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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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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我就想当然地认为他也应该知道。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除非他跑到那里,像我一样也被她的尸体绊倒。

    我快速地拨电话,电话盘上的数字在我手下都变得有些模糊了。真不应该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联系他。我仍然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我忽略了如此明显而必要的事情。刚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就应该在转角的药店那儿给他打电话的。

    电话是办公室里的那个女孩儿接的。

    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蹦出几个词儿传递内心的想法:“柯克————默里先生————快!”她终究还是明白了。

    她说:“他刚走。您要是早一分钟打来就好了!他刚刚从我身边经过,在您————”

    我缓缓合上眼,倒吸一口冷气。

    我终于开口,不由自主地急躁地嚷:“弗朗西斯,快去追他呀,看能不能追上他。十万火急!我必须在他离开大楼前联系到他!”

    我知道他办公室和电梯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被我惊恐的情绪感染,她忙说道:“稍等,也许我能在他出大楼前追上他!”我听到她离开总机时的动静,甚至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推开办公室外门的时候,肯定看到他的身影了,因为我听到她在喊他的名字。声音空洞地从远处传来,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默里先生!”

    漫长的等待,让人感觉仿佛永无止境。在令彼此进退两难躲躲闪闪的地狱中,如今我们赤诚相待,再也不必遮遮掩掩,只有我们俩人。我会对他说:“柯克,离那个女人远点儿!不要问我指的是谁,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如果这之前你从来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现在好好听我说。不要靠近那个地方!”我必须告诉他:“她已经死了————她出事儿了!”接着在他震惊之余,务必给他一些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无从辩驳的指引:“和我回家吧,回到你原本的家里————我会为你准备好晚饭,对此事绝口不提。”

    我们再也不会谈论这件事。是的,再也不会。只要现在把他带到电话机前,我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来,哪怕是在心里也不会。

    我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还没等她开口,我甚至就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气声。她会说:“他就在这里,默里夫人。我刚追上他,就在————”

    她说:“我刚好看见他上了车,赶紧喊他,但他没听见。等我跑到门口,车门已经关了。应该是辆电缆车,不论你怎么敲车窗,也不可能给你打开。”接着就是那句话,对正经历死亡之痛的人而言毫无用处的话,“默里夫人,我很抱歉。”

    如今再也没有其他方法能联系到他了。他一定是在去那里的路上,而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那根细线终究还是断了。距我离开那里回到家中,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是我白白浪费掉了。我丢弃了他,也丢弃了我自己。

    我在黄昏中跌跌撞撞,宛如在热气腾腾的土耳其浴池中移动的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不管我外表如今是何种模样,这便是我内心的景象。更可怕的是,现在的我不知所措,无可奈何,身体在一寸寸枯死,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而他习惯性地穿过街道,或步行,或乘车,或乘地铁,朝那个恐怖的目的地走去。我怒火中烧,仿佛看到那具尸体咧着嘴笑,在她卧室门后等着他的到来,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紧紧缠绕着他,比她活着时任何时刻的拥抱都要可怕,再也不让他离开。

    突然我想到刚才可以通过报警救他的命,如果我刚才及时这么做的话。至少他会在警察到达之后才进去,而不是在他们之前。我唯一害怕的就是牵连到他,所以之前一直回避这么做。现在一切都太迟了。而现在我也不敢这么做,只怕他前脚刚进去,警察后脚就会跟进去。

    天空渐渐染成墨色,可我并没有开灯。开灯有什么用呢?我又想看到什么呢?灯光是帮助人们看清楚东西的,我现在唯一想看到的是他的面庞。可如今灯光并不能让我看到他的脸,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摆放时钟的地方,表盘上十二个刻度形成一个淡绿色的光圈,像孩子绘的脸庞一般,正斜着眼睛打量着我。但所有一切只是让人感到痛苦、痛苦、更加痛苦。有那么一小会儿,尽管希望渺茫,我觉得他可能会先回到这里。哪怕只是回来取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哪怕只是说:“艾伯塔,我要离开你了。”钟表上的指针让这个希望也破灭了。现在早已经过了他回家的时间,到了我开始准备晚饭的时间,也到了他收听“鲍勃·霍普”节目的时间,这时他会傻坐在那里,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有房间漆黑一团,听不到笑声,也闻不到烟草的味道。我独自一人,浑浑噩噩,惶惶不安,四处游荡。我的整个世界犹如鸡蛋壳一般支离破碎。

    我拿着钟表,举起它,双手紧紧挤压这个冰冷的圆形物体,使劲摇晃,仿佛这样能得到一丝同情,恳求着:“噢,让他回来吧————求你让他回来吧!把他还给我————”

