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门左道,”木椿真人念经似的叹道,“小筠啊,你可真成器。”
满世界飞禽走兽不玩,玩癞蛤蟆,这都是什么志趣?
在前面闭目养神了一个多时辰的师父神采奕奕,说道:“一静还应有一动,徒儿们与我出亭来——哦,程潜,叫叫你大师兄。”
师父这回没有姑息,抬手用木剑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这动作倒是比方才利索了不少。
只见严少爷一掀眼皮,身边的道童立刻屁颠屁颠地搬来了一个竹编的美人靠,他毫不客气地往上一躺,当着师父的面,堂而皇之地闭上眼,在如雷贯耳的“清静”中打盹去了。
程潜听了一会,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响得他提心吊胆——担心师父把自己憋死。
韩渊已经乐不可支了,程潜也十分难以理解,他在村口看过的卖艺的武把式都没有这把木剑荒谬,但他并没有贸然发笑,因为他发现师兄们也都没有笑——如果说大师兄是正在整理头发,不便前仰后合,那么热爱癞蛤蟆的二师兄就有些参考价值了。
只见师父抬脚一跨步,回手弯腰将木剑横斜划出,颤颤巍巍地接近着木桩上的麻雀。
师父道:“你领着师弟们练起手式和第一式,回来我指点你第二式。”
程潜:“……”
韩渊哆哆嗦嗦地对程潜小声道:“他再念下去,我就要尿出来了。”
偏偏李筠丝毫也不以为耻,嚎完这段词,他还好整以暇地回头对他两个目瞪口呆的师弟做了个鬼脸。
“哦”完,严争鸣不再关心程潜,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等侍女小玉儿给他梳头发。
只见木椿真人挥动着自己那一身形销骨立的细胳膊细腿,慢吞吞地行至小院中间,像一根挂了衣服的木棍。
方才淡定的小雀受不住这个惊,当即扑腾着翅膀冲天而起。
木椿道:“拓下来,照着画——李筠!”
《清静经》不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而是一篇莫名其妙的车轱辘话,弄不好是师父自编的,内容极其不知所云。
小麻雀鸟胆包天,一动不动地睁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望着袭来的木剑。
大师兄是镇派之宝,他要地方,程潜不敢不腾。
其他人对此大概早已经习以为常,大师兄明目张胆地打瞌睡,二师兄则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完美地跟他新鲜出炉的叫花小师弟勾搭上了,同时他也没有放弃程潜,向四面八方无差别扫射他的挤眉弄眼。
李筠笑嘻嘻地将他桌面上的宣纸团成了一团,然后往上滴了几滴神水,只见那水飞快地渗入宣纸中,纸团眨眼间变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癞蛤蟆。
他刚刚萌芽的呼风唤雨之梦,就这样破碎在了“咚锵——咚咚锵”的“刀光剑影”中。
韩渊饱含期待地问出了程潜想问但是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师父是要教我们练剑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剑?”
李筠见程潜不爱搭理他,眼珠一转,便起了主意,只见他做贼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在韩渊眼皮底下晃晃,小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李筠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做的金蛤神水。”
程潜的肩膀被人不客气地拍了拍,他那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大师兄主动和他说了话。
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算出了此情此景,他那坑坑洼洼的破盘子和生锈的几个大子没准有用,反正他看起来对此早有准备。
那是少年锐气,锐不可当。
韩渊接过来打开,顿时被那一股恶臭熏得头重脚轻,连他身后的程潜都不幸被波及。
方才还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不住的李筠此时非但没有笑,一张总仿佛不怀好意的脸上居然还显出几分专注来,不错眼珠地看着师父跳大神一般的动作。
程潜观察了一会,发现他的妖怪大师兄竟然也有优点——例如睡觉不打呼噜。
可还不等程潜和韩渊回过神来,就见二师兄板着脸,气沉丹田,一字一顿地吼道:“扶摇木剑法!强身又健体!通气还活血!活到赛神仙!”
眼皮一耷拉,木椿真人走上台去,无视四个熊徒弟在下面暗潮汹涌,他半死不活地开了腔:“今日晨课,众弟子来与我齐诵《清静经》。”
而后,严争鸣神色柔和地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木椿:“不急,有木头剑。”
还不待他惊诧感慨完,李筠已经依言站定,手持木剑,利利索索地一个起手式,竟真带出几分少年人踌躇满志,这种精气神和半死不活的中老年师父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那少年名如翠竹,身也如翠竹,板起一张没什么正经的脸,他手中木剑声如劈风,剑风到处,有股所向披靡的锋锐。
大师兄道:“哎,小孩,你往那边去一点,给我腾个地方。”
韩渊捂着鼻子将这“神洗脚水”还回去,忍着恶臭问道:“干什么用的?”
李筠一抬眼对上程潜的目光,立刻坏笑着用笔杆戳了一下桌上的蛤蟆,指着程潜道:“找他去。”
没睡醒的严少爷看起来脾气竟然好了许多,那一双桃花眼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