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收到侯玠入狱的消息后，沈蹊推掉三年一次的论剑邀约，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不料在东厂门口便遇到阻碍。他所提要求不过是见月相思一面，厂卫便二话不说地提剑赶人，可见往日有多跋扈。

    先前畅谈东厂为了推行新政无所不用其极的几名文客已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掏出饭钱打算离开。

    沈蹊本已准备好一番说辞，可没想到她竟如此好说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却已起身在他面前站定，柔声道：“师兄，你好久没回京了，我带你去逛逛吧？”

    他这一次回来为的是侯玠。

    那样温柔又灵动的模样，就像许多年前，他们还在棠花山上修行时，她在海棠花开的时节邀他去赏花一样。

    沈蹊仿佛没有发现异常，夹了她爱吃的菜，仍是含笑温和的嗓音：“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明月溪看烟花。”

    她露出少见的笑容，在他身边端正坐下：“师兄也来取笑我。”

    那双沾满鲜血与人命的手，原来也会做这样的事。那个在外人眼中犹如死地修罗的姑娘，原来也会耐着性子陪他穿过一条条巷子，看这市井热闹。

    他早已听闻月相思自入朝为官后便心性大变，只是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令他陌生。

    记忆中的小师妹是像海棠飞雪一样的姑娘，安静少话，人多的场合会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望，手指绞着他半片衣角，令他好笑又怜爱。

    而此刻眼前的月相思，有凌厉的气势和凛冽的手段，饶是不变的秀致眉眼都镀上一层冰霜，令人胆战心惊，望而生畏。

    暮春的风带着海棠的花香，拂开重重黑纱，而她的身段隐在薄纱之下，连笑声都变得模糊。

    当黄昏的光影漫下来，她带着沈蹊去了京城最出名的碧月楼。往日达官贵人雅居的二楼已经没了房间，她望了眼人声鼎沸的大堂打算换个地方。沈蹊一把拽住她，笑道：“无事，就这里吧。”

    她带他去了西巷的妙语楼，她还记得他爱听评书，最爱听快意江湖、刀光剑影。曾经在棠花山学艺时，他就常带着她偷溜下山，在山脚买一包李婶自制的南瓜籽，再买一碗茶楼里的酸梅汤，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晒着暖阳，沐浴清风，听一下午的江湖恩怨。

    她以手支额，偏头含笑望着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提高嗓音对外面的厂卫道：“把侯大人放了，还有他的夫人。”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凡是上京之人，没有谁不认识月相思。

    月相思行事从不遮掩，被冠上大奸大恶之名也从不在意。可如今她却连吃饭都不敢揭下兜帽，只因她身边坐着如清风霁月般的男子，怎能因她之过染上半点污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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