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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歌手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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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德琳第一次看到她是一天夜里在那个叫“银泰姆”的夜总会里。她是那里的歌手,她有一个三人小型乐队伴奏,有钢琴手、打击乐手、铜管乐手。她在那里当歌手,很棒。

    “噢,呵————呵————呵————呵,

    我生命中有首摇篮曲,

    自从你走后,

    没有夜晚,没有白昼……”

    室内的一边沿墙是一个狭长的舞台或者楼厅,仅一人高,她就站在上面,手扶栏杆,俯视听众。从室内另一边打出的一束聚光灯照在她脸上,精确得如同给她罩了一个白色面具一般,不会有丝毫偏差,而她的脖子、肩膀、手臂以及衣裙则隐入棕色的烟雾之中。

    她歌唱爱情,哀叹爱情的失去。满场皆是一派温情脉脉的安静,这意味着她彻底掌控了听众。

    情侣们肩并肩,手拉手,有人脑袋依偎在对方的肩上,神色虔诚,听得入神,体验着歌中的情景。这里的人年龄最多才三十出头。这是年轻人的场所。经营者的想法很好,玛德琳立即明白了其经营理念。

    有钱人过夜生活是去大型豪华的夜总会,那里有跳舞场地、歌舞队,还有二十人的乐队。没钱的人则去街角的酒吧过夜生活,那里有邻近的朋友熟人一起看看电视。但还有一种人处于有钱者和没钱者之间,不能归入上述哪一类。年轻的已订婚情侣们和年轻夫妇们,他们仍然被玫瑰色的迷雾包裹着,依然相信爱情,依然想听到爱情的颂歌。眼下的这个场所就是为他们开设的,他们只需花一两块钱就行了。玛德琳能看到他们都簇拥着这位歌手,他们眼中的歌星。他们脸颊紧紧相贴,做着他们的美梦。他们还会再来,带着他们的朋友,都是他们一类的人:陷入爱情的年轻人。经营人有其内在的盈利之道,就是那些年轻先生们和未来太太们,是的,他确实有一套巧妙的手法。

    在她唱这首歌以及随后的两三首歌时,玛德琳一直在思考。我怎么才能认识她呢?怎么才能真正地认识她?递上一张歌迷的字条,写上我敬佩她,想和她见面?那也就是一个微笑,握握手,几句客套话而已,然后我又得走开了。当男人们想要见一个演员,他们就成了守在剧场后门捧美女演员的男子了,我也这么做吧。她决定了,有点和那些男子类似,但心中的目的有所不同,她会成为一个守在剧场后门捧美女演员的女子了。

    她在那里待的时间足以估算掌声的热烈程度了。掌声不是雷鸣般的,也不是猛烈的,这可不是在剧场里。但掌声倒是温和友好的,像柔和的夏雨滴落在锡皮顶棚上。他们喜欢她,那可是成功了一半呢。

    这场所的外面毫不引人注目,你可能会轻易地错过。那里没有天棚,没有门卫,没有一长串到达或离开的出租车,那里只有大门上方一个极其简朴的霓虹灯,映出手写的“Intime”(“银泰姆”)字样,在霓虹灯的一边有个挂在架子上的广告牌,只是写着“阿德莱德·尼尔森,风格歌手”,还有她的照片,以及乐队名称,“三伙伴”。

    在夜总会门前有点犹豫地站了一会儿后,她找了一辆出租车,算是补偿自己的辛苦吧。那出租车开来了,下了客,她就钻进去坐下,那座位尚未冷却。

    司机等了她一会儿,好让她自己说目的地,最后回头投来征询的目光。

    “我在等人出来,”她告诉司机,“请稍等。你看到我们前面车子过去一点的那个空当吗?能不能就停在那里,那样就不会堵住进口了。”

    司机照办了,其动作之娴熟只有专业的出租车司机才能展示。这样一来,就让她脱离了阿德莱德·尼尔森走出来时的直接视线范围了。她对着几个走出来的人试了试视线范围,发现她在那个距离可以看清楚他们,只消稍微转头从出租车后窗看出去即可。

    司机抽着烟,在行车记事本上计算起来。

    她就坐着等待。

    “关灯。”她突然说。

    阿德莱德·尼尔森随意地在一个肩膀上披了条皮毛围巾,没戴帽子,玛德琳看得非常清楚。她就像玛德琳之前那样等待着,一度曾走向玛德琳乘坐的出租车,尽管车子的顶灯根本没亮。玛德琳退缩到角落里。还没等那女人走到玛德琳的车子前,另一辆出租车悄然而至,她招呼一声,就跨进了那辆车。

    玛德琳说:“看到我们身后那个女人坐进去的车子了吗?就跟着它走吧。”

