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严争鸣腰间一紧,一条破布条鬼魅似的伸过来,径直卷上他腰间,严争鸣被怪力一拉,踉跄着重新跌在地上,他拼命揉开眼睛,这才看见破布另一条被唐晚秋攥在手里,下一刻,唐晚秋将另一人抛了过来,严争鸣本能地接住,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程潜。
岛主叹道:“誉满天下,必谤满天下,没什么,晚秋,你不用这样。”
唐尧:“是不是胡言白宫主自己心里清楚,我听说那奇石有补天之能,又叫‘心想事成’石,可以生死肉骨,提升修为更是不在话下,怎么,白宫主一直老而不死,也担心寿元了么?也不想想北冥大魔之物是什么好东西!”
严争鸣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程潜,程潜用手里的剑将自己撑了起来,想必调息了一番多少有了点力气,接到严争鸣的目光,他没有多话,只是简单地说道:“听你的,你决定。”
唐尧道:“顾岛主,这怎么说?”
他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带着微许嘲讽,像是不愿奉陪这场闹剧了。
严争鸣喉头发堵:“前辈,你呢?”
唐晚秋的脸色一片惨白,沉默良久,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那就请掌门将我逐出师门吧。”
周涵正意味深长地接话道:“唐掌门的意思是——岛主眼下是靠一块魔物的石头活着?这……这话可不大体面。”
唐尧仿佛早等着他这句话,闻声转向岛主,横过长剑,大剑首尾处已经暴起细碎的火光,是他真元凝注的结果。
周涵正这样说着,五指一捏收回魂镜,登时将方才逼迫岛主的白嵇独自撂在了那里,好像他真是个仗义执言的公道人似的!
周涵正脸不红气不喘地答道:“仁义之人自然还是有的。”
白嵇又惊又怒道:“顾岩雪,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白嵇尴尬得要死,当即老脸一红,便听见身后有人冷笑道:“只怕是白老儿自己寿元将尽,找孙子是假,不择手段地想要飞升才是真吧?”
岛主还要再开口,却听见那站得不远不近的周涵正在沧海染血之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还是不信,岛主岂会是私藏的人?唐掌门,你怎知所谓的奇石在青龙岛上?说不定与那大魔一同湮灭了呢?难道你们已经查清了那位北冥君出处?”
他对周涵正与唐尧的一冷一热、一唱一和的试探全然避而不答,但在其他人听来,几乎是已然默认了。
岛主却没有回答,只是道:“周大人,你隐藏身份在我青龙岛数十年,所图想必不小。”
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唐晚秋一路从山丘树林中穿越而过,耳听得喊杀声渐渐远去。
别的女修都被尊称为“仙女”,仙女就算落魄得没有飘渺的白纱练,好歹也能有根红头绳,唐晚秋却只拿得出一条破破烂烂的布带子,指不定还是平时当腰带用的。
岛主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十分倦怠的神色一闪而过,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怕是这么荒谬的罪名——白宫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顾某人从未见过令孙,手里更未曾有过什么噬魂灯,至于鬼道……”
“岛主信不过别人,叫我护送你们,既然这样,我便不能有负重托。”唐晚秋道,“起来,走。”
唐晚秋横眉立目道:“婆婆妈妈什么?上一代的事和你们没关系,别在这碍事!”
这时,只听不知从哪传来“呜”一声低鸣,只见原本一致往后退的散修中突然有十几个人越众而出,这些人古怪得很,竟是个个悍不畏死,横冲直撞着向西行宫人扑了过去。
这事稍微一往深里想,严争鸣后脊几乎蹿起一层冷汗,感觉他们是被剥皮抽筋架在了火上。
只见半空中与唐尧激战的岛主蓦地从口中吐出一个五彩缤纷的小鼎,唐尧一惊,见势不对,猛地便要退开,却已而来不及了,只见宝鼎周遭掀起飓风,无差别地扫过地面上所有人,宛如平地起了一条风龙。
那散修更是大声道:“门派功法,从来都是不传之秘,只有顾岛主每十年招收一次散修进修,你们当他这样大方,就只是平白无故发善心么?别做梦了,谁会有那么多的善心!”
有这么个“心想事成、生死肉骨”之物,哪怕只是沾上一点嫌疑,就注定在风口浪尖上,谁还管你是无辜还是枉死?
周涵正揶揄道:“奇了怪了,青龙岛成了专门招领失踪之人的地方了么?”
严争鸣茫然地转头看向他,这时,他耳畔再次传来岛主的声音,岛主不容置疑地道:“我送你们一程。”
他心惊肉跳地知道,此时应该背起小潜,带着同门们马上离开,可又怎能安下良心来让岛主众叛亲离地挡在前面?
唐尧问道:“所以那奇石果然在你手里?”
严争鸣:“可……”
“我自有我的去处,”唐晚秋转向青龙岛地方向,“严掌门,你不必挂怀,岛主并不是为了你们,那姓周的潜进青龙岛这么多年,还有那些中了画魂的散修……说明早有人处心积虑地想对付他这个‘天下座师’,他已经交代过我,无论如何要送你们平安无事地离开,岛主寿元将尽,本来也没几天好活了,不过活一天,就依着与故人约,庇护你们一天罢了。”
可是这时,可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终于穷图匕现,千万条遮羞布一掀,里面还是那块人人觊觎的宝石。
人群中顿时惨叫声四起,那些血块居然是剧毒,触碰不得。
白嵇见风向一转,立刻道:“顾岩雪,靠魔物活着,堂堂四圣竟也是欺世盗名么?”
这一个两个的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来青龙岛要人,还有一边是她师门,饶是唐晚秋已经离开门派多年,一时间也感觉自己被两扇巨大的夹板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这言一出,岛主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身形暴涨,手掌遮天盖日一样地向周涵正扇去,一直面带倦色、不温不火的男人终于带上了怒意:“你主子是谁?”
唐尧横插一杠,闪身拦在周涵正与岛主中间:“怎么,要杀人灭口了么?”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岛上更不知道几方势力,顿时乱成一锅粥。
他心里这样豁出去了,反而不再焦灼地思前想后,身上凝滞的真元竟也跟着顺畅了不少。
一群人应声越众而出,领头的是个中年人,面色冷淡,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我很不好惹”的意思来,他睥睨周遭,那眼神仿佛是查看了一群形态不一的狗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青龙岛主身上,开口道:“我是牧岚山唐尧,我派首徒唐轸失踪已有百年,最近在贵地听闻有他的消息,特来拜访,未能事前与岛主打招呼,失礼了。”
唐晚秋听了如遭雷击,脸上神色几变,最后咬了咬牙,转头对严争鸣道:“我护送你们,走。”
白嵇猝不及防地被点中心思,恼羞成怒道:“一派胡言!”
可惜,严掌门心里几重纠结与情谊深厚,程潜一概不知。
唐晚秋到了海边,将那条破破烂烂的布带子往空中一抛,布条化成了几丈来长,飘在半空中,她示意一行人上去,说道:“不可能找船了,你们只能这样离开,我没那么高深的修为,这布带也难以支撑太久,没法直接送你们过海,你们先到周遭荒岛上落脚,稍事调息,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
岛主若不肯承认那块什么石头在他手里,他就要将北冥君出自扶摇派的事追究出来,那什么石如果不在四圣手上,当然就还在扶摇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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