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归墟之井

    “终于到了。”

    仿佛从噩梦中走出，它以黄铜为面孔，黑铁做身躯，有着三个头颅，带着鸟、兽和人的痕迹，体型庞大而狰狞，数不清的手臂分别握着火焰、冰霜、疫病、刀斧、水瓶、白骨……

    尖啸声越发高亢！

    白恒低垂着眼眸，余悸未消：“只是看着，就觉得令人心神都要失守了。真是令人绝望啊。”

    可归墟里只有黑暗啊，哪里有这种宛如世界焚烧起来一般的光呢？

    神授的力量充盈在他的身体里，令血脉燃烧，令心脏几乎爆裂，令他沉迷在其中，想要将这股力量释放。

    “——敬畏以太。”

    ——归墟之井。

    因为在寂静里，平白响起了隐约的声音。

    完美到令人恐惧。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他的眼神幽深：“你们这些怪物，究竟为何在人类的世界里徘徊不去？”

    看着我。

    他用尽全力，弯下腰，握紧长枪。

    错觉一样，他听见了像是巨龙临死之前的悲鸣。

    当他抬头呼吸，能够感觉到这座废城里充满了看不见的东西，那是遍布在大气和泥土中的“以太”，以太和他的肺腑共振，然后将一切声音都冷酷地抽走。

    崩！

    像是白银和黄金被融化，滚烫的铜汁和铁水在釜中翻滚，聚成漩涡，永无止境的翻滚，银白而冷酷的光芒照亮他们每个人的面孔。

    因为，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

    “转过身来。”

    深夜里，天空中下着雨。

    “所以，先操心还活着时的问题吧。”

    铁棺在剧震，榫合在棺盖上的铜钉飞快弹出，它们畏惧着其中所藏的怪物，想要逃离。细密地裂痕从上面浮现，如同活物生长，迅速蔓延。

    在漆黑的深渊中，有炽热的光芒漫卷。

    看久了，便觉得目眩神迷，想要投入其中去，跳进那漩涡里。

    幽深的风从黑暗中吹来。

    等风灯挑起时，就照亮那个男人的脸。

    这是神话中的造物，神和地母的孽子，充满怒火和力量的半神。

    飘摇的冷雨中，马车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车里的男人向他招手，他愣了一下，上车，马车将他带上回归的路。

    那种充盈的力量消失了，盖乌斯踉跄地转身，想要扶起了地上的海因。

    那些炽热银亮的流体再度沸腾了！巨量的光点宛如蒸汽一般从湖面上升腾，伴随着狂风四处弥漫，在尖啸中荡起层层涟漪！

    盖乌斯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窥视一眼海因的背后，小心翼翼地。

    “我只怕那种代价我们支付不起。”白恒轻声说：“折损了数十名乐师，陪上了被冠以‘圣乔治’之名的屠龙之枪，只是为了对付百臂巨人在沉睡中的梦呓。在那些怪物看来，人类这么反抗的样子也很可笑吧？像是蚂蚁一样，连死都死的没有价值。”

    悲鸣中，尖啸戛然而止，狂舞地以太光芒猛然一顿，然后凝结了，化作暴雨，回到了深渊之中。

    在最后的瞬间，他看到了铁棺上所铭刻的恐怖图腾。

    隔着窗户，盖乌斯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他已经离开了龙眠结界的范围，声音重新的回到了这个世界里。

    白恒愣住了，许久，忽然轻声笑起来：“人类真是可笑啊。听到可以死的漂亮一些，就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他浑身战栗，因为那个无声地召唤在耳边嘶吼！

    光芒炽热，切裂了盖乌斯身上的束缚。

    他的半张脸已经烧焦了，伤口还没有愈合，被雨水泡的发白。水滴从侧脸上落下来，都带着一层淡淡血色。

    那些具有神圣力量的元素飘荡在深渊，宛如骨灰一般洒落。但在死去之前，它们会汇聚在一起，宛如沸腾的铁水一般奔流在空中，变成痛苦的漩涡。

    雷霆地光芒从云层中闪过，堡垒上，滴水口上的狮首石兽凝视着天空，咧着得嘴角像是冷笑。

    因为黑暗在氤氲。

    所以，黑暗被分开了。

    在暴雨中，盖乌斯静静地凝视着那个男人的马车消失雨幕中。

    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眼瞳碧绿，短须雪白。

    这就是归墟之井，世界的尽头，一切生命消逝的地方。

    “嗯？”白恒一愣。

    很少有人注意到，黑暗时代已经结束了数百年，人类和天灾之间的脆弱和平已经维持了太久。

    只是他还是觉得冷意缭绕在自己身上，无法驱散。

    大门无声地关闭，吞没了一行人的踪迹。

    寂静重新席卷而来，铁棺再一次的陷入死寂。

    黑暗的街道上，披着大衣的男人挑起了风灯。

    明明不似人形，可是它看起来却是如此的……美！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最后一道门的前面很久了，沉浸在某种隐秘的诱惑中，无法自拔。

