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就走。
他守在地狱的门口,冷眼旁观,心口一点热血早凉透了,可是没关系,还有那个人,不离不弃地就在咫尺、伸手可及处,提醒自己,这世界有风有雨有炎凉,也是有希望和期待的。
姜湖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这样不管不顾地对沈夜熙不客气过,不知道这破信号有没有把他的口气传达到,反正沈夜熙还真的乖乖地说了一声:“慢点慢点,先……”先什么没听见,又被杂音掩过去了。
柯如悔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钟:“沈队他们怎么还没把窗户劈开呢?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那孩子已经因为窒息而死亡了,不巧啊,我选中的这个孩子有哮喘病。”
杨曼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一个字以后,突然信号就全断了。
对讲机里静默了片刻,沈夜熙说:“听……”
“你明明和我一样,”柯如悔笑着望着他,“不然为什么你百般阻止沈队去救那可怜的孩子?罔顾那可怜女人的求救?”
“哎!”沈夜熙赶紧追上去,“哎哟得了嘿,不就为我掉两颗眼泪么,又没让你掉快肉,瞅你那脸酸的……”
“所以我们的到来也是他设计好的,为的就是满足控制欲。”杨曼明白了,“他妈的这死变态把我们当成提线木偶么?”
姜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缺乏一种战胜眼前这个男人的勇气,正义最终战胜邪恶这种事情,都是童话里才有的。他太明白,所谓“正义”和“善良”,很多时候不过是人们编出来作为自我安慰的东西,想要一个happy ending,靠这些是不行的。
杨曼红着眼眶猛地把他推开,向柯如悔扑过去,姜湖被她推得踉跄两步,撞在另一边的墙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他说出那句我去人就会死的话之后,夜熙不会让我跟过去。”姜湖缓缓地抬起头,拉住对讲机,“夜熙,不要走正门,如果外围没问题,把窗户砸开,把里面的窗帘弄下来,看清楚了没问题再进去,不要轻易踹开门,有可能的话,从窗户里爬进去……”
“我是没说,你不去人就不会死。”柯如悔被杨曼死死地按在墙上,杨曼素来是个没轻没重的,手上的力气不小,他半张脸都变了型,满是墙灰,勉强回过头来看着姜湖说话的样子,却说不出的平静从容。
“你实际是赞同我的研究设想的呀。”柯如悔叹了口气,也不起来,干脆就那么靠在了墙角,一身的血,一身的灰,“怎么让你承认就那么难呢?”
一个恶魔死了,千千万万的恶魔却还在人群里隐藏着,随时会苏醒在人心里。
杨曼说:“他说如果你跟着过去,人就会死,如果你跟着过去,如果你在现场,估计比现在还小心,一定会确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才会进去,沈队不一样,沈队是那种虽然心细,但是关键时刻胆大占上风的人,可能不管不顾的一脚把门踹开再说。”
沈夜熙一看愣了,草草地在姜湖衣服上擦擦自己的手,小心地抹去他的眼泪:“这……这……这怎么了?”
可是杨曼不能当放屁,因为柯如悔说得是真的。
“沈队,再不快点,那孩子会窒息而死哦。”柯如悔突然提高了声音。
然而,我们毕竟还是生活在阳光下的。
估计沈夜熙那边也是听得断断续续的,沈夜熙骂了一声娘,又问了一句:“你……什么?”
人心是个黑箱,没人能说出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光风霁月下也许会是暗潮涌动,从每一次恶念里吸取力量,渐渐成形,破笼而出,阳光找不到地地方,遍生污秽。
“外围看起来没什么事,门窗紧闭,窗户里面有窗帘,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沈夜熙顿了一下,他也很谨慎,对讲机的信号有些不好,中间沙沙地响个不停,沈夜熙的声音还勉强能听得见,“我先叫人探测看看,别紧张。”
“看见小木屋了。”对讲机里沈夜熙只有简略的一句话,姜湖的心跳差点顿了几拍,轻轻地问:“外围环境怎么样,能看见里面的人么?”
