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面八方围困过来。

    让人绝望的是，方才说话的那个意大利人仿佛是整个救援舰队的头，不同于土星堡垒精英们的杀伐决断，这位指挥官的打仗风格充满了层出不穷的冷幽默。

    这支显得颇为窝囊、一直在东躲西藏收集各国散兵残部的杂牌军战舰阵营，虽然外观上充满了联合国谁和谁都不一样的特色，但临场千变万化、居然是出人意料的敏捷。

    很久以前，叶文林于傅落而言，就像是半个老师，对她各种思想与判断的影响甚至更甚于学校老师。而她也一直像个虚心又好学的学生，第一天上木马一号，她甚至随身携带了一个阅读器记笔记，随时都在紧张兮兮地盯着别人是怎么做的。

    叶文林祖上想必有乌鸦的血统，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不幸一语成谶。

    她停顿了一下，颇有大将风度地一点头：“嗯，你先。”

    这么玩了五六次，敌人再傻也知道是坑爹的了，面对着又一次“假冒的引力炸弹”，他们终于学会了不动如山地等待——然后更坑爹的事来了，这次的假引力炸弹里安了导弹二次加速器，由于无人拦截闪避，打导弹以一种睥睨凡尘的姿态横空冲入了敌阵。

    汪仪正在脱险之后，突然无比希望这两方面合二为一。

    “啊——哦，”寂静了一下之后，汪仪正听见意大利人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地面的兵，特别是陆军，一个个无论是工作还是训练，都免不了天天的风吹日晒，那边一个个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都黑成了一水的伊拉克炮弹，除了个别珍贵的天生丽质物种，很少能看见细皮嫩肉的。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开口。

    敌军整肃的散了。

    而今，她独自一人坐在指挥室里说这番话的时候，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再比如，这货居然随身带着太空投影技术，打到一半，他们臭不要脸地在敌军阵营里打下了太空投影，把好好的宇宙战场变成了夜店歌厅，将群魔乱舞的地球联军英伟身姿复制得到处都是。

    然而并不冰冷。

    “如果你是耶西，”叶文林的话音拖得很长，“你会怎么打？”

    “嗯……”傅落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我的意见是以捞人为第一要务，报仇以后再说，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总觉得还差一口气，不是时候。”

    而就在僵持中，这天的最后一位主角姗姗来迟登了场。

    敌人发送通讯请求，地球小联军默不作声地接了，光信号翻译成人声，机械感十足，内容也十分简洁，就俩字——投降。

    汪仪正是不肯相信奇迹的，纵然他鲜少有直面战场打仗的经历，此时此刻，他也看明白了——第一，援军的速度赶不上敌人导弹的速度快，第二，敌人像打了鸡血吃了枪药，全然不顾自己受袭，是铁了心地把击落他们这几艘小救生舰当成了头等大事。

    傅落依然盯着航线，没抬头，却一点也不打磕绊地接了话：“一种是人和舰都已经不在了，我们到了以后就是打扫战场，顺便看看捞不捞得到尸体，从理智上，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这是……”王小川低声说，“几乎是刚开战的时候两军主力对垒的规模，他星系人至于吗？”

    不怎么清楚的通讯设备里传来“哇啦哇啦”欢脱的意大利语，汪仪正半生不熟的倾听了片刻，艰难地辨别出了对方的大意，这位意大利籍的友军说：“啊哈哈哈，那就是个空壳子，我们捡来的太空垃圾改造来骗人的。”

    叶文林：“……其实也不一定。”

    更缺德的是，边扔还边发出一种频率很特殊的电磁波，滥竽充数冒充引力波，不仔细看能把人吓一机灵，把敌人搞的杯弓蛇影、焦头烂额的。

    近距离看，他星系人类不至于分不清投影和实体，可也架不住这么大规模的干扰。

    他腾出了双手，再次瞥了一眼通讯频道，属于张教授的坐标红点不见了。

    王小川：“注意闪避。”

    王小川沉默了一会：“……这是要开打吗？真的开打吗？”

    汪仪正舒了口气，动了动，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这刺|激的一天。

    来自土星堡垒的援军，已经行至两百射程单位外，只需要一次跃迁——

    地球联军溃散之后，一部分成了盘踞土星的悍匪，一部分成了行走太阳系的丐帮滚刀肉，人类的可塑性就是这么的强。

    傅落盯着航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文林的视频通讯毫无预兆地接了进来。

    不但失去了目标的踪迹，还遭遇了这么逗比的敌人——他星系人出离愤怒了，对着这支地球杂牌军展开了疯狗一样的反攻。

    可这支地球杂牌军在文化大交融的情况下，仿佛碰撞出了无数思想与战术的火花，打得奇迹百出、臭不要脸。

    又一艘救生艇沉没。

    ……然而汪仪正更加清楚地知道，就凭他这双手这双眼，不会做得比愚蠢的机器更好了。

    叶文林沉默了片刻：“同意，可惜事实往往不以我们的希望为转移。”

    傅落眨了一下眼。

    让人十分地叹为观止。

    根据实验室里的虚拟实验统计，开启了自动闪避程序之后，战舰被击中的概率高达80%，剩下20%可能是导弹不够密集，做了落网之鱼。

    杂牌军的救援部队在规模上，与这支截杀救生舰艇的他星系部队基本势均力敌，地球联军看起来更弱一点——他们看起来有点太五花八门了，武器与能源也不见得有多充足，离得近了，更是能听见通讯里哪国话都有，你来我往如鸡同鸭讲，而神奇的是，他们内部居然还能沟通。

    傅落的眼皮上几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这让她的目光看起来清透而澄澈。

    他们的反应很快，并不像格拉芙预料得那样，因为是杂牌军而有内部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