    他低声吟诵着什么，双手猛然按在了铁棺之上！

    他怒视着铁棺上的裂隙，怒视着其中的黑暗，双手握紧了长枪，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和勇气，刺出！

    他的意识被这力量所主宰了，身不由己地站起，向前踏出七步，脚步印入石中。

    讴歌这个世界！

    盖乌斯低声呢喃，他回忆着海因的面孔，回想起他枯萎的头颅还有干瘪的眼球，神情就黯淡了：“自始至终我们能做的，不是只有‘付出代价’么？”

    “再见，公爵殿下。”

    宛如铁棺只是一个幻影，长枪轻而易举的贯穿了那个裂隙，刺入其中的黑暗，又从另一头刺出。

    盖乌斯为他合上眼睛，转身走向铁棺。

    ——百臂巨人。

    周围都被黑暗和雨水扭曲了，唯有雷光闪过时，才能够照亮他背后的高耸堡垒。在堡垒上，石兽蹲坐在滴水口上，带着绿色的苔痕，吐出雨水。

    在那一道万钧铁闸之后，便是深渊。

    海因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这个男人被誉为有如天人一般俊美的面孔，可现在却像地狱中的阿修罗众一样丑恶。

    那个东西，是有魔性的！

    先是手掌、再是手臂，最后半身。海因的身体在迅速枯萎、干瘪，生命随着血液即将被吸食殆尽！他艰难地回头，看着盖乌斯，嘴唇开阖，想要大喊什么。

    手臂皮肤寸寸龟裂，鲜血喷溅而出，却在扭曲的风里雾化，可血气却钻进铁棺的缝隙中，消失无踪。

    这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有水泡破裂的声音。

    “欢迎回到人间。”

    “紧随其后，所以来得及远远地看了一眼。”

    盖乌斯来不及表示什么，他转过身，抓紧时间，推开了堡垒的大门。

    他下车，回头看着车中：“你也要回东方去了么？”

    “当时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它从远方而来，浪潮铺天盖地，带着绚丽的霓虹，它真的非常的……美。所以，放心吧，那种瑰丽的毁灭，会让人觉得葬身其中也不可惜。”

    大家打的打，杀的杀，似乎都忙得很开心。

    这一年，天上罕见地出现了双月辉映的现象，苍白之月和湛蓝之月同时高悬。

    ——就算是鬼魅也在这样的寂静里生存不下去吧？

    十字形的钢铁之棺上，层层束缚地锁链在不安地震颤着，随着它落地的巨响，分崩离析。钢铁竟然在那种力量里燃烧殆尽了！

    宛如生铁浇筑的长枪，粗粝又狂放，锋刃驽钝，却染着层层的血。在尖啸中，它的锋刃亮起来了，嗡嗡作响，释放出燃烧的光。

    盖乌斯无声地呢喃，回头去看海因，却看到海因眼瞳中的惊愕和恐惧。

    当盖乌斯走出废墟之城时，听见海浪的声音。

    “那么，就此别过吧。教皇陛下还在等着我的汇报呢。”

    ……

    车外就是港口，一艘海船在雨夜中等待着起航。

    粗粝的长枪依旧深深地贯穿在铁棺，随着它沉入死亡。

    “是摄政王。”白恒认真纠正。

    铁棺坠落了，在空中翻滚，毫无声息地没入了漩涡中。

    空气中氤氲着异常的气息，因为不论是雨水落在地上，电光闪烁在云层中，还是苍老男子的低沉呼吸，以及整个城市都带着同样的诡异。

    马车门关闭了。

    仿佛有神力附着在他的身体上了，他挣脱束缚，向着铁棺爬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如同坠入深渊，像是飞蛾扑火。

    像是所有的东方贵族一样，白恒穿着丝绸的长袍，长袍上隐隐露出银丝绣制的纹记。那种纹记带着具足的威严和傲慢，宛如火焰。

    寒气在风灯的壳上结霜，灯光昏黄。这一片昏黄中，照亮了他身前数尺。在灯光照不亮的地方，尽数是在雨幕中氤氲的黑暗。

    像是走进冥府的世界里。

    在这样寂静的世界里，哪怕是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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