“沈队……头儿,我们以为你……以为你……”
姜湖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一下嘴角,伸出手托了一下眼镜,微微低下头,额前略长的头发落下来,镜片上冷光一闪而过。杨曼觉得这样的姜湖高深莫测,看起来凉飕飕的,只有姜湖自己清楚,他下意识地副眼镜的动作,只是为了不让蜷缩在一起的手指开始发抖。
杨曼一愣,没想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柯如悔像是养神似的,悠然地轻轻合上眼睛:“你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遮掩着你在性格上的女性特质,像个男人一样工作、粗暴,可是却在自己的妆容上下了很大功夫,很注重符合女性美的外形,一方面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符合时代对女人的审美,一方面你又表现出对自己女性身份的不在乎和与众不同的强悍。”
男人手足无措起来,只是不停地拍着姜湖的后背:“你……你……哎?浆糊,别,别这样,怎么了,谁惹你了?”
女人的尖声哭叫,男人的大声呼喝,还有那疯子歇斯底里的笑,他都听不见。
一圈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自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但我想这种可能性不大,你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只给我们一个孩子的尸体,这不符合你的风格。”
“把门……开。”沈夜熙那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虽然没听全,姜湖也猜得出他说的是“把门踹开”,立刻急了,冲着对讲机吼:“沈夜熙你给老子慢点,听不懂人话还是找死?!”
“又是你自私和杀戮论的那套?”姜湖冷笑。
姜湖眯起眼睛:“杨曼,你听说过二级价格歧视么?”
“因为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让宋晓峰倒戈。”柯如悔替他说。
“大哥……姜大哥了……姜宝贝?小媳妇?等等我呀,我是伤员……”
柯如悔还没从杨曼那一脚里缓过来,缩在地上,却努力地抬头打量着姜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怎么,你连一个垂死的母亲的话……都不愿意相信么?”
“你刚才说,如果我也和夜熙一起过去的话,那孩子就死定了,那我估计有几个可能。”姜湖双手抱在胸前,压下自己心里汹涌而起的杀意和脸上冰冷的神色,“可能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不管谁过去,他都是死的。”
姜湖还湿漉漉的眼角瞥见柯如悔被押上警车,那人也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离得太远,看不清那疯子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却不想在意了。
门外天光已暗,夜风初起,冷彻了心扉一般。
“以为我什么?”沈夜熙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笑了,“让爆炸的动静给吓着了吧?”
柯如悔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哪,J,原来你也不肯相信人性。”
柯如悔的表情很奇异,看着他的样子,竟有几分怜悯。
杨曼看起来想一脚踹在他后背上,被姜湖拉住手腕,轻轻地拽到身后:“他说什么你都当放屁就行。”
“而他们看到的门口闪烁的灯,其实是一个开关,只有当门被强行破坏的时候,开关才会关闭,关闭的作用也就是……当成年人的重量落到地板上的时候,炸弹不会爆炸。”柯如悔大笑,“J,你输了。”
姜湖一时无语,他自信能完美地把握语气和表情,却没想到只言片语间,就让沈夜熙听出了他在紧张。一抬眼,柯如悔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我操,你丫还笑?!再笑老娘……老娘掐死你……”杨曼的妆都哭花了,“那老变态说你要是从窗户进去就死定了,他说……”
姜湖总算从大喜大悲里回过神来,看见沈夜熙露出来的八颗小白牙,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推开他,这才发现,自己腿有点软。
“我们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命运的……”柯如悔压低了声音,声线说不出的魅惑,“人性的。”
“那玩意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夜熙皱皱眉,“踹开门以后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把孩子抱出来了,然后他……嗯,就他!”
这是柯如悔的地盘,谁也不知道后边那个百米之内的木屋里有什么,或许是一个孩子的尸体,或许是一群像李景荣一样穷凶极恶、自以为正义的人,或许是一个一触即发的炸弹、倾斜的硫酸、毒液……在恶意这方面,人类的想象力从来没有边界。
“窗户太小进不去?没关系,反正是木屋,把窗户破坏掉,或者……”姜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面有一个人大声说:“沈队!孩子……不了,快不行……”
姜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伸缩间回勾,无意间做了一个像是掐的动作,杨曼在旁边不小心瞥见,有那么片刻,她甚至担心姜湖会不会就这么突然伸手掐住柯如悔的脖子,慌忙出口岔开:“可是……可是他说如果你跟着去的话,会很小心,那里面如果有什么阴谋,那女人如果撒谎,不是会……”
柯如悔说:“你怕了。”
“……队,门口……灯……停闪烁!”这是另一个声音。
沈夜熙厚颜无耻:“嘿嘿,那我还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