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途，巡航舰艇显示遇袭，警报传至总部，傅落带着快速反应的支援分队立刻风驰电掣地赶了出去，等确认坐标的时候，才发现通讯是断开的。

    “第一条，如果王岩笙让你杀人，你不要理会，让他有能耐自己找人动手。第二条，王肯定会让你想方设法暂时切断堡垒与地面之间的通讯联系，照他说得做，但是留一个心眼，自己留下一条私线，再不稳定都可以，懂吗？地面发生了什么事，两方面考证着看，别太相信你的老师。第三，总参处有他的人，到了这一步，他总得表现出一点诚意来，你就直接跟他要人，拎出来随便使唤，不用客气。第四……”

    傅落有点不好意思：“您就别逗我啦王老师，我又不是什么英雄，我充其量是个英雄的跟班。”

    “你说得对。”良久，他说，“跟班……跟班其实也挺好的。”

    过了一会，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小姑娘，这里成熟得比小伙子快几年……唔，挺好。”

    “傅落，”杨宁说，仿佛预料到她的表情一样，他补充说，“没事，我说你听就行了，就几句话。”

    植入式通讯器里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傅落知道是对方终止通话的时候造成的波动不稳，她努力让自己从心浮气躁里回过神来，愤恨地想：“我一定是疯了。”

    王岩笙挑挑眉，近乎刮目相看地打量着傅落。

    “我就是吧……”傅落想了想，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比，捏了一下，“我就是这么长的一条小虾米，现在即将要被卷进几年一次的印度洋海啸，一看见‘大海啊都是水’，我就有点肝颤。”

    王岩笙：“……”

    王岩笙沉默下来，片刻后，他笑容一收，花白的头发下显得异常严肃。

    傅落的眼皮跳了跳，有心想一巴掌糊死张立平。

    而造成这一切的傅落本色出演，就像个真正的二百五，口无遮拦地说：“哎王老师，我得排一下险，通讯闸线是不是你给弄断的，要是就算了，不是我得调人增援啊！这风险我承担不起，必须请示上级，杨大校临走的时候留话说让我请示您。”

    杨宁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傅落知道自己不是那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伶俐人，一时消化不完这么大的信息量很正常，只好一个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傅落的耳朵里传来援军即将出发的声音，命令一个接一个，慎重得有点像发射卫星，搞得十分隆重。

    王岩笙知道杨宁方才没在他面前说，就是不想让他听见的意思，他也颇为识趣，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叶文林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傅落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笑容非常飘渺，很有新世纪科学神棍的风范。

    救援舰队离开方兴未艾的土星堡垒一个小时后。

    王岩笙：“出息呢？没听说过沧海横流……”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紧急线路——这是最开始那台“晨曦二号”的内核，由于容量特别有限，比较不成熟，之后在大规模的地对空通讯系统建设完毕后，就给单独保存下来做紧急备用了——联系了王岩笙。

    这话戳中了傅落的心，她颇有共鸣。

    傅落眨眨眼。

    “后来我发现十个小青年，九个都跟我想法差不多。”王岩笙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头脑简单，满腔热血。”

    他顿了顿：“地面上的事我们都筹备很久了，不用你多费心，没有极特殊情况，不会发生意外的，你看着就行了。”

    这时，傅落耳朵里的通讯器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也许在杨宁那个位置，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吧。

    “报告，一号通讯中转器总机暂停工作。”

    “检查故障。”

    这么环保的敌人一定是他娘的从哥本哈根来的。

    傅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原来哪怕是这个时候，眼睛也无处不在。

    叶文林：“……”

    傅落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我真是不适应这些事。”

    傅落就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泉水泡过的黑石，剔透得轻轻一碰，就有一把散碎的光平铺进去。

    傅落以前从没想到过这个普通话说得十分简短的大哥居然是王岩笙的钉子，憨态可掬也大抵是装出来的，眼下她代替杨宁站在这里，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阴谋论者，王岩笙想把杨宁推到风口浪尖上，自己藏在幕后等着坐收渔利。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因为张立平特别缺心眼，工作出错造成的，绝对是王岩笙故意的。

    王岩笙很久没见过傅落了，之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不免有些唏嘘，于是和她多聊了几句。

    傅落自认为不动声色，其实她眼神一凝，明察秋毫的王岩笙就看出来是内置通讯器里有人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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