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冷月

    赵构一边抱起她送入寝宫一边大声怒斥身边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御医！”

    赵构转首看着她，怆然问道：“婴茀，当初瑗瑗为何没能像你一样逃出来？”

    言罢两位尚宫不约而同地一齐跪下，战栗着不敢抬头。

    “母后？”柔福像是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道：“九哥指的是贤妃娘娘？对了，九哥当然应该尊贤妃娘娘为母后……她最近怎样我也不知道，许久没见到她了。”

    “是。”柔福淡淡答道：“到了上京，我们还一起在洗衣院为金人浆洗了好些日子的衣服。但是后来又被分开，此后我再也没见过贤妃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依偎在赵构怀中的柔福忽然幽幽地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婴茀招手命一位宫女取来沏好的新茶，亲自倒了一杯奉给赵构，说：“官家上次在臣妾宫中饮了臣妾命人采购的龙井后赞不绝口，因此臣妾今日特意带了些过来，请官家再品品罢。”

    她拦住他，浅笑道：“九哥不要走，我们说说话，”

    赵构目送她归去才郁然启步离去，但也没回寝宫，漫步到御花园内，垂目凝视着水中淡月，不觉又是良久。

    两侧宫女失声惊呼。婴茀一惊之下也下意识倒退两步，但随即镇定下来，转头平静地命令宫女取来药水与净布，再在赵构身边坐下，轻轻拉过他受伤的手，一面仔细地洗拭包扎，一面淡然继续闲聊道：“虽说瓷器常以胎薄为贵，可实际用起来未必总是那么妥帖。太贵重的东西每每如此，就算是握在手中也难免会碎……”

    赵构颔首道：“你旅途劳累，好好歇息，九哥明日再来看你。”

    赵构再看了看他，终于挥手让他出去。随即询问的目光便落到了尚宫们的身上。

    更意外的是看见柔福俏立于宫院中，披发，只着两层生绢单衣，透过疏桐仰首望着夜空，感觉到他走近，侧首以视，便微微笑了。

    她一时却又无话可说。两人默然以对，过了片刻，他问：“瑗瑗，能告诉九哥你在金国的遭遇么？”

    赵构叹道：“这些朕也听说过……”

    吴婴茀闻讯赶来劝慰，赵构却怎么也难释怀，不断烦躁地辗转叹息。在宫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御医与尚宫过来回报。两个尚宫你看我我看你地反复三番后，才有一人踌躇着禀道：“柔福帝姬双手上有做过粗活的迹象，背部和小腿上有遭过鞭笞的伤痕……”

    “瑗瑗，朕的母后……在金国还好么？”绛萼宫前，赵构以这句问话打破他们之间难堪的沉默。

    柔福轻轻把手缩回袖中，漠然抬目视着天际落日道：“亡国之女，遭受到这等命运不足为奇。”不等他安慰的话出口，忽又浅笑道：“我见了九哥这半日，却还不曾听见九哥提起父皇和大哥呢。”

    “气血亏损？原因呢？”赵构凝眸再问。

    御医引线把脉后，向赵构提出了请尚宫女官对柔福帝姬进行身体检查的要求，神色战战兢兢，措辞异常委婉。

    赵构侧首躲避她迫人的目光，说：“妹妹，此事不能急，尚须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响，那茶杯已生生被赵构捏碎。瓷片碎屑、残余的茶水与手心迸裂而出的鲜血一齐散落溅流。

    忽然有风吹过，她微一瑟缩，对他说：“九哥，我好冷。”

    他不看也知是谁，深深叹道：“婴茀。”

    一缕失望之色在她目中一闪而过。柔福再度沉默下来，然后缓缓屈膝一福，道：“九哥，我有些累了，请允许我回寝宫休息。”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犀利，赵构有卒不及防之感，略略移步抬首道：“父皇与皇兄的消息，朕常常命人前去金国打听，所以大概情形是知道的。”

    信步而行，脑中尽是关于柔福昔日与今朝的容颜，众多回忆纷繁交织，使他的思维与前行的脚步同时迷途。待蓦然惊觉时才发现自己竟已走到了绛萼宫前。

    她缄口不答，在他注视下忽又展颜笑道：“没有特指谁，反正每一个金人都该杀。不是么，九哥？”

    赵构接过，看也不看便徐徐饮下。饮毕，一手握着那粉青官窑茶杯，缓缓转动，像是很感兴趣似的审视着。

    御医尴尬地低头，额上满是冷汗，嚅嗫半晌才答说：“其实也无大碍，帝姬只是气血亏损过多，现在身体十分虚弱，微臣已开了方子，照此调养很快就会恢复……”

    尚宫被吓得不敢再说话。赵构渐渐冷静下来，又转头问御医：“她可有内伤？”

    心绪不宁，早早就寝，毕竟不能安眠，便披衣而起，踏着溶溶月色走出宫室。守侯在外的宫女太监紧紧相随，他却回头喝止，只想一人安静地随处走走。

    他走至她身边，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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