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狠狠地剜了李筠一眼，没敢看程潜的表情，跑了。

    李筠：“戒辞一般是取人之长，补人之短，要是你的话么……”

    “游大人！”稻草张吃了一惊，忙上前一步道，“那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属下是否要派一小队去追来看看？”

    李筠：“这几天小潜闭关，一直没空出时间来见他，他在外面徘徊好久了。”

    严争鸣：“……”

    严争鸣默然不语，水坑刚要开口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便被李筠一抬手按了下去，俩人默默地坐在一边，看掌门的热闹。

    李筠犹豫了一下，目光往外飘去，说道：“哦，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

    这时，一个满头乱发的修士御剑飞到游梁面前，施礼道：“游大人，好像有大能闯入阵中，西南一脚的阵脚被触动了。”

    年大大朗声道：“掌门，我自知资质不佳，日后一定会好好修行，绝不会丢门派的脸。”

    他吼完别人滚，自己却先行羞愤难当地离开了。

    水坑有些羡慕地说道：“别叹气了，我还没有戒辞呢。”

    年大大鼻青脸肿地抬起头，一抹鼻血，冲程潜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傻笑，口齿有些不清，不知道掉下来的时候是摔坏了牙还是啃破了嘴：“师糊，求师糊收下窝。”

    又十天后，中原太阴。

    严争鸣：“我扶摇派不缺这样御个剑都能摔下来的弟子。”

    李筠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孩子，你说得很对。”

    严争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一股尖锐的剑气隔空而来，直冲入游梁眉心。

    稻草张冷笑道：“不过一个刚修出元神的小辈，境界稳不稳当还两说，仗着自己是剑修，还真摆起谱来了——我这斩魔阵是给谁布的？魔龙韩渊！什么剑神域剑鬼域的，只要我稍微动点手脚，便能将他们一锅端了！”

    他说完，垂下眼叹了口气，仿佛自己也知道，自己辜负了师父的一番寄托。

    李筠苦口婆心道：“唉，天衍处多小人，对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方法，要么虚以委蛇，要么趁其不备一击必杀，绝对不要与他戏耍，毒蛇急了咬你一口，你疼是不疼？”

    他将他的剑握得紧紧的——师兄说过，他这把剑的剑铭为“檀心”，因为锻剑的时候，锻剑师不小心在熔炉中洒了一把香灰进去，此物甫一出世，便比别的剑少些凶戾气，是把“慈悲剑”。

    严争鸣懒得和他掰扯：“李筠，给年明明写封信，自己亲儿子都叛入其他门派了，他不管么？”

    年大大将脸揉开，说话总算清楚了些，挺胸道：“我锲而不舍！”

    跪在院里的年大大几经挣扎，憋出了一句：“掌门，脸没办法了，但我可以想方设法培养自己超凡脱俗的气质！”

    年轻的剑修深吸一口气，感觉手中这把“慈悲”剑真是再冷也没有了。

    游梁大惊，不敢硬接，原地后撤了十来丈远，方才敢提剑抵挡，只听“叮”一声轻响，原来那股剑气看起来吓人，居然只是逗他玩的，在剑鞘声轻轻擦过，旋即便散了。

    这十多天以来，严争鸣一直没捞到跟程潜说句话的机会，滋味可谓是抓心挠肝，乍一听见他开口，恨不能将这台阶当成个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心里好一阵狂跳，才压抑住自己立刻就屁颠屁颠凑上去的冲动，堪堪保持住了不假辞色的掌门脸面，艰难地哼了一声：“嗯？”

    可眼下，太阴山一带却是今非昔比了。

    在程潜看来，收几个徒弟而已，只要品行不错，没有心术不正，其他不必太过精挑细选——反正他们门派惯常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本事大的有本事大的负累，没本事的也有没本事的责任。

    游梁闻言收回心绪，将真元注入双目，运起“鹰眼”诀，极目远眺出三十来里，顺着稻草张的指向望去，不料正与一个人目光对上，游梁吃了一惊——来人正是扶摇派一行。

    一个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张大哥的意思是……”

    程潜道：“我还没出明明谷的时候，他就在谷外等了我一整宿，一路到了扶摇山庄，也算精神可嘉——当年青龙岛每年也招大量没入气门的散修，他虽然剑法稀松，但也算能歪歪扭扭御个剑了。”

    接连两代大弟子没有一个靠谱的，下一辈要是再收一个名叫“黏哒哒”的弟子，以后门派还能不能有尊严了？

    便将他这送上门来的便宜徒弟领走了。

    水坑甩开他的手，问道：“二师兄，你也受过戒吗？戒辞是什么？”

    李筠目送着他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水坑一下：“你看出什么来了？”

    他说完，瞥了程潜一眼，自作聪明的拍马屁道：“尽早像师父那样！”

    水坑：“我说得不对啊？”

    太阴山山势平坦，与仙人出没的太行相比，它更亲切、也更凡尘。

    “不行。”严争鸣斩钉截铁地说道，“恕我们有要事要离开，恐怕没精力招待外客，自便吧！”

    剑修锋锐无双容易、横冲直撞也容易，只要胸中有勇气，心里有剑气——然而“适可而止”与“收放自如”，却已经超出了游梁所能领会的范围，他这才发现，自己与严争鸣之间相差的不只是一个剑神域，而是一道天堑鸿沟。

    程潜上前拍拍年大大的肩膀：“跟我来。”

    随着巨响，一个重物落了地，严争鸣默默地将迈开的脚缩了回来。

    沿山势往西南近百里，有村郭林立，雄关百丈，一条官道贯穿始终，早年间两侧车水马龙，商旅喧嚣，谷地更有良田千顷，耕牛无数。

    李筠道：“可能是‘无毛’吧？”

    严争鸣：“……”

    程潜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严争鸣干脆利落地说完，便起身要走，刚一推开门，身后李筠开口叫住了他。

    他一言既出，方才还态度十分坚决的严掌门连声气都柔和了几分，说道：“我看他的根骨与资质可未必上乘。”

    “你丢门派的脸还用得着看修为？”严争鸣瞥了他一眼，无理取闹道，“回去吧，我当掌门的期间里，我派不收长得丑的人。”

    游梁心知肚明，这些人离开太阴山一带，并不是安全了，反而是失去了保护，路上万一遭遇到北上的魔修，就好比小虫残遭恶童，剥皮抽筋的下场算好的。

    半个月以前，太阴山下大关中披甲执锐的士兵陡然增加了两倍，来往空气蓦地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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