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玉碎鸣（上）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天他正在笑呵呵的打算盘，好几天没过来的丐帮团头王大立进来了，二话没说，先扔了一个银角子在柜台上。

    但金猴子和陶大伟并不愿意去执行这个命令，王天逸也是举棋不定。

    慕容成所囚地点绝不是最难的。相反于叔没有把地点设在最戒备森严的慕容总部，反而随便找了个近似荒唐的借口，把这位大公子软禁在位于长乐和慕容世家地盘交界处的宋家。

    一番话，说得张川秀只翻白眼，吵道：“若是我有那本事，蔫会娶你这婆娘？”

    “棺材啊。你看不见啊？”王大立自己往身后一看，随意的说了句，然后继续喝他的女儿红。

    在江湖里，不需要也不可能无往不克，只要做成一次大任务，可以吃一辈子了。

    王大立摆足了谱，又闷了口小酒，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众人更是惊呼连连：

    眼瞅着今天无望见到了，张川秀无奈回家的时候，一路都在感慨王天逸的风光，想着回家少不得受老婆闲气，张川秀不由哀叹道：“当年我要是眼一闭，提着剑冲上去，说不定我也……何至于今天受婆娘排揎？唉！”

    “你怕了？”王天逸盯着他反问。

    “要不我们潜逃回扬州找易老？”陶大伟问道。

    有人竖起大拇指：“他斩下了武当主将苍松的首级，光这颗头就赏金五百两银子啊！小子发达了！”

    “司礼不在。你是他好友？”坐在桌子后面登记来宾的门子抬起脸，目无表情倒过毛笔，用末端指指外面的那大群人，说道：“看见没有？人人都说是司礼好友故旧。”

    “我知道是棺材……”张川秀看了一眼王大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能不能让他们挪开点，您这棺材正对着我店门，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哪里？哪里！”金猴子先软软的应了一声，但马上意识到不好，立刻提高了声调又吼了起来，这次坚决的很。

    “林谦论功行赏，不仅让他进商会，还让他接替建康失陷时候失踪的老罗，管这几条街的事了。”王大立气哼哼的说道。

    这太反常。

    张川秀立刻去找门房通融，他以前来过几次，都是直接被王天逸叫进的，想着能有几个门房认识自己这张脸，可惜别说门房，连看门的都是清一色的生面孔，张川秀犹豫了一下还是期期艾艾的上前要求通融。

    这次任务出动前，林谦说好的，只要拿下首级，就马上交给王天逸所属战力，并大力支持。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是现在我们三个就逃回扬州找易老，还是利用手里的十几个人去做这件事，做完再不管成败都跑，你们挑吧。”王天逸摊开了手。

    但霍长风已经稳操胜券到不想外边人插手的地步了，他们被命令就暂时停在寿州，作为长乐帮外围的一只保护力量，监视丁家这股力量的动作。

    “哦？怎么回事？”张川秀吃惊的问道。

    王天逸兴冲冲的找林谦要赏，没想到却吃了个跟头，林谦竟然要扣押他的两个副手陶大伟和金相士，择日押往扬州。

    “证据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王天逸大吼。

    “呵呵。”林谦微笑起来，“建康失陷的如此蹊跷，作为事发之地的锦袍队必然有夜莺在内！而所谓恃功骄横跋扈，我在江湖里多少年，见过多少人眼看他起楼，眼看他楼塌？无论王天逸他占了哪一条，都对我们有利，现在我打草惊蛇了，开始守株待兔好了。看锦袍队怎么反应！”

    但王天逸没有张川秀想的那么意气风发。

    没想到这样一位一流高手是死在战斗结束之后；

    正如林谦所料，王天逸把这个消息带回之后，陶大伟等人愁云密布。

    他现在正脸红脖子粗的拍桌子，拍林谦的桌子。

    更有人叫道：“竟然是他啊！真是没想到！哎，大哥我问一句，他是谁啊？干啥的啊？”