    “又是这种事。”他漠不关心地说了句。

    “不要跟太紧,但别跟丢了。”

    他本就属于车技娴熟稳当一类的司机,已会掌控行车节奏和保持车距,每次能在交通信号灯转红之前开车通过,一次都没停。

    在一个十字路口,前面的出租车被一辆横向拐弯的公交车阻隔了,错过了绿灯,所以司机也只得不过绿灯,和那辆车停在一起了。之后,行车节奏也没了,两辆车每次过路口都遇红灯而停。但它们每次都停在同一条停车线。

    领头的出租车最终停下了,阿德莱德·尼尔森下了车,付了车费,沿一个暗绿色长长的人行天棚走进了一栋大楼里。

    “门牌号码是什么?”玛德琳问道,仔细地窥视着。

    “22号。”

    此时她已经看清楚了。

    “好吧,现在你可以开下去了。”她给他报了自己的住址。

    “就这个地址?”他毫无表情地问了句。

    “就这个地址。”

    她明白他还会接着打听更多,他还真问了。

    “她把你的男友抢走了,是这么个把戏吧?”

    “我可没什么男友可以被她抢走。假如我有的话,既然他那么容易被抢走,那她可以留着他。”

    她在沃尔沃斯零售公司购买的纸型公文包,在音乐用品商店购买的乐谱纸,乐谱纸上的音符是她写上去的,除了她本人外,这些东西都很糟糕,她放东西时曾这么想过,那倒不是开玩笑。

    她会点钢琴,是在那种条件极其有限,二十岁左右每周上一次课的情况下学的。她还会哼曲子,可谁又不会呢?她知道,在一首抒情诗里,每隔一行的末字要和两行前的末字押韵,但当中的一行不必押韵。无论如何,大约某些歌曲也是如此吧。但她并不在乎别人是否会接受,而是别人是否觉得有点真诚。着手了解一个女人吧。

    门打开了,她们第一次如此靠近。

    在如此近的距离,阿德莱德的妆容显得夸张了。但玛德琳意识到这不是她的个人妆容,而是表演妆容,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副人造眼睫毛粘在她的眼睫毛上,毫不自然,醒目地突兀在她眼部周围,好似素描里的太阳光线。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香味,混合着酒香味和花精味,几码之外就能闻到,很难辨别哪种香味更浓烈些。她的头发卷曲到奇特的程度,发色是姜黄色的。她梳发时一定就像在梳理荆棘丛似的。她那双眼睛蓝得不真实,很可能在她憎恨什么时会变得几乎是绿色的。很可能她憎恨的东西很多。她身穿类似棉袄的衣服,长及臀部,下穿一条极短的短裤,均为白色。她赤着脚,玛德琳注意到她的脚指甲涂成金色。

    她站在那里,有点挑衅的味道,倒不是针对玛德琳,而是针对世界。别碰我,否则就掐死你,就是这么一种气势。

    “你就是那个人?”她说,“我还以为你是个男人呢,写便条的方式。”

    “我觉得那样写的话,我更有希望。”玛德琳承认。

    “确实如此,”阿德莱德说得很直率,“不管怎么说,进来吧,”她生硬地加了一句,“让我看看你的东西是什么货色。”

    她一屁股往后坐进了一张椅子,但她是在椅子旁侧坐下的,于是一条腿便搁在椅子扶手上,就这么搁着,与她身体形成一个突兀的角度。她开始草草地浏览乐谱纸。她满口吞云吐雾,突出下嘴唇,猛然喷出一口烟,笔直向上,直冲发际,拂动了垂落在额头一边的头发,技术非凡。

    “题目不错,”她评论说,又大声地重复了一下,“《同情心(请接受我的好意)》。”

    她站起身来,走到钢琴边。她倚靠在钢琴上,仍然站着,伸出一个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这些音符。她有点困惑地摇摇头,似乎要清除掉不和谐音,再重新开始。但她又摇摇头,停下了。

    “你谱的是什么玩意儿?”她怒气冲冲地问,“这曲子根本还没有定型。”

    突然,她又有了个想法。“也许我拿倒了,”她说,便把谱子在乐谱架上颠倒了一下,接着又倒回来,“不,谱号标志都说明该这样放。”

    她长久地瞪着玛德琳,满脸怀疑。“你学过作曲吗?”她责问。

    “不完全会,”玛德琳没做否认,“我所有的朋友都说这个曲子是我自然而然地谱写的。”

    “哦,是吗?”阿德莱德厉声说道,“好吧,听我劝,立马拿着你的东西走人。真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这东西肯定不是音乐。在我看来,那就是斯洛伐克人的摩斯电码罢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懂音乐,”阿德莱德厉声说,“你觉得只要拿一大把音符扔在纸上就会变成一首歌曲了吧。不是这么作曲的,就像你把颜料扔在画布上就想变成《蒙娜丽莎》一样荒唐。”

    “我可是非常用心创作这首歌的。”玛德琳争辩说。

    “哦,是吗?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用心创作。我过去认识一个男子,他是个物理老师,他说过对于工作有个公式。我说那是肯定的,不就是两份勤劳加一份汗水嘛。但他却告诉了我一个公式,让我难忘。你知道是什么吗?”

