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可惜中秋明月夜里,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平静安闲。
程潜还是头一次碰见闭关闭得这么随意的。
李筠闭关了两天,炼出了几瓶避毒丹,不知道能管什么用,反正有总比没有强,这两天里,水坑感觉身上隐隐困住她变回人形的力量逐渐松散了,于是每天玩命用鸟身修炼,比做人的时候勤奋了很多。
严掌门则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每天连人也不见,隔着门跟外面的人喊话。
李筠说道:“其中就有一段‘三生秘境’的记载,相传这秘境三千年露一次面,路径无处寻觅,每次只开给有缘人,只是别的秘境纵然让入内者九死一生,却也都给了他们大机缘,这‘三生秘境’却十分特殊,它把‘有缘人们’都给弄疯了——相传此秘境里有一面镜子,能让人看见自己最关心的人或事的下场。”
严争鸣也心烦意乱地逼问道:“还有你那一堆没用的草,都够养羊了,避毒丹炼出来了没有?”
大师兄无理取闹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就这毛病,程潜惯常的处理方法就是默默回去修炼,反正不用搭理他,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小时候在扶摇山上,每年中秋,师父会带着他们过家家一样地祭祖拜月,然后将他们一起领到“不知堂”里分糕点与水果吃,大师兄那时自以为已经长大成人,常向师父要新酿酒喝,师父却总拿他当孩子糊弄,拿一大壶桂花糖水,兑一个杯底的酒让他尝个味,骗他说这是正宗的桂花酒。
“能,”程潜点了个头,“只是很久没喝过了。”
严争鸣:“……”
几个人从朱雀塔回来,依然是在南疆边陲小镇的那间酒楼里落脚,严争鸣将他在掌门印中看见的前因后果挑挑拣拣地说了——掐头去尾,隐去了各种不该提的暧昧。
“《魔道》?”程潜一愣,“经楼底层刻了一满墙的那篇么?我小时候看过,没见说过有什么秘境。”
“那还不快去!”严争鸣吼完,推开椅子径直站起来走了,只撂下一句,“我要回去睡一觉,别吵我。”
他在门口默默地站了片刻,心道:“我为什么要和他这么客气?”
“我院里那块?你没看错么?”程潜略带疑惑地问道。
程潜好不容易维持住了脸上的若无其事,冷静地说道:“抄经地时候当然要摒除杂念,我能想什么?”
他心里差不多已经整理出了一把前因后果——童如师祖不知怎么的误入了三生秘境,听那话音,必然是看见了扶摇派血脉断绝的结果,而后匆忙去找了朱雀塔主人徐应知,徐应知给他算了一卦,看来是抽了个下下签。
李筠:“这……”
严争鸣说道:“我见你一直只碰清水,还以为是修行的缘故,不能吃别的东西。”
程潜:“……”
“二师兄,你真是万事皆知啊,”水坑感慨道,随即话音一转,“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变回来?”
这俩字可不是什么好词,听起来颇有些不得善终的意味。
程潜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我说完,《魔道》前面记载的那些功法类别之类的内容无趣得很,最后却有一卷叫做‘轶事’,你肯定没看过,”李筠摇头晃脑地说道,“那个‘轶事’可真是有点意思,讲了好多大魔头的故事,有什么仇杀,什么因爱生恨,还有被人诱骗的……乱七八糟的小故事,有些写得还挺跌宕起伏。”
他发现自己的血已经冷了。
自胸口往下,一股暖流直冲入心脉,程潜微微颤抖了一下,体会到了某种久违的做人滋味。
“你知道个什么?”严争鸣失笑,摇摇头,低头拈起一块程潜带来的点心,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焦躁忽然褪去了一些,感觉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反正小潜又不会走,将来会一直天南海北地跟着他四处流窜,一起寻找回扶摇山的契机,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呃……”话到嘴边,程潜才觉得自己说出来有点傻,他原地犹豫了片刻,颇有几分自嘲地微微笑了一下,摸出点零钱,“有劳姑娘帮我置办些东西。”
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正闭关呢,吵什么?”
这天杀的聚灵玉,竟是个一杯倒!
他当时只是怀疑那石头大概能值点钱,想过要是哪天要是扶摇派穷得揭不开锅了,就把这玩意扛下山,找人雕个什么拿去卖。
严争鸣:“……不受嗟来之食。”
修行路漫漫,一年一度的年节好像一个又一个的点,过一次,就好像先前种种也能跟着翻篇似的。
程潜指尖擦着酒杯杯壁,笑道:“我知道。”
程潜笑道:“爱吃不吃,多事精。”
后来这个长不大的习惯被大师兄保存到了青龙岛,每次饮酒,必要用桂花糖水兑过,不然就好像不是滋味一样。
“你少激我,这我还真听说过。”李筠往椅子背上一靠,微微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道,“世间三千大秘境,六千小秘境,除个别被人偶尔发现外,大多不为人所知,‘三生秘境’最早记载于《魔道》中……”
这酒刚滚到喉咙,程潜就察觉到不对劲,可惜后悔也吐不出来了,严争鸣还来得及回话,就见程潜一愣之下,好像有些坐不稳似的伸手抓了一把什么,没等抓稳桌子沿,就毫无征兆地一头栽了下去。
程潜犹豫了一下,坐在桌边,看着严争鸣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酒水,推了一杯到程潜面前:“能喝么?”
说完,他端起酒杯,将那一杯掺了点酒的糖水一饮而尽了。
“那时候天一热我就天天垫着它抄经书,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程潜摇摇头,“不就是块平整些的石头么?我还以为它顶多也就是块个头大一点的玉。”
李筠插话道:“你三师兄那会儿才十岁出头,整日里能想的也就是字练好剑练好,早点引气入体,让韩渊掏鸟蛋的时候少来烦他,香炉大师兄滚远一点……呃,掌门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严争鸣皱眉道:“这个秘境挑的‘有缘人’根本就是有问题的吧?”
最后,程潜率先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好像是我。”
片刻后,程潜提着两个酒桶和一个油纸包敲了敲严争鸣的门。
“我也有惶恐吗?”程潜这么想道。
许是糖水的作用,严争鸣一直微微蹙着的眉间终于打开了些,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好好的,我就说不上有什么难处——特别是你。”
李筠:“我……”
水坑好奇地问道:“世界上真有能让人心想事成的石头么?三师兄,那你垫着它抄经的时候都想了什么,有实现的么?”
这几日那纨绔一伙人简直是焦头烂额,恨不能掘地三尺将他们无故失踪的少主人找出来。
严争鸣手一哆嗦,酒险些洒出来,整个人当场僵了半边,好一会,才颇有些别扭地挣开程潜的手,抱怨道:“这么大人了,少动手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