    然而它只是傻笑着回应道:“滴答————滴答————滴答。”

    我站在窗户旁,将灼热的面颊贴上玻璃;或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双手抵着额头;要么从一个房间踱到另一个,进进出出,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又或者走到门口,将房门大敞,站在那里寻找他的身影,期望着一阵风会把他带到我眼前。然而并没有风将他带来,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长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这肯定不会是同一个夜晚。一定是什么人用诡计将连续一周的夜晚、连续一个月的夜晚聚集在一起,没有白天只见黑夜。

    仿佛是来自内心深处某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曾对自己说过千万次再也无法忍受这些了,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如今我才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一种陌生的冷静,是歇斯底里之前的那种平静。我知道如果自己不出去————哪怕只是在街上游荡————下一秒我就会尖叫出他的姓名,所有邻居都会打开窗户,然后————

    在黑暗中,我一把抓起帽子戴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这样做。我摸索到门口,猛然扭动门柄,拉开大门————他就站在那里,就在门的那一边,几乎将门堵个严实。

    一切如此离奇,像是某种心灵感应。我抬起手,抚摸着他,从领结滑向西服背心处。他摸上去手感很好,舒服又实在,那么温暖,那么真实。我从来不知道,这种美好和杜松子酒如此相似,宛如魔鬼在你身体里燃烧。

    歇斯底里的情绪化为潮湿的啜泣声,偷偷溜了出来,又悄悄溜走,仿佛觉得羞愧难当,就这样结束了。

    我伸出另一只手慌忙打开灯好照亮他。家里的光亮,以及走廊昏暗的光晕,将他面前照亮。

    他就那样站着搜寻自己的钥匙,有些滑稽可笑。每次他都是在要用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钥匙。我甚至能听到他在衣兜摸索钥匙时,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微弱的摩擦声。

    他刚才肯定跟人打架了。仿佛我真的介意这点似的!只要他肯回到我身边,十点才回来也没关系。

    他嘴唇裂了个口子,一只眼睛上方有道伤口,一缕头发仿佛湿乎乎的鱼钩一般垂在前额。他身上居然没有烈酒的气味,这点倒是挺奇怪的。

    我抬起手,将他前额的那缕鱼钩似的头发温柔地拨回原处,但是它又再次垂了下来。我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将脸深埋在他胸前,深深叹了口气。

    我等待着他的双臂将我紧紧搂住,但它们没有。“他还是有些疏远我。”我悲伤地意识到。

    但是我并不在意,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发脾气,只要他能和我在一起。

    可他毫无预兆地猛然将我推开,我诧异地仰头看向他,这才发现有两个人站在他两侧,原来是他们突然推了他一把。

    我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们。门廊并不算宽————而我又一直盯着他看。他的手和其中一人之间有一条亮闪闪的细链子,尽管他把链子藏在衣兜里不想让我看到。他的另一只手————被第二个人用手铐铐着,拧在身后。

    正是那条铁链,让我简直无法将视线移开。痛,如此剧烈————在我的心房周围。

    他温柔地轻声对我说:“别怕,艾伯塔,没事的。”

    紧挨着我俩站着的那个陌生人说:“没什么事儿,事情很顺利。”

    而我们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即使他们也和柯克一起走进屋子,关上房门。我们站在那里,只有我们两个。在我们自己充满恐惧的小世界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说:“他们认为我————”他顿了顿,这才重新开口,“嗯,瞧,发生了点儿————”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不是你干的。告诉他们,柯克,不是你干的。告诉他们。”

    “是啊,都告诉我们吧,柯克。”一人说道。

    我们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甚至不知道他们就在这里。另一个已经走到一旁,在房子里四下查看。

    “你是怎么知道的?收音机吗————?”

    “我就在那里,”我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那里————”

    他一脸诧异,伸出那只不受钳制的手温柔地抚上我的唇角,同时用食指覆上我的双唇。我顿时明白他为何要抚摸我。

    一个声音传来:“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柯克轻声答道:“她没说什么。”

    他的脚沿着脚垫不经意地划过,警告地碰了碰我的脚。我心领神会,并没有低头查看。

    “她说从收音机上听到了这件事。”柯克说。

    “告诉他们呀,柯克。”我仍旧无助地反复说道。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说的话了。

    他冲我微微一笑。“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在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不过无济于事。”重点是他回到我身边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离我越来越近。我能觉察到这点。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是因为惹上了官司才回来,而是从她那里。

    “你也觉得不会是我干的,对吧?”我用那饱含热泪的双眼竭尽全力向他表达了我的想法。接着他说道,“好吧,至少还有你肯相信我。”

