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问询

nbsp;   顾十八娘从讶异中回过神，说什么多谢，跟着她上了马车。

    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靠在柜台上一面嗑瓜子一面看伙计们忙碌。

    看到小姑娘脸上瞬时的黯然，山羊胡知道她明白了，心里有些歉意也有些惊讶。

    “是这样。”顾十八娘还礼，“我听说你们缺人手，所以来看看。”

    “是什么？”顾十八娘忙又高兴起来。

    好人家家里哪里舍得让自家女儿出来做工，但凡出来的，都是家里条件不好的。～

    “你们需要什么样？”顾十八娘忙问道。

    这山羊胡口中所说的水渗监工，应该就是查看那些需要先水净制的药材是否净制的合格。

    看来要想卖净制好的药材，只怕不容易，最好的出路就是去人家药行做炮制师傅，再不然就是自己开药行……自己开药行……顾十八娘不由叹了口气。

    “多谢大叔。”顾十八娘展颜笑了，再一次道谢。

    “我们么？”他转了转眼珠，“需要一个水渗监工。”

    她怎么走到那里去了，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山羊胡补充一句。

    “多谢大叔听我询问。”顾十八娘冲他施礼告辞，背起药筐。

    顾十八娘将切刀刷子等装进药框，蹲下来背起来，有些摇晃。小伙计忙伸手扶了下药框，一面将脚下的菊花筛递给她。

    没错，这才是顺和堂应有的命运，既然命中是我保住了它，现在沈家的命运里没有了我，那么顺和堂自然也就保不住了，所以就不能再挂上沈氏的名号

    三奶奶名叫黄世英，汴京望族出身，不过那是曾经，当初大金突袭南下，大周大军溃败，上京失守，皇室贵族权贵们纷纷南逃，那一场浩劫，毁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望族，很不辛，黄家就在这三分之一之中。

    “十八小姐慢点。”婢子先下了车，撑着伞然后小心的扶着她。

    山羊胡心里有些恻然。

    山羊胡笑了笑，听这小姑娘的语气难不成他们需要什么她就会什么？

    “怎么走路呢？”

    按照小伙计的指点，顾十八娘来到大有生药棚，这是一个三间大小的门店，不时有伙计扛着背着抬着麻袋进进出出。

    “哎，有了。”山羊胡想起一事，唤住她，要说话又有点迟疑。

    马车里铺设百花毯子，挂着摇摇摆摆的香袋子，那一世身为沈家少奶奶的她都没有这样好的马车，真是一点也不将就。

    蛤蟆，一般人见了都避之不及，更别提抓住它取浆液。

    药棚是真正的炮制行当，顾十八娘不由点点头，很值得去看看。

    如今这世道，被家族除名驱逐就如同获判死罪，下场及其惨，这一下震慑了全族，再没人敢对这位寡居的年轻三奶奶露出丝毫不敬。

    “就是这天冷了，蟾蜍不好找…”他说道，“小娘子可以到城外池塘河边…”

    “有客点了大量的蟾酥…”山羊胡说道，“小娘子，你可能制蟾酥？”

    棚口，也就是药棚，说起这药材行当，可分为药行药棚药庄药铺，药铺自然不用说，药行和药庄以药材买卖为主，不论生熟，而药棚，则是从药行和药庄细划出来的一个专门从药行、药庄批量购进原材料，进行药材炮制的地方。

    她咬住了下唇，许久才平复下来，理了理思绪，又看了看方向才再次向九堂街去了。

    山羊胡捻着胡须笑呵呵的说声没什么，和气生财而已。

    韶华正当的女子，永是一身素衣，不施粉黛不配朱钗，除非应族这能怪掌权人请求，轻易不过问族中之事，每日只是闭门在家读书写字，三十未到已然有离世孤老的迹象。

    顺和堂这三个大字闯入眼中，顾十八娘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

    流落江南的世家小姐，机缘巧合说了一门亲事，嫁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丈夫做填房，这个丈夫就是顾家族长顾岐的胞弟，也就是现任族长顾长春的亲叔叔，顾巈，时年新郎刚过了六十大寿。

    “我做过炮制师傅。”顾十八娘又补充一句，一面忙摆出背篓，将天麻以及制药工具给他看。

    那姑娘施礼自我介绍道：“十八小姐不认得我？婢子是三奶奶家的，那日见过的……”

    “我知道，书上说七分润工三分切工，可见这水渗的重要。”她抿嘴一笑，方才的黯然一扫而光。

    “十八小姐，快上车吧，你瞧，雪下大了……”那婢子含笑提醒道。

    门匾上苍劲有力的顺和堂沈氏五个大字出自前朝名士魏燕青之手，自挂上去那一天就没有再换过，不，曾经又一次差一点就要被换掉，所有人都要卖掉它，只有她坚持，不惜放下身段豁出脸面，操心费力拢住了离心的师傅伙计，说服了要账催款的客商，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自己丈夫认同的一笑……＾

    一口气跑过了一条街，顾十八娘才停下脚，扶着街边的树喘气，她的心还在怦怦的跳，汗水湿了里衣。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雪粒子打在脸上，顾十八娘抬起头，才发现天又阴云密布了。

    雪已经在他们身上披上薄薄的一层，二人的头上如同带了白色兜帽。

    大地方的人果然见多识广，顾十八娘笑着点头。

    “小娘子要买什么？”山羊胡立刻站好，带着习惯的温和的笑问道。

    看到这小姑娘眼角又浮上笑意，山羊胡松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手上，一眼看出这真的是一双炮制师傅的手。

    “哪个棚口要招工？”顾十八娘问道。

    “谢谢。”顾十八娘冲他感激一笑，一面回答他的话，“不是，是卖的。”

    “谢谢大叔……”顾十八娘再一次道谢，走出了大有生。

    刘公书载，诸药锉时，须要得法，或微水渗，或略火攻。

    我要得到它

    这位三奶奶性情清冷，从不与族中人来往，也没有听说对谁另眼相看，顾十八娘相信她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家族里还有顾乐云这号人物，更别提他的妻子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