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是用来逃的

;   “报告！”大块头达克拉站了出来。

    慢慢地，掉队的人越来越多了，罗尔也拖着长长的口水落到我后面去了。我提着裤子的两只手越来越沉，胸口闷得就像要炸开来一样，脚步蹒跚，几乎要虚脱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当兵要遭受这样的待遇的。

    “再给我他妈大声点。”

    “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精神变态嘛，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小队长啊。而且他变他的态也就算了，不能让他拖着我们二十个有为青年的大好前程啊。”

    “紧急集合！都他妈给我起来！”半夜，大家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劳顿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的时候，卡尔森破锣嗓子忽然响彻云霄，把我们都从难得的睡眠中惊醒。然后，月光下，一个狂舞着刀剑骂骂咧咧的魁梧汉子追赶一群睡眼惺忪的新兵的闹剧开始上演。

    衣冠不整的新兵队伍跑了出去，这也算是整个新兵营的一个奇景了：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一个小队二十个小伙子光着脊梁提着裤子拖着鞋或者打着赤脚围着营地大跑其圈，在营地大门口，一个三十上下满脸胡茬的下级军官靠在营门上打起了瞌睡。

    “记住，命是用来逃的，不是用来拼的。”

    “恩？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别是我们跑错地方了吧。”

    再后来，小队长卡尔森的表现更不像话了：

    “是……”罗尔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军装……”又小下去了。

    “穿得不错，国王。”卡尔森愣了许久，叹了口气，终于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到队伍前面，开始了第一次的训话：

    渐渐地，我们的跑步训练变了不少花样，比如说，要在奔跑中挥剑，在奔跑中保持队形和方向，负重跑，模拟受伤后的奔跑……后来就由单纯的竞速变成了追赶项目，跟在我们后面的不是几条饿了三天的野狗，就是一头被剑鞘拍肿了屁股、红着眼睛找人出气的公牛，或者干脆是挥舞着长剑高声叫骂的小队长卡尔森。

    “让我来看看……恩，你叫雷利是吧，把上衣套在腿上是个不错的主意，下次继续。拉玛，别费劲了，除非你把自己可爱的白肚皮切下半个来，否则是扣不上那扣子的。你把谁的衣服拿错了？恩？啊，罗尔，你穿的是军装还是裙子啊？回答我。”罗尔身上的军装大得能再装下一个人，显然他和拉玛把衣服穿错了。

    “说！”

    乱糟糟跑完一圈，回到帐篷里，罗尔已经踢掉了被子，两条腿做出奔跑的动作悬空舞动，气喘吁吁，边动边喊：“跑啊……我跑……”

    “如果有人拿着刀要宰你，会先给你时间洗个热水澡吗？”小队长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呼喝，“别他妈跟我废话，跑！”

    “都起床都起床，统统给我滚出来，别再他妈死猪一样烂在被窝里。”新兵营正式训练的第一天，在帐篷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喊声。

    “别站得那么挤，让开点，让我踢一脚，让我踢一脚，我还没踢着呐……”

    在早餐号响起的一刹那，我终于扑倒在营地门口，完成了三圈的任务，即便倒下了，我的两只手还紧紧地提着我的裤子，誓死捍卫我新兵生涯的最后一点尊严……

    “大声点，我听不见。”

    “谁愿意把自家的闺女往这堆大粪上插哟。”

    “对啊，倒是有点像罗尔。”

    “报告长官……”“汪汪……”晚上，话还没说完就从帐篷里窜出几条粗壮的狼狗，追着我们跑出去很远。卡尔森的军官帐篷里平缓的呼吸和啧啧的吧嗒嘴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断过。

    “杰夫里茨·基德，听候您的吩咐，长官！”我努力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右侧的半边裤子失去了支点的依靠，不幸地掉了下来。

    “要不我们帮他找个老婆好好管管吧，让我们的日子也好过点。”

    “长官早上好！”早上，列队等了半天之后，我们才能看见卡尔森穿着长筒睡衣带着尖头睡帽磨磨蹭蹭从帐篷里爬出来。

    “咦，怎么只有我们几个？”绕着营地跑了半圈之后，雷利第一个反应过来。

    回答他的是稀稀拉拉的声音——任谁听到了这样的开场白，都不会有多大的精神吧。

    我们对视一眼，冲将上去：

    “为民处害啊！”

    “古德里安先生，”卡尔森小队长打量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记住，你是个士兵，是要上战场的人，把军装穿好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在紧急集合的时候还要梳你那头漂亮的长头发。”

    “跑啊！”忽然一声呼喝传来。我们几个手忙脚乱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第一时间窜了出去。风从耳边吹过，我仿佛听见了鬼叫声。

    “恩。”卡尔森又转向我身边的弗莱德。

    “哎，罗尔呢？怎么不见了……”

    “在我这里当兵，勇敢不勇敢不重要，你们战场上的表现有军法处的人管。我只定下来一条，当我喊‘跑’的时候，你们就他妈豁出命给我跑，向后方跑，向没人的地方跑，向战场外面跑，跑得越远越好，这样不能让你们升官，但能救你们的命，明白了吗？”

    “是军装。”声音仍然不比猫叫大多少。

    弗莱德是新兵中第一个跑完全程的，没有得意，没有吹嘘，他的脸平静得似乎理所当然，就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即使是疲劳也不能掩盖他一如既往的骄傲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