    我又重新拥有了他。

    我冲着站在我们身旁的那个人————因为那条铁链的关系,他不得不一直站在那里,说:“他不可能干这事儿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拉扯铁链,幼稚地想把它扯掉,没承想却把他们两个人的手拉了起来,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姿势。“不可能是他做的,”我继续说道,“他当时正在办公室。一直到晚上六点,都在办公室。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走。秘书能证明————”

    这些话仿佛是对着石头说的,那个人的眼睛也如同石头一般。它们盯着我,但毫无生气。

    另一人从前厅走过来,手里拿着柯克收拾好的那只行李箱。“瞧,在这儿呢。”他平静地宣布道。

    和我们待在一起的那个人说:“我们还是把他放了吧,弗勒德。她说这事儿不可能是他干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部没有任何表情,言简意赅,却近乎残忍。或许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是如此残忍吧。

    弗勒德言辞间流露出一种倦怠的同情心,顶多是被迫宽慰道:“布伦南,别拿她寻开心了。我也有老婆,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

    “噢,”布伦南讶异地说道,仿佛我根本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一样,“让她们为这群家伙辩护,那该多精彩啊!她们都搞不清在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其他任何相关的事情。就因为他们这么说,就一口咬定不是他干的。”他嘬了嘬嘴,道,“好啦,都准备好了吧,咱们走。”

    我双臂痉挛地搂着柯克的脖子,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留在我身边。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我冲着弗勒德恳求道,仅仅是因我从他身上觉察到些许温和的意味:“可六点之后他还待在办公室啊,你不知道吗?我当时就在她的公寓,我就在那里,我全都告诉你,大概五点的时候,她就已经————”

    同柯克铐在一起的那个人嘲讽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这番告白显然十分厌恶,仿佛这根本是在羞辱他们的智力。“是的,”他冷淡地答道,“你确实在那个地方,我猜你还和她喝了点茶。他们打算今晚一同离开,而你则是礼节性地去拜访她,说不准还要帮她收拾行李吧。”

    甚至连那个叫弗勒德的人————从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他也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仅仅是对我表示遗憾。他尽可能地安抚我道:“很抱歉,默里夫人。即使如你所言,也没多大帮助。你瞧,她是在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遇害的。我们有专家能给出精确的时间。而且默里————”当他提到他的名字时,斜眼看了他一眼,声音也收紧了,你可以感受到他的同情心只限于对我个人而已————“你六点左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默里有可能已经返回办公室,而且他也承认事发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在梅塞夫人家里。事实上,有人看见他在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才离开那幢大楼,所以不管他承认与否,都没有什么用。”

    柯克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却苦涩:“别再说你去过那里了。求你了,为了我,好吗?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我知道他也不相信我,尽管他仔细想了想我所说的话,至少比那两个人仔细。在某些情况下,男人们的想法似乎总是不谋而合。

    “我没法进去,她根本没有开门。”他继续说道,“我又等了一两分钟,然后就离开了。”声音从我的头顶飘过,这些话是冲着他们说的,而不是对我说的。他言辞间的隐含之意令他十分羞愧,无法直接对着我说。

    布伦南突然抬起手,柯克的手也随着他的动作机械性地抬了起来,出现在我眼前:他手背上有几道红色的划痕。

    “这是被她的猫抓的。”柯克继续冲着他们解释道,“有关这些划痕,我已经说了很多很多遍了。”

    布伦南对弗勒德说:“她没让他进门,可她的猫却把他的手挠伤了。”

    “它当时就在外面的大厅里,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我想抓住它,结果它猛地挠了我一下,就跑开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它之前常常这样跑出去,到楼顶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所以我就任由它跑了————”

    “还真是不错的不在场证明啊,那只猫,”布伦南说,他放下两人的手,“可惜还不够完美。走吧。”他手腕一扭,猛地拉紧铁链,柯克不得不也随之转动手腕,跟着他往外走。他不由自主却顺从地转过身,与系着狗带的猎狗无异,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我。

    我试图将他的脸贴上我的,可他的面颊就这么溜走了,我根本无法搂住他。

    他们带着他刚要走出房门,我恳求道:“啊,等一下,他需要什么东西吗?让我给他收拾点儿东西带上。”

    我跑进卧室,漫无目的地四处查看,随意抓起枕头下面的东西,应该是他的那套条纹睡衣,我也不确定。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这么做很傻,但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自己的丈夫因谋杀案被人带走这种事情,更无从得知应该怎么做才合适。

    我拿着睡衣跑了出去,发现门大敞着,但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们并没有等我,全都走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门口,卷好的睡衣掉在地上,凄凄凉凉地落在我脚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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