    玛德琳等待着。

    “力乘以距离。换句话说,并不仅仅是你推动物体用力程度如何,还有你想移动物体多远。如果你拼足全力推动一堵墙,它不会移动一英寸,你根本就没有做成任何工作。而这个,”她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几张乐谱,“这并没有移动任何物体。当然它没有打动我。”

    “您谈论什么墙壁时,”玛德琳说,“我不明白————”

    “你就是在用脑袋撞墙,”阿德莱德尖锐地说,“假如你想用这玩意儿来得到什么的,你可是浪费我的时间。”

    那是你的歌,玛德琳心中暗想。你已经把一生都绑在这上了,这个女人却告诉你说这样不好。这是你的机会。如果你不能用这首歌赢了她,那就用你感觉可行的办法赢她。

    她装出一副委顿失望的神色。“太遗憾了,”她呆呆地说,伸手从阿德莱德手里拿过那些乐谱,“我确实没有浪费您时间的意思。”

    她走向门口,转动门上的把手,拉开了门。她转过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得谢谢您。”她努力说道,她的嗓音说到后半截突然变了,然后她走出去,随手将门关上了。

    才过了一会儿,她就听到门的把手开始转动,门就要再次开启了。她马上伸手扶着墙壁,脸埋在手臂里,一副崩溃心碎、完全绝望的青年女子神色。她甚至还微微抖动着肩膀,似乎是在无声地啜泣。

    门开了,她知道阿德莱德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年轻人,”阿德莱德沙哑的嗓音稍许柔和了一点,至少,她的嗓音也只能这么柔和了,“很遗憾,我刚才对你太粗鲁了,年轻人。忘了吧,回来吧。我不会买你的歌,但我会请你喝一杯。这个星期二下午可真是让人孤独厌烦。”

    玛德琳缓缓地抬起头,转过脸庞,让自己有点时间显出一副胆怯战栗的微笑。但她暗中却很高兴。她有把握了。

    ……

    女人之间常常能比男人们更容易也更快速地形成友情。一方面,她们的自我并非那么脆弱,所以在面临一些误解的话和行为时,不会轻易生气动怒和表示轻蔑。一旦某个协议成立,大家接受了,她们就不会相互之间过于计较体面,更不会相互之间保持矜持。那是因为导致这些情况发生的紧迫因素往往并不存在。在经济上,她们即使有的话,也是极少相互嫉妒,并且,出于同样的原因,倾向于在经济上相互信任,不存在那种生意竞争上你死我活的冲动。

    阿德莱德对玛德琳的友好表示倒是出于怜悯,这怜悯混合着她对起先勃然大怒的内心愧疚。但是,这种怜悯和内疚往往只能维持相互友好关系一段时间,而后怜悯的对象又会成为怨恨的对象,因其以不良情绪烦扰另一方。在此情形下,这两个女人快速通过了怜悯和内疚的阶段,进入了更深的关系层次。

    玛德琳清楚,她结识阿德莱德时,她能满足对方想有个朋友的需求。她就是可以聊天,可以倾吐的对象。同时,她也是可以被引导,可以让阿德莱德感到高人一等的对象。

    “就叫我德尔吧,”阿德莱德一开始就对玛德琳说,“不管怎么说吧,知道什么是阿德莱德吗?那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城市名称。我敢打赌你从没去过澳大利亚。”

    “您说对了。”

    “我也没去过,可我已经去过足够多的地方了,所以我知道不必去那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所有的地方都一样,即使它们略有不同,而我无论走到哪里还是同一个人。我无论去哪里,我过的还是同样的生活。我会见到同样类型的男人,只是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同。他们希望从女孩子那里得到的是同样的东西,而他们得到时给予的回报也是一样。我会唱相同的歌曲,从我遇见的人那里听到相同的废话。”

    “您说得有点尖刻了。”玛德琳插嘴说。

    “是吗?那是好事。你最好宁可对人尖刻一点也不要太温柔了。如果你对人温柔点,这世界上有的是人想一口把你吞掉。当你足够尖刻时,他们尝尝味道就走开了。”

    “这就是您想要的生活?”

    “这就是我为什么还活着的原因。”德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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