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扶着曹氏站起身,再一次看了眼远去的云龙华盖马车。
床边两盏柔和灯光下,二人近在咫尺,互相可以感觉到对方温暖的气息。
顾十八娘笑着道了声谢,自己大口咽下一勺,想起自己的父亲,有些账然的叹了口气。
“还是因为我生,你哥哥才能生吗?”文郡王似是自言自语接着说道,说到这句话他轻笑起来,不待顾十八娘回话,伸手一抬,“拿笔墨来。”
“殿下,请就寝。”
作为最底层的民众,只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这般尊贵的人,尽管几步外禁军的威压如山,但也挡不住潮水般的喧哗。
在不知道第几遍皇太子过来的消息后,长长的依仗队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街道边的喧哗声顿时达到最高潮。
文郡王看着她一笑,“我没力气了,你喂我。”
“这样啊,那今晚咱们就做。”曹氏也笑道。
“是。”顾十八娘拉长声调答了,自己将剩余的药仰头喝尽,“那么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要想,睡吧。”
文郡王轻笔一下,忽的探身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看着这一张神色淡然的脸。
“时候?”文郡王对她的用词不解。
文郡王一笑,张开口吃了。
大周朝隆庆帝终于后继有人了,为了庆贺,拖着病身的皇帝宣布大赦,京中上下更是布置的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朝中六部的官员都忙碌起来,为几天后的册封大典准备。
“太子殿下,这边请。”
顾海的目光在她面上扫过,见曹氏眼圈浮肿,眼布血丝,显然哭过以及没睡好,视线落在曹氏的发鬓,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好些白发。
顾海回过神,放下手里的书卷走了出去,客厅里,曹氏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神情怅然,显得格外的落寞,她似乎神游天外,并没有察觉顾海走了进来。
“比原来的药还要苦的。”顾十八娘笑道,一面用勺子舀了送到文郡王嘴边。
“哎呀,您可真是无趣……”顾十八娘抿嘴笑道,再一次喂给他一口药,药啘见底。
“其实……”顾十八娘用勺子喂他一口药,迟疑一刻说道“其实……死并不是想象的那样……或许,死就是生……生在一个你想都想不到的……时候……”
一旁的黄内侍顿时一脸赞同感慨,不由伸手抹泪。
伴着这个意识,火光轰的增强,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焚烧,产生让人碎裂的疼痛,文郡王啊的一声大喊。
前方不断有真真假假的消息传过来。
顾十八娘皱了皱脸,吐了吐舌头,“果然很苦……”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可贵。”文郡王答道,咽下一口药,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两块酥纸包,冲顾十八娘晃了晃“要吃糖吗?”
“因为郡王能。”顾十八娘看着他的眼,郑重答道。
“谢殿下。”顾十八娘俯首在地,已有哽咽声。
“顾娘子……”黄内侍低低的声音响起,“请吧。”
高扬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在的皇城内外响起,与此同时悠扬的钟声凑响肃穆的古乐。
“其实很简单,用白布将砒霜包起来,然后嵌入豆腐里,慢慢的煮,豆腐变黑了,就换再煮。煮过三遍后,晾出来碾成粉,与其他药粉混在一起搅拌,不过就是这个搅拌费力些,也是我齐门的独家秘方,就是要反反复复无日无夜的搅拌一千次……”顾十八娘笑道。
“那个……”顾十八娘忽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往彭一针身前一推,“这个就拜托你了……”
顾十八娘谢恩站起身来。
“娘?”顾海在她身旁坐下,轻声唤道带着几分探寻。
挥笔在绢纸上写下数语,又取过太子印章盖上,挥挥手,黄内侍将绢纸卷好,抱在怀里抹了把眼泪退下了。
马上上垂着玉石绢纱,让端坐在其中的皇太子若隐若现,可以让人清楚的看到,这是一位英俊不凡的男子,他穿着极为华丽的皇太子礼服,竖起高领,金冠束发,白玉为带,悬云龙佩,蹬云纹金边朝靴。
“少爷?”灵宝走过去小声问道,“小姐还有一些书在卧房……”
“少爷,该吃饭了。”小丫环在外轻声唤道。
顾十八娘应声是,褪下鞋子坐上去,将托盘放在二人中间。
黄内侍忙去搀扶,顾十八娘叩了头谢恩站起身来,端着托盘一步一步走过去,贴紧棉花胎一层层打开又一层层落下。
文郡王哈哈笑了,“我从来不对假如的事进行猜测。”
太子寝宫内,伴着黄内侍的声音,所有人齐声唱喏鱼贯退出。
为了让万民瞻仰皇太子的丰姿,皇帝特命文郡王从郡王府出发,到皇宫参加大典,因此天不亮的时候,整个京城几乎就万户皆空,所有人都涌到文郡王依仗经过的路上,这一天,街面上的酒楼茶肆卖出了天价的座位钱,如果不是官府提前禁令,只怕屋檐上树上都要站满人。
失控,他从不允许自己对自己失控,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控制,还能算是活着吗?
