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危弦（二）

    他抱着胳膊，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他似乎没听清，眯着眼看过来，璇玑掉脸回房，道：“早些休息吧。我睡了。”

    “司凤，你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你在看什么？”她终于把那块马肉给啃完了，艰难地从袖子里勾出手绢来擦手擦脸。

    璇玑怔怔地躺回床上，没来由地更觉得疲惫，良久，终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都有。”她吸了一口气，“我不想死，只要没死，总还有机会救出他们的。但如果这次救不出来，我会非常难过。”

    钟敏言在过道上喝完了奶酒，也有些醉了，摇摇晃晃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忽然过道窗户上“砰”地一响，似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在轻轻砸上来。

    紫狐没有说话。这一去，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情，无论是人还是妖，连死都不怕的话，也的确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

    禹司凤摇头，“也不算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的故乡……很远，非常远。”

    钟敏言默然端着酒壶，半晌，突然说道：“我不会想那么多。我只会拼命。”

    “那你以后……会回去看看吗？”

    “……远到一出来就回不去了。”

    “你是担心会死，还是担心救不出玲珑和二师兄？”他笑得有些嘲讽。

    关上门，只听他忽然在门外说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像以前一样就好。”

    “很多人吗？”

    众人听说明天就可以去不周山，都高兴的很，连钟敏言都不计较她这么恶劣的话，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一揉，笑道：“知道啦！也希望你能成功！”

    “我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璇玑抬眼看他，只觉他双目烈烈灼人，挂在天涯的那一轮银钩映在其中，有一种和禹司凤完全不同的生猛烈性。她喉头忽然一颤，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我……我也会拼命。”

    璇玑站起来，将手搭在眼帘上，陪他一起看，道：“原来那些山后面就是离泽宫呀！是司凤从小长大的地方吧？”

    新月如钩，朦胧的月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长。

    彼时已近黄昏，远方的天空早已被晚霞渲染得如火如荼，大朵大朵金红色的云彩栖息在连绵的山峦上，将两人面上都沾染了艳丽的黄昏红。

    最后还是钟敏言笑笑，先开了头：“是担心去不周山的事情？”

    回到客栈的时候，紫狐正一本正经趴在窗台上抬头看天，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过道上又一扇门被轻轻推开，若玉缓缓走到那扇被打开的窗前，往下看了一眼。

    “那……我这辈子也没可能去司凤的故乡看看了？司凤家里人不会想念你吗？”

    “是时候回去了，紫狐还在客栈。”他拨了一下被风吹到身前的乌发，回眸微笑，眼中晶莹澄澈，仿若黑色宝石。

    禹司凤只是微微一笑，没说话。他的眼神眷恋而又伤感，又看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回头轻笑：“以前我也喜欢站在离泽宫高高的钟楼上，眺望远方的山峦，猜想那些山后面会是什么景象，如今终于知道，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小镇子。”

    禹司凤勾起唇角，那种微笑令人觉得清冷而又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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