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那时我还不过是顾家长子，远不及之后才名盛传，因与四皇子叶溯关系亲密而被选作陪读，进宫随众皇子读书。

    这折子总算堵住了群臣之口，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纷纷退下，直到殿内只剩下我与皇帝，我终于跪在了他面前。

    我自命清高，从来不屑与俗人为伍，却总跟着玉深上树下河，直到她因太过顽劣打伤了皇子，被先皇一道旨意送去了大晋国宗清元宗修习。

    今夜眩术团的表演果然有几分看头，夜幕又大又白的月亮倏而消失，而转眼出现在皇帝身后，待他要去深究时眼前再次漆黑，月亮又回归了苍穹。

    “大人也知道最近陛下对你们恼怒不已，大人不想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吧？”

    我躬身应好。

    一个时辰之后，户部侍郎急匆匆送来一封奏折说要面见皇帝，被我拦了下来。

    一夜玩闹的皇帝困倦不已，翌日没有去上朝。

    他拍拍我的肩说：“还是你最深得朕心，你说当时你爹要是也这么……”

    我将情况说明，他果然皱起眉头，不过还是穿衣洗漱，放了他们入殿。我垂手立于一旁，看着皇帝在他们的说教下脸色越来越沉，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户部侍郎跳出来。

    一炷香之后，我和皇帝换上侍卫服，坐在运送贡品的马车内成功溜出了皇宫。我太明白他需要什么，赌坊、夜市、花街，还有异国的眩术，这些东西令年轻的皇帝兴奋不已。

    教导皇子的是翰林院的大儒，银发白须的一个老人，降不住这群顽劣的皇子，整日都捧着书在学堂内唉声叹气。而他教导的那些内容我很早之前便能倒背如流，他仿佛在我身上看到希望，被那双满怀希冀的眼睛灼灼地看着，我也不得不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用心回答。我记得我最先传有奇才之名，便是经由这位翰林大儒之口。

    翌日，我精神不济地当值，小太监额头瘀青地退出来，悄声对我说：“陛下又发脾气了，你当心些。”

    我跪在地上，谄笑道：“陛下，奴才有个好玩的法子。”

    屋内皇帝被吵醒，起身问我：“殿外何事？”

    他将江南水灾的折子翻出来，却见上面早已批示大段公文且条理清晰。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将折子摔过去：“谁说朕不关心，你好好看看！”

    话没说完我已下跪磕头，连嗓音都小心翼翼：“顾家罪有应得，奴才承蒙陛下厚爱留下一条贱命服侍陛下，是奴才之幸。”

    “请陛下责罚。”

    我朝行宫走去，背对着她挥挥手：“远离我就是在帮我。”

    “我都打听清楚了。”落难的是我，她却在说出这句话后哭出来，“顾渊哥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之后我便常带着他溜出宫，也找了不少民间的玩意儿运到宫中供他玩耍。异国的眩术团也被我请到皇宫，每日都为他表演不同的眩术。

    我点头应下，待他离开后将它扔进了成堆的奏折中。

    “昨夜陛下太过疲倦，奴才不忍心叫醒陛下，但这折子实在紧急，奴才便斗胆翻阅了奏折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降罪。”

    半夜我在行宫外看见了玉深。秋桂树梢挂着一轮荒寒的月，我在她对面五步之遥处站定，月色照着她眼底凄恻的光芒。

    她瞪着眼睛，往日总是气鼓鼓的脸颊变得绯红，满眼的惊诧，嘴角却微微翘起。真是可爱又天真。

    我站在殿门外，看见以卿相杨牧永为首的朝官们一拥而上，对着我怒目横视。在他们眼中，我便是那个献尽谗言、怂恿皇帝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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