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啊,那你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的!”恍然大悟。
何洛看着两副手套,心满意足地笑,好像自己的小指真的握在那只宽大的手掌中一样。
那张侧脸的主人睡眼惺忪,面颊上红了一片,还印着毛衣的纹样。他说:“同学,请你小声一点,很打扰别人的。”可他自己声音洪亮,还带有男孩子变声末期的尖锐,在安静的教室中无比突兀。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何洛不喜欢数学竞赛班。可她还是来了。
“我的声音很大么?你带着耳机都听到了。”
“谬论!”何爸是学历史出身的,虽然前两年退了公职投身商海,仍有倍受侮辱的感觉。他不是在关心国家大事吗?新闻联播那么大声,他都听到了。
“真的,为什么来?”宜将剩勇追穷寇,章远又问。
何洛捏着粉笔,紧紧的,不小心掰成两半。暖气是不是太足了,额头上的汗都要渗出来。她偷眼看旁边的男孩子,他飞速地推演,发尖上沾了一层细薄的粉笔灰。
“偏见……”她低声抗议。
“那你认识我么?”他问。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不会跳起来?你跳得那么高。我还记得,我一直记得。”何洛摊开日记,压在课堂笔记上。
“寒假之后,不是要分班?”
贴墙挂画。她自嘲地耸耸肩膀,想起一项传说中的少林绝学。
就此逃过一劫。
“我叫章远,六班的。立早章,不是弓长张。我们班任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他这样英俊、聪明,刚刚就生动地站在她面前,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她偷眼看章远的侧脸,要忍住了才不会傻笑出来。
闭上眼,是初见他的样子。迅急的奔跑,敏捷的闪身,高高跃起,后仰。篮球在半空画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刷网而入。而他在球出手后便迅速回防,胸有成竹,对自己的准确性坚信不移。矫健灵活的男孩子,匀称修长的四肢,还有何洛眼中,世界上最漂亮的侧脸。
黑板上的题目她不会做,于是从书包中拿出一袋手指饼,悉悉簌簌拆开。怎么回事?第一层好像少了两根。何洛把袋子放在书桌膛里,一根根摸过去。一、二、三……数了几遍,都是二十八根。太过分了,居然克扣!何洛皱眉,决定下次换一个牌子。
睡死吧!何洛诅咒着,保准你起来时两只胳膊都麻掉。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何洛忽然想到另一位听觉敏锐的。他说,“结果你就不数了,严重干扰我的自我催眠。”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当然!”章远颇有些自得,“笨人才学文。”
当然是对的,只是这两个字在他说来格外的好听。何洛想听多几次。
耳朵比豌豆公主还敏感。
这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侧脸。何洛想,不画下来太可惜。
你也在关注我吗?何洛低头,咯咯地笑,“那……为什么帮我?”
“怕你挂在那儿,给我们学校丢脸。”已经做好准备,一闪身,飞来的暗器轻飘飘拍在他肩上,捡起来,是何洛淡紫色的手套。
“是我舅舅,他在希腊呆过二十年。”何洛说,“我爸妈是希望我去读外语,或者国际关系的。”
“这个方法太繁琐了。”他一大步迈过来,拍拍何洛的肩膀,示意她站在一边。然后扬起黑板擦唰唰地抹掉那两行字,何洛没有认真听课的罪证就此被毁尸灭迹。
“他是一个自大狂,我早就知道。”妈妈离开后,何洛接着写,“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笨蛋。可他的确很聪明,我在他面前也总是个手足无措的笨丫头。”
“……”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你数了三遍二十八。我数一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二十九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五十七的时候你还在数一。”他说得飞快,绕口令一样,“但是我数八十五的时候,你忽然不数了。这样很干扰我的自我催眠。”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
还不是长得都一样。何洛嘟囔着,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到。或许,她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个男孩子转头冲她笑笑,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老师,我做完了。”他言简意赅地分析了思路。老先生频频颔首,“不错,请回座位。”
“何洛,不对么?单人何,洛阳的洛。”
“你学文学理。”他忽然问。
“你认识我?”她侧头。
何洛头皮发麻,她只写了两行字,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公式。莫非,这就挂在黑板上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嵌在黑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