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受到胁迫的时候,即使投敌,也不会在战后追究其法律责任。”
见了鬼了,怎么还是“正在发送请等待”?
后面屏幕上开始列冗长的条款,重要条款之后还有背景音解释,一个说话有些生硬的女声分别用各种语言翻译条款内容,并且用相对通俗的语言和举例来说明,唯恐别人不懂。
她坐在指挥中心,身前是强大如不可战胜的敌人,身后是与她一样懵懂的太空舰队,又有谁能给她指点迷津呢?
“轰隆”一声巨响,海盗的近地机甲拦腰撞在一座高楼上,细高的大楼就像一根脆弱的铅笔,晃悠两下,缓缓地倾倒下来,窗口处露出一个老人的头,他满脸惊恐,张大嘴似乎是惊叫,然而轰鸣声太大了,微弱的人声已经完全被遮盖了过去,像一出让人窒息的哑剧。
“我军节节败退。”王岩笙沉默了良久,终于完整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脸色显而易见地灰败下来,像是承认这一切,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不,”傅落的眼皮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终于做了决定,“进入S级战备状态,打开最高防御范围,堡垒安全界限设在一百五十个射程单位以外,侦缉舰密集巡航,安全范围内一旦发现敌情,不予通话、不予警告,直接歼灭!”
为什么偏偏是杨大校准备联合王岩笙搞出大动静的时候,他们收到三部的求援?为什么偏偏是他不在土星堡垒的时候,他星系人放出和谈信号?
这一次,她打算通过指挥中心的权限直接连接杨宁耳朵里的内置通讯器,操作到一半,手心一打滑,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傅落向杨宁发送的通讯请求断了,联系不上。
格拉芙上了年纪,嘴唇无法避免地有些干瘪了,抿成一条线,嘴角微微往下撇着。他脱帽而立,冲镜头外鞠了个躬,半晌没有起来,露出微秃的头顶与孱弱的白发,凭空多了几分悲怆气氛。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傅落终于成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指挥官。
人如蚂蚁搬从即将倒塌的大楼里倾巢而出。
她打开指挥中心的内部通讯系统:“诸位,救援部队方才与指挥部失去联系,敌情不明,怀疑有大规模敌军进犯。”
傅落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地球上的情景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无数人衣冠不整,有的人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裤子。
“然后呢?”傅落轻声问。
傅落的拳头紧了又松,下一刻,她正色向王岩笙敬了个军礼:“是,长官。”
她腔调生硬,语气却不生硬,话说得婉转温柔,十分有技巧,描述了一个和谐美好又充满欢乐的世界。
这是什么节奏,地球联军在格拉芙手下吃过的亏太多,傅落一看他张嘴说话就本能地紧张,她瞥向联络器。
或者说,如果杨宁已经……
那时候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随便来一个人都能指导一番,她身边有罗宾老师,有杨大校,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地给她照亮了一个方向,让她一路走到了这里。
如果躲不过去呢?
而后时机成熟,他星系正规军会和星际海盗团正式翻脸,双方一旦把地球当成战场,像过年前军需官在年历上写的“坐收渔利”根本是做梦,原本的地球联军必然被绑在共同对抗星际海盗的船上。
一侧是大楼倒塌的废墟,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凹陷炮坑。
她头一次知道有人竟然能把黑白颠倒到这种程度!
封闭堡垒,能躲多长时间?
“他星系外星人和星际海盗团登陆地球的时候,曾经给地球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之后他们与地球本土军队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和我方地面三军对峙长达一个月。后来敌军开始不计后果,在地面人口密集区使用联合国禁止的各种重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各国地球联军投鼠忌器,被迫将第一目标从‘抵御外星敌人入侵’变成了‘尽量掩护平民撤离’。加上联军近地机甲的性能和库存都完全无法和星际海盗团相提并论,所以我们陷入了被动。”
通讯器里随着这声发问,出现短暂的沉默。
那么现在呢?
他身后有一大片空地,那些仿佛千人一面的他星系士兵没跟着,教堂里连半个神职人员也没有,只有大理石铸就的耶稣受难像竖立在那里,光线不好,惨白的石料看起来冰冷而缄默。
还有横行的海盗呼啸而过,巷陌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在翻垃圾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她惊弓之鸟一样地站直了,瞪大了眼睛看了镜头一眼,又飞快地跑了。
有那么几秒钟,傅落仿佛回到了战前的那个晚上,她面对父母千方百计的阻挠与自己遥远的星空梦想,急需有一个人来给她指点迷津,用一句话让她醍醐灌顶。
王岩笙敏锐地问:“和救援部队通讯断了?”
傅落忽然喘不过气来,伸手死死地掐住自己制服的胸口处,感觉胸腔里传来尖锐的刺痛,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
“我曾经私下里发送过一次和谈信号,可惜那时候地球上的通讯瘫痪,可能没能传达到贵方手里,”
夹杂着小孩尖锐的哭声,高能炮整个落在了人群里,镜头骤然一花,图像熄灭了,两秒钟之后,视频再次亮起来,而画面上却已经没有人了。
杨宁嘱咐过她,如遇突然情况,封闭土星堡垒,不要轻举妄动……
他语气深沉,颤颤巍巍地叹了口气:“我有罪,我们都有罪。”
傅落听明白了:“您是说我军战备物资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