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绅士 十三

/>     为什么她要寻死？她最后那个表情又是什么意思？人到底是不是她杀的？她……

    屋子里很凌乱，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炸药引线，她动也不动，就那么毫无畏惧地看着冲进来把她围起来的警探们。

    沈夜熙面无表情地收起枪，扶住姜湖，顺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赶来的安捷——后者的目光凝结在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常年吊儿郎当不见正经的脸上难得一见地带了一点凝重。

    沈夜熙的表情很冷，和同事搭档们在一起插科打诨时，那随便的样子荡然无存，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女人刺穿似的，口气几乎没有起伏地说：“郑玉洁，你现在涉嫌妨害公共安全和谋杀，有什么要辩解的，可以请律师，我们回审讯室谈。”

    “警察？”她的声音低沉粗哑，就像是个男人在说话，“好威风呀。”

    沈夜熙虽然除了最开始的惊诧之后就一直不动声色，可谁都明白他心里的忐忑，听见姜湖这么一句，沈夜熙眼神一闪，他顿了顿：“那你为什么说，认不是她杀的？”

    导致她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控制，交出自己身体的主控权。

    姜湖的脸色慢慢地缓和过来，他看了沈夜熙一眼：“别担心，你没打错人。”

    她哽住了，就那么眼睛半睁着，让姜湖小小的倒影映在其中，而后里面光亮渐熄，最后空空洞洞的，什么没有剩下。

    姜湖想起一句他一直觉得很悲伤的话：人死如灯灭。

    是的，她抗争了，她尽自己所能把公交车上的伤亡降到最小，她企图给死者家里的孩子一个体面的死法和安详的尸体，可她也妥协了，她无法遏制心里的愤怒，对冷漠自私的世人的愤怒，对不负责任的前夫的愤怒。

    沈夜熙打断她，轻哼一声：“那你大可以试试，是你的手指快还是我的手指快。我数三下，你不放下那玩意，我就认为你是要引爆炸弹，执行击毙。”

    两人应声而去。

    “我……不能违抗他，只能杀了他……让他和我一起下地狱……姜……对不……”

    沈夜熙沉声说：“把你的手举起来。”

    姜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死者的容颜，他想他自己也难以言说，刚刚究竟从那里看到了什么，是悔恨、愤怒、挣扎、绝望、迷茫、痛苦、或者……温情和爱？

    “不是你的错，你甚至想保护那些车上的人，对么？”

    一直旁观沉默地盛遥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的表情很疲倦，隐隐地竟然有了点颓意：“于是她只能一直生活在这样极端的恐惧里面，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能把她从恶魔那里拉出来，只有同归于尽。”

    “二。”沈夜熙拿着枪的手极稳，音调几无起伏。

    “你不要做傻事。”安怡宁从她的身后缓缓地接近，她心里其实对这个眼睁睁的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可怜女人，还是有一点同情的，“放下它，你启动那玩意不会比我们开枪快！”

    她是那么的憎恨这个世界，可是善良和道德让她难以做出伤害别人的事……甚至她都找不出那个该为她那幼小女儿惨死负责的人，那憎恨无比强大，一次又一次地企图控制她，被理智打回，再挣扎……

    郑玉洁转过视线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你扣动扳机是勾勾手指，我起爆炸药也是勾勾手指。谁知道呢？”

    有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多的同学，欢迎讨论。

    “一。”他说。

    郑玉洁眼睛里好像突然间有光洒出来一样，她不躲不闪地直视着沈夜熙的眼睛，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像她是无罪的。

    沈夜熙一只手环在姜湖的腰上，一只手揽住姜湖的肩膀，怀里的人很瘦，是那种憔悴的瘦，好像手臂围一圈，都显得太长了似的。他听到姜湖这句话，突然头皮一炸，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那一身血染的女人。

    那凶手，曾经重复自己的行凶过程一遍又一遍。

    “我不知道。”姜湖沉默了一会，重新闭上眼睛，梦呓一样地说，“我不知道……”

    姜湖有点费力地在安捷给他搬过来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轻声说：“和一个杀人犯关在一起，是很恐怖的事情，可是你们知道更恐怖的是什么么？”

    人格分裂的另一种叫法是“解离性认同疾患”有理论说，儿童患者的存在表示着并非是出于患者的想象。但是我怀疑儿童患者患病的成因是否一定和成人患者相一致。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没有人性，没有良心，残忍嗜血，慢慢地，“他”甚至妄图控制她，主导她的意识，操纵着她去炸伤无辜的孩子，砍死罪不至死的成年人。

    她赢了。

    然后那个“他”出现在她的意识里，一开始的时候，她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纵容着“他”的出现，因为那个事她想要变成而不能变成的样子，能随意地发泄愤怒，那份强大和疯狂甚至给了她一种奇异的释放感和安全感——那是抛弃了她们母女的前夫所不能给她的东西。

    沈夜熙明白过来什么一样，问他：“你之前说投弹犯和凶手不是一个人，难道因为她是双重人格？”

    姜湖脸上那点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的红晕渐退，仿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苍白下去。声音有些哑，他缓缓地摇摇头：“他让你为他盗取动物园的麻醉剂，让你为他制作炸弹，放在公交车上，让你为他挑选猎物，你不能违抗他，是么？其实……你并没有杀人，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