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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东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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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乘着一头小驴,两人沿着官道往魏州城走。长长官道上,深褐色的地连碎石子都不太多,只是中间稍稍高起,是来往的车太多轧出车痕来,每年重修路时总要磨平车痕,于是中间的路也就高了。官道两边种着榆树,此时满树深绿,春风吹开树叶,可以看见一个个小小的榆荚。

    果儿听她莫名其妙冒出这句,便问:“官人何出此言?”

    秦监察是岭南道监察,也是郭供奉的同年,岑主簿也是女进士,郭供奉官品较高,本当由郭供奉来说,但是总管台内庶务是主簿的责任,所以必须由高主簿回答:“禀相公,秦监察的病虽已无碍,但是精神很差,她说只等此番关东事平,就要辞官去贝州依子养老。岑主簿已经生下一个男孩,目前在休产假,因为老张大张都在台内,所以钟中丞让小张暂代主簿事务。元监察还在东川,怕土钵记吃不记打,又在春天打下来。邵监察正分巡关内,眼下应在蓝田境内。台院殿院现在全力应付宫中朝中,不敢擅离。”

    郭供奉放下茶盏,正襟危坐地一躬身:“禀相公,关中平静并无异状,东川撤藩事一切顺利,陇右道暂无兵祸。下官离京时,上皇仍在华清宫,由襄平二王与前台主相陪,陛下本也上华清与上皇、唐安公主相聚,但是日前传出主父病重消息,因此陛下星夜赶回西京,刘侍御从殿中省得来的消息确定主父得的是风疾,已然昏迷不能认人,太子昼夜服侍于侧,须臾不愿离,陛下虽然焦急,仍能理事,因为主父之事,陛下与太子曾起过冲突,似乎十分激烈,目前宫中诸事,依然在内侍监、神策军中尉窦文场的控制下,太师父子虽几度出入宫中,但是太子并不理事,窦中尉奉陛下之命,亦未容他二人与太子独处。陛下曾命钟中丞密切注意朝中诸官动向,并要中丞与窦中尉多加联系,严防生乱。以上是下官此行欲禀相公之要事,其余台内事,钟中丞已誊清要目,请相公一览。”

    厅外雨声渐歇,他读着信,做了几个月沉默的中书令,毫不讶异地知道,将在四月迎来罢相的诏书,即使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当他这个强硬派的象征被换下来时,就表示朝廷已经跟成德卢龙达成协议,而他这个中书令一直被撂在东都做后勤,甚至连离东都都被禁止,然后又越过他去和谈,更让他感到非常之不爽。

    因为关东诸监察的事,都直接报到李千里和韦中丞这边,东都的消息肯定比西京更新,所以高主簿没有再废话关东监察们的事。李千里点点头,他看了钟中丞的节略后,知道西京目前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他看了韦中丞一眼,韦中丞便掏出今日的报告事项一一讲来,待得台殿察三院汇报完成后,韦中丞却对李千里说:“相公,下官有事想私下禀报。”

    “那正好,把婚约辞了吧!”持盈郡主抿了抿嘴,眼波流转,勾了李千里一眼:“中书相公说什么配不上,我和我几个妹妹们,最是欣赏相公这种年纪的男人,知情知趣。我说相公,你就从了我吧,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哪!我不耐烦朝政,你跟了我,这天下还不就是你的?我不会亏待你的。”

    “太府寺送东西给横海义武……”李千里沉吟片刻,叫来庶仆:“你去把堂批送太府寺的卷宗节略调出来,看有没有关于横海义武二镇的。”

    “奇怪了,今年难道犯桃花?还是跟姓萧的犯冲?先是璇玑说起玉环喜欢我,然后又是持盈……真见鬼了……”李千里心中嘀咕着,但是一想到接连有两个妙龄女子看上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小红杏探出墙头似的:“难道男人真是越老越有价值?”

    “源令史说好就好。”李千里点了点头,在御史台二十年,他深知公廨田的重要,但是眼下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台内诸御史都好吗?秦监察的病怎么样了?岑主簿似乎生了吧?”

    “我也装作问人名,去看看他们的货物,前面走了的都是粮食,现在还停着的不让看,船身又这么沉,只怕是铜器铁器。”虞璇玑点头,西京所有中央官署都有东都留署,员额较少而已:“今天就这样吧,先回去魏州城,慢慢走,一面查访民情。”

    “下官省中尚有事务待理,今日暂且告辞,不知还有何事能为郡主效劳?”眼看得话不投机,李千里拱手欲辞。

    果儿却微微一笑,梳着大胡子说:“官人说的,这不是本分事吗?所以地方官的薪俸不比台省官少,朝廷用这么高的薪俸养地方官,不就是因为地方官应该注意这些朝廷注意不到的细节吗?”

