“……”

    突然,那老者开口道:“就凭你这样浮躁的心绪,也想走‘人道’?”

    这是真正的“幽微”!

    程潜被困在这里不知多久,此间不知名的主人无数次禁锢住他的真元,无数次强迫他像个没入门的小弟子一样,将霜刃当成普通木剑练习。

    程潜压下自己的性子,恭敬地问道:“师父临终前以元神将扶摇木剑演示给了我,仓促间可能有些地方没记清楚……”

    严争鸣听他问了一句之后立刻缄口不言,心想:“哦,这是做贼心虚了。”

    那人旁若无人地当场演示起扶摇木剑来。

    这挨上一下,恐怕是真玉也碎了。

    程潜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一退不要紧,手中霜刃立刻有了反噬的迹象,这养不熟的凶剑多年没闹腾,程潜都险些忘了它是个什么尿性。

    程潜确定,斩魔阵破的时候,此地还没有这么多活修士。

    白衣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伸手一招,那霜刃贴地飞起到程潜近前:“再来。”

    黑暗深处先是传来细碎的虫鸣,继而有不明显的水声,风吹过草地,旁边似乎有个人翻了个身……

    一见他,程潜心里不由自主地浮起愉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大师兄……”

    程潜心里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将那老人方才掩饰的“幽微”从头到尾琢磨了个遍,再次硬着头皮将那剑招使了出来。

    那老人第二剑已经送到,程潜只好一咬牙,半步不让地再次接招。

    刚开始,他心思难定,度日如年,虽不担心同在此间的严争鸣,却开始担心起外面跟众多魔修与天衍处的人共处一室的李筠等人。没料到转眼被此间主人明察秋毫地看出心不在焉,遭到了疾风骤雨的虐待,逼得他不得不摒除杂念,渐渐沉入扶摇木剑中。

    “接招,少废话!”老者横剑而上,拦腰一剑“盛极而衰”中的“极盛”,木剑划出了一道满月似的长弧。

    程潜第一次真正领会“幽微”的剑意,先开始有些滞涩的剑越来越纯熟,霜刃带起漫天的剑影,令人战栗地在整个空间中铺陈展开,一时间竟与斩魔阵异曲同工。

    他呛咳几口,感觉半个身体都被打得麻木了,后背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全部崩裂开。

    “待人全凭亲疏远近,感慨谁,容忍谁,亲近谁,爱谁——你可曾敬畏过谁?仰望过谁?以谁为鉴么?”

    这是什么意思?

    程潜:“……”

    接住了!

    这一套剑法酣畅淋漓如行云流水,两人都是练剑的,特别严争鸣还是个剑修,自然看得出深浅,一时间各自震惊,谁都没顾上说话。

    那老人木然地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死气沉沉的冷漠,端平木剑,指着他的胸口,一时间,周遭只有程潜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他身后的传承之门悄无声息地关闭,好像从未存在过,程潜抬头看见严争鸣站在不远的地方,抱着他从内府中取出来的木剑,若有所思地微微低着头。

    那个布阵的魔修说过,此阵名为“听山阵”,能听见什么呢?

    人力终于有所不殆,不得好死剑又不允许他后退半步,程潜的双臂终于颤抖起来,被卡在那里的手腕“嘎嘣”一声轻响,好像扭着筋了,他强行冲击起被封在气海中的真元,真元不断地冲击着内府,程潜眼中一次一次地闪过寒霜,又一次一次地被更死得压制回来。

    可是等到那重新化成老者模样的人推开另一扇门,将他放走的时候,程潜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无日无月的种种,只发生在一念一息间,他站在另一个门口,抬眼看见自己入此门前被木剑削掉的一小缕头发竟然才刚刚落地。

    程潜不由自主地卡了壳。

    老人皱了皱眉。

    程潜低声辩解道:“家师在我们刚刚入门的时候就仙去了。”

    这是清安居。

    他的真元被牢牢地压制在内府当中,一时间与凡人无异,往常仿佛能与他心意相通的霜刃顿时变得无比凝滞,程潜勉力抽剑一挡,只觉得老头那木剑上仿佛有泰山压顶之力,他手腕一麻,加上此情此景太过怪异,程潜本能地往后退去。

    谁知这一脚竟踹了个空,那老者本人居然只是个幻影,唯有他手中剑是真实不虚的。

    难不成他们将原定在太行山的仙魔大战转到了这里?

    程潜当下辩解道:“我……”

    这么一想,程潜几乎心虚了起来,他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心里飞快地琢磨起了对策。

    一套漫长的木剑法走完,舞剑的人已经变成了老人,锦袍重新变成素白的布衣,宝剑重新变成无锋的木剑。他垂剑敛目,整个人身上有种看破红尘的静谧。

    程潜一脚踩空,手上顿时卸了力,老头的木剑狠狠地砸在了他胸口上,这回可是真格的。如果他这身体不是聚灵玉练成的,这一剑能撞断他一排肋骨。

    中年人嘴角微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打断了他:“因为你觉得木剑与你不对路,是吗?我扶摇木剑走得是‘人道’,从生到死,从少到老,世上万万千庸常之人都脱不开这个路数,一点稀奇的地方都没有,你觉得自己是例外,与那些常人不同,对不对?”

    中年人居高临下地将手中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漠然道:“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么?”

    可他还没来得及欣喜,那中年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提剑再上,他整个人自空中翻转而起,居高临下,纵劈而下——变形的极盛!

    程潜这一辈子也没被扣上这么多顶蠢材的帽子,然而偏偏无法反驳——谁让人家比他强太多呢?

    这一慢,可谓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虎口一麻,霜刃“嘡”一声,竟被一把木剑挑飞了!

    他十岁学剑至今,一把霜刃不说横扫天下,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那老者眼观鼻、鼻观口地答道:“无名,我不过是你们存下来的一点传承。”

    那中年人说到这里,蓦地将剑尖往下一压,锋利的剑刃刮得程潜脖子生疼:“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骄狂浮躁,自命不凡,我看你不是少年,心性也没多大长进。”

    虽然从未自夸过,可程潜深藏潜意识里的自视甚高让他从未将扶摇木剑中每一招往自己身上联想过。

    程潜听了,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没来得及抓住,他若有所思片刻,端端正正地冲那老者行了晚辈礼,这才大步离开了。

    程潜忽然一步缩回,回头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李筠与水坑、年大大等人不尴不尬地在中间,飘在天上。

    程潜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严争鸣瞪了他一眼之后,也不吭声,转过身径自往前走去。

    程潜一把将严争鸣推开,两人分开三尺,木剑从中间穿了过去,凛冽的剑风削断了程潜垂在肩头的一缕乱发。

    接着是风吹竹林,一股竹叶香仿佛呼之欲出,有细细的竹笔杆敲打着石桌,发出清脆而微带一点回旋的声音,下一刻“哗啦”一下,仿佛是纸张被风掀起,却并没有吹远,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角,只是响个不停。

    两人仿佛穿过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很快走到了尽头,尽头有晨曦将亮未亮的柔和光晕,严争鸣问完那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进去,身形一闪就穿过了什么消失不见了。

    “你从来没有正经学过剑么?”那老人问道,“你师父是谁?”

    程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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