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抱得更紧，声音闷闷的：“再一会儿。”

    谭音慢慢点头：“嗯，好看。”

    谭音慢慢睁开眼，将右手手套一点一点扯下来，她清楚地看见，原本只有指尖是透明光屑的右手，此刻半个手掌都变成了透明的光屑。

    源仲懒得等他，索性直接过来提人，源小仲垂头丧气地被他提着后领子一路拎到撷香林中，谭音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源仲吩咐了几句，源小仲点头如捣蒜，蹲地上三两下刨出个坑来，将带血的鸟毛恭恭敬敬埋进去，又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从没这么规矩过。

    也或许，颤抖的人是她，烧灼灵魂的痛楚在四肢百骸里流窜，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冰冷，唯有他的唇，那么烫，烫得她无所适从。

    她赶紧起身扶住他，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继续夸张地叫：“好疼！岔气了！”

    这是一首咏梅的曲子，原本曲调淡雅清冽，此刻在他手下却缠绵至极，谭音像个傻子站在原地，直到一曲弹唱完，她还没反应过来，回头望向源仲，他撑在木案上朝她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她觉得自己知道他心里想要说的那些话。

    “哎哟，好疼！”他夸张地大叫，朝谭音撞过去。

    谭音只有笑，弯腰去捡木头人，冷不防小二鸡突然又开始抽风，转圈转得好好的，突然两只胳膊张开，呼啦啦，像风车似的打起转来，源仲站得近，被它几巴掌狠狠抽在背上，砰砰乱响。

    小二鸡在一株梅树下转圈，身姿固然可以称得上曼妙，奈何工艺所限，动作还是笨拙的很。它身上穿着源仲的白色长袍，远远望着确然仙风道骨，衣袖飒飒，加上长发蜿蜒，映着近处雪光梅色，远处淡墨山水，竟也生出一股不出世的绝代佳人的风韵来。

    他促狭地眨眼：“辟邪啊，画的是神女呢！”

    他声音更低：“你不愿意，就挣开，挣开我。”

    她惧怕似的，猛然拉回手套，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潸潸而下。

    这狡猾的有狐仙人，从不肯吐露真实心意，只会旁敲侧击，然后用嬉笑的方式遮掩过去，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骄傲。

    你喜欢我，你不愿说。在梦里，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艰难地开口：“放、放开……”

    做完这一切的源仲缓缓吐出一口气，整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头发，继续朝谭音温柔地笑：“把他装好吧。”

    谭音觉得自己像个木桩子，两手无力地垂下，脑袋和肩膀被他使劲抱着，脸颊贴在他胸前，鼻端是他身上独有的那种幽香，他的呼吸绵长，却炽热，喷在她耳边，她的耳朵开始发烫。

    话没说完，就见源仲化作一道金光飞来，他的脑袋咔嚓一声跟身体分了家，凄凉地滚落在结冰的湖面上。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谭音收回目光，假装不在意。

    在他的梦里她就知道了，高台上稚嫩的少年，细瘦的手掌，专注的目光。她一次下界，为了确认泰和左手的位置，对他来说，却是三个甲子的食不知味寝不安眠。

    源小仲被装好后，缩在谭音背后不敢动弹，冷不丁源仲忽然又招手叫他：“过来。”

    谭音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种仿佛灼烧灵魂般的痛楚在体内渐渐蔓延——她已经要陨灭了，为什么不可以？她不想孤独的魂飞魄散，她想与他在一起，无论什么目的。

    谭音紧紧闭着双眼，他慌乱而笨拙的嘴唇最终停在她额头上，然后扶着她的后脑勺，紧紧拥抱着，耳畔细细晴朗的风声呼啸而过，小二鸡还在抽风地转圈，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源小仲不知躲在哪里，这方天地，只有他们两。

    谭音抬眼，源仲捧着画朝她这里走来，画上寥寥数笔，白雪，山水，梅树，佳人，仿佛呼之欲出。

    此时雪后初晴，小楼外稀稀疏疏几株梅树，有红有白，看似种植的毫无规律，却排列得十分巧妙，远近疏朗，自有乾坤，就连香气也忽远忽近，或浓或淡，微妙而不可捉摸。

    “这画怎么样？”源仲笑眯眯地问她。

    是的，她怕，怕他真正被伤心，可更怕的是他会离开她。源仲总是说，让她不要离开他，但其实真正害怕的人是她，她不愿想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因为想了也毫无意义，她只能逃避。他们的存在不在一个层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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