    “汤饼两碗,两枚钱。”女孩子送上汤饼,便对着果儿说。

    虞璇玑呵着手,在原地蹬了几步暖暖腿,抬起头望着泊在渡口的船只,认出是哪几个镇的旗帜,默记在心。一路沿着渠道走,她今日没穿襕衫,装作个普通的女人,因为女人只有考过乡贡才能穿士服,而乡贡进士若不是在西京东都欲谋出身,就是在家继续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或者在乡里教授蒙童。虽说梁国不禁妇女在外,但是关东当地的士族普遍家教保守,连带着关东的女士子也比较少以士子身份在外活动,在关东地区,着男装袍衫的女子,几乎都是婢女或妓|女,因此,关东女士人几乎也都穿女装,所以虞璇玑来此,并不敢穿上士服,只着轻便的襦裙,装作是来找人的平民妇女。

    “诺。”韦中丞起身离去,走到一半又回来:“这是家父要与相公的信。”

    但是金光门外那时瓦砾遍地、无可收拾,源令史便在公廨田外吊起长竿,竿上有箩筐,派一个庶仆在那里看着,丢中箩筐可以得一钱,结果西京城内男女老少全都跑来金光门外丢箩筐,不到两日,公廨田外的瓦砾全都没了。接着,源令史不在田内种菜种麦,反而种起长草,然后税与西京厩牧监牧养牛马(源令史坚持没有强迫厩牧监接受,只有‘柔性劝说’而已)。再雇些西京的孤儿,让他们待得牛马走了后,捡拾粪便,竟做起堆肥生意来。又雇些穷苦百姓去城中收购废纸,把收来的废纸转卖给纸厂做纸。由于堆肥实在做得太好太营养,公廨田旁边除了草还长了满地野花,于是令史们特别圈了两块院子出来,一块设蜂房、种花草,一块养蚕植桑,等得吐丝后将茧卖出,又卖花又卖蜜又卖茧,作成好大的生意。只是人手方面,始终遵循当年官台主的坚持,不许用有家室能自立的人,只能雇些老弱病残、国家照顾不到的百姓。

    谁家琵琶语,催醒一城春?

    所以……他干笑个两声,公事公办地说:“郡主美意,下官无福消受,郡主还是另择良配为好。”

    虞璇玑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一时间,果儿的话像一阵雾,蒙在她原本好像看清的宦途上,她一直以为地方官很逍遥很轻松,但是,一想到官人是要直接负起辖内百姓生死安危的责任时,突然感觉是数以千计的生命压在肩上,这个担子沉得让她无言以对。什么叫做官?什么是官?虞璇玑想起李千里命她前往关东时的话。

    “不过……持盈郡主也太不像陛下了吧?”李千里对自己说,虽然拒绝娶持盈,但是为了将来的政治前途,他还是遵奉师命去持盈观拜见了郡主,郡主一身道袍,低眉敛目,虽然应对举止都合宜,不过眉宇间似有什么幽怨难诉,面容消瘦,对朝政也没有一丝兴趣,这真的是主父手把着手教出来的孙女吗?

    “当官真不容易……”

    “有劳。”李千里说,韦中丞便走了。

    却是虞璇玑掏出钱来付了,一面吃着汤饼,一面低声说:“我刚才看了一下旗帜,成德卢龙都没运东西,他们眼下不敢经过魏博地盘可想而知,但是东都送横海义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难道这两镇准备要跟成德卢龙开战吗?”

    韦中丞闻言,迅速脱下靴子,放在门边,待众人都脱了靴子,还是在外饼报了一声:“下官御史中丞韦,率御史台官赴中书相公之召。”

    如果可以揪住女皇,大吼一声‘妳他娘的究竟把我当成什么!’,真不知会多快意?可惜他顶多只敢对上皇这样做。不知为什么,女皇也不是特别凶悍或者特别严厉,但是就是不想多跟她相处,主父也是,这两个人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尤其他们两人一同出现时,他都想转身跑开,稍坐得久些,就觉得快喘不过气似的。虽然主父很欣赏他,甚至几度说“若生子如秋霜,省了我多少事”,也试图调停过他与太子的纷争,但是他在主父的面前,就是无法像在韦尚书、李贞一面前那样畅所欲言。女皇跟主父带给他的压力,大概也是他打死也不想娶持盈郡主的原因之一……李千里此时也才发现,自己是下意识地逃开成为女皇家人的可能。

    “而且船上除了两镇的旗子,还有太府寺的,小人刚才摸到水驿那里,装作是驿中杂役,跟押船的小差聊了几句,看来真是东都太府寺的人没错。”

    李千里坐在正间案边,起身受台官之礼后,点个头算是回礼:“都坐!先喝茶!”

    岫嵬啊……这是一个火的时代……那个人说得坚定而又沉重。

    眉头悬针松开,李千里低头批起卷宗来,厅中虽无人声,却远见厅外桃红柳绿笼在一城迷蒙中,仍显出初春的娇媚……

    “薪俸的事是来台内才知道的,但是,只要不是士族出身,都会觉得地方官做得好是应该的。”果儿似乎也不觉得虞璇玑的问题很笨,他只是耸耸肩:“官人出身士族,自然一向没感觉地方官的政绩,因为他们不管做好做坏,都不影响士族的生活,他们也不会去干扰士族。可是像小人身在民间,就会觉得,只要是个官,就应该面面俱到,因为百姓无能也无力改变环境,只能跟着官衙走,所以唯有官人能决定地方应该变成什么样子,既然如此,官人们就该把什么都考虑清楚才是。”

    里面传来李千里的声音后,韦中丞才率台官入内。此时,雨势突然增大,只听得叮叮咚咚地打在中书令厅的屋瓦上,雨中的中书令厅内部,显得阴暗幽深,微弱的天光只勉强能照三尺深,厅内影影绰绰的人影,如游魂般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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