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女诫

    我们心有灵犀。这话像阳春和风，吹得他心头一暖，刹那间只觉一切都可看淡，什么都无所谓，任他闲言满天又何妨，留她在身边，他的生命才有归于完美的机会。

    高世荣的求婚自然成了宫中女子有兴致讨论的一大新鲜事，连一向与柔福不睦的潘贤妃都满脸笑意地向她极力夸赞这位驸马候选者：“这位高公子出身名门，家世与人品都不错，年纪轻轻就已官至防御使，前途无量啊，与公主倒也很是般配呢。”

    柔福听人谈论她的婚姻大事，毫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忙不迭地面露娇羞之色，漠然看了看潘贤妃与张婕妤，一时也没与她们答话，只把目光移到婴茀脸上：“婴茀，你觉得呢？”

    内侍躬身答说：“福国长公主在里面看书。”

    柔福没再理她，起身回宫，掷下一句话给几位面面相觑的妃嫔：“要道贺也不是在现在，九哥还没答应呢，你们倒先乐起来了。”

    她仰首看他，星眸幽亮，脸上满是恳求的神色：“我要一直留在九哥身边。今晚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九哥，告诉九哥这句话。”

    婴茀脸色大变，忙颔首道：“公主见谅，是婴茀失言了！”

    走到书阁门前，见门内有灯光，两名内侍守在门前，见了他立即下拜请安，然后朝书阁内喊了声：“官家驾到！”

    霎时明白了许多事。想必她经常借看书之名到他书阁来翻阅朝臣呈上的上疏和一些文件资料，所以她很清楚朝中之事和他的施政方略。今日应该也是如此，听说他不来书阁了便前来偷看上疏，见他突然出现，便把手中的上疏塞进袖里，然后随手抓了册《楚辞》以掩饰。可恨的是，居然还骗他说是特意等他，说他们心有灵犀……

    他何尝不想如此，但此事终有许多无奈之处。他的微笑有点苦涩的意味：“你大了，终究是要出阁的，九哥并无理由留你一辈子。”

    他一怔，问：“内侍没告诉你我说过今晚不来？”

    他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朝她摆出震怒的脸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臣子写的这些东西很乏味的，不太适合瑗瑗看。”把上疏抛回御案，然后走至书架边，取了一册班昭的《女诫》递给她：“女儿家，应多看看这种书。”

    处罚完内侍后，禁兵回来复命，再问他还有何吩咐。他抬目朝柔福居住的绛萼宫的方向看了看，道：“即日起，你们守于福国长公主的绛萼宫前，未得朕旨意，不得放她出宫。”

    “不早了，你回去罢。”他语气很硬，分明是命令的口吻。

    柔福凝视她良久，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月弧：“拿臣子跟官家比，似乎有点欠妥。”

    她轻颦浅蹙，脸上泪痕虽被他拭去，却还有细细一层水珠萦在双睫之上。“九哥，”她对他说：“我一生不嫁好不好？”

    她颔首答应了一声，低眉敛目，郁郁寡欢的样子，手上一卷书，是寻常的《楚辞》。

    她黯然泪垂：“我不要嫁给高世荣！”

    柔福嫣然一笑，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腰，轻轻依偎着他。

    她点头，又福了一福，然后启步回宫。

    赵构点点头，然后迈步进去。依稀想起她以前曾请他允许她去书阁找书看。

    赵构蹙眉问：“里面有人？”

    赵构待她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抑制着的怒气才终于爆发，几步走回御案前，猛地一拂，其上所有文具文书轰然跌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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