“好……”文郡王比她更甚,只是强行控制着,再抵不住倦意,慢慢的也合上眼,“我给你想法子……”
彭一针喘着气,红着眼,重重的坐下来,抓起一把豆子扔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响。
这种状况下,其他的工作都被推后了,所以顾海的新任命没有下来,但这也是他难得清闲的时候,在家陪着母亲或研读诗书。
“我?”顾十八娘吃下自己的一勺,微微皱眉想了想,“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都是我爹太小心了,我略有不知,他就弄些药给我吃,其实现在想想,根本就没必要吃……”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想也无用,而明日的还在明日,如果今日过好了,明日自然也不会差,所以,何必浪费时间。”他笑道。
“娘,咱们回去吧。”他低声说道。
这是一座宏伟的宫殿,比起曾经的郡王府,更加巍峨壮丽,处处台阶都是白玉做成,宫殿前雁翅般站立着宫女内侍,看到他们走近,齐齐的跪下,山呼千岁声顿起。
街面上的气氛再次被掀起一个高潮。
“怎么了?”曹氏一惊,看着他。
“坐。”文郡王说道,拍了拍指了指自己对面。
“凭什么就是你先?”彭一针将桌子一拍站起来,碗里的青豆颠了出来,“凭什么你先?顾十八娘,我跟你说,我早就看你这点不顺眼了!你说,当初,是,我是不怀好意在先,差点害了你,我老彭无情于理都欠着你的,我这一大把年纪,你不把我当长辈看也就算了,如今还把我当孙子使……”
伴着这声大喊,他睁开了眼……
“怎么样?”文郡王看着她问道。
“彭一针他是被我……”顾十八娘俯首在地要答。
“皇太子殿下到!”
文郡王伸手拦住,顾十八娘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一旁的丫环早捡起来,给顾海换了双。
“这是两碗药。”顾十八娘说道。
三日后,皇太子册封大典。
他接着吃药,咽下,“你呢?”
这是在做什么?文郡王恍恍惚忽闪过念头,只觉得眼前的火光越来越大,似乎烧到了身体,温暖的感觉渐渐变成刺痛,越来越痛,痛得他想要大喊,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出声。
彭一针先是听着,忽的笑着掩住耳朵,“我说顾娘子,我可没拜你为师的打算……”
沉默下来,狭小的室内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皇太子殿下千岁??!”曹氏顾海率着一众仆从在街边足下,遥遥的看依仗过去。
“我在你眼里,是个善人?”文郡王笑问道。
“看……好华贵的马车!”
“少爷要找什么?”灵宝在后问道。
“闭嘴!滚出去!”
“不用多礼。”文郡王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顾十八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道。、
街面上早已经黄土铺路洒扫匀净,身披玄甲的大周禁军已在街边站开,一个个神情冷漠面无表情,手紧握刀剑,他们已经受命,但凡有人不敬,便可当街斩杀。
册封大典结束后,皇宫举办盛大的宴席,歌舞升平一直持续到夜幕深深。
望着她的背影,身后的彭一针伸手抓过那卷纸塞入怀里,狠狠的用头撞了下桌角,发出一声闷闷的呜咽。
文郡王再一次笑了,看着她果真在一旁靠里的位置躺下来,忽的又爬了起来。
顾十八娘笑了,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那块糖,打开,递到他嘴边。
“我不是问这个。、”文郡王打断她的话,“明明已经脱身了,为什么又回来?”
“就是说……”顾十八娘自己吃了口药,斟酌一下,“如果能死而复生的话,殿下你想回到你人生的什么时候?”
“你想死啊!是皇太子?!”
“没关系,路上我们接着说。”她含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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