    但既然慕容秋水要干掉自己大哥，还不想自己脏手，那么他肯定也不会让手里的鸟飞了，那地方肯定外松内紧，里面杀机四伏，摆明一个陷阱局。

    张川秀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这是给谁下葬啊？”接着又加了句巴结的台词：“还得劳动您大驾？”

    等得了个空，回去和娘子一显摆，却没来由被那妇人一顿抢白。

    但林谦怎么可能优先补充锦袍队？

    现在我想帮你解决两位副司礼的清白问题，你最好还是和我合作，和任何有嫌疑的人剥离关系，保持自己清白，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主要是因为无后援的易老败像已露，连连失利，很多原本易老一边的人都转而投向了霍长风一方。另外山东济南的长乐帮精锐在段双全的带领下倾巢而出，要来支援霍长风，也已经到了寿州，扫荡了昆仑的残留势力，和丁家杨昆带领的从郡城出来的那批侠客各居寿州一边。

    “这简直是往虎口里跳啊。”金猴子苦笑了几声后说道。

    这时候其他几个熟客也站起来身围到了王大立身边，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一个武士，就是前几天水战时候战死的，”看到这么多人围了过来，勾起了王大立的话瘾子，他故作神秘的往前靠了靠身子，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这人，咱们啊，都认识。”

    在听到这命令后，王天逸等建康锦袍三人都是一样的倒抽一口凉气。

    王天逸从慕容世家那里抢回了首级，但并不是他唯一的功劳。

    若是还是锦袍队战力鼎盛之时，加上有正式命令，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尝试，但现在锦袍队打得只剩一个空壳了，几个司礼自己都自身难保，上哪里找人力去做如此凶险的任务？

    江湖里不怕刀山血海，但怕反常。

    再说王天逸等几人如果脱逃职位到易老那里，不过多了三个匹夫而已，哪里能如一个大公子的威望，就算占山为王的去当土匪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总而言之，如果慕容成得脱其身，还有一线生机。

    没想到一刀切最后在走进某间船舱翻细软的时候，居然被武当的一个屁武艺没有的小厮捅了肚子一刀；

    你那锦袍队又是新建没几年，骨干很多都是原来暗组的，能说是铁板一块吗？没有夜莺很难让人相信。

    提起小孟，王大立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张川秀哪里有王大立这般硬气，有些慌乱的连连摆手说道：“小孟是富贵险中求，我对他哪里有什么恩？看你说的，我不过是他原来的掌柜而已。”

    王天逸却好像不打算吃老本享受，他扔给林谦首级，就急吼吼的要求林谦兑现承诺。

    “明晚我开锦袍队庆功宴，等喝到半夜当场宣布决定，立刻换衣武装出发！谁敢不去，我当场就宰了他。”王天逸冷笑道：“到时候，我亲自去见慕容成，活捉还是拿首级还不是我说了算？只要把人带出来，外人看来，谁能分出活捉还是救出？”

    王天逸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愣了片刻，猛可里他愤怒的冲前，一拳擂在林谦的桌子上，大吼道：“他们绝对都是忠于帮主的！林谦，你这是指鹿为马！陷害忠良！”

    “王员外，您可是江湖豪杰，消息灵通着呢，是不是什么高手？”

    王大立好像很郁闷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子运气好。听说他们在夜里从船上向武当的座船上跳，这家伙又没什么武艺，江上风大浪大的，人家高手跳过去还能立住，你想想他这样的还不就是闭着眼听天由命了？能跳过去就行！反正自己那船也被司礼凿漏了，不跳也得跳啊！”

    陶大伟长出了一口气，凉气，而金猴子却一声失望的大叫靠回了椅背。

    更没想到，自己这些人竟然曾经和如此传奇的高手一起喝过酒，当然，还有更走运的人亲手买过他的猪头。

    没了王天逸，他就要像左邻右舍的朋友那样，每月上缴长乐帮的地盘安全费，这一年得多少银子？

    这固然让丁大侠的名头在江湖上更响了，但他带着十几个朋友进入建康，也等于给长乐帮吃了定心丸——丁家的战力以及游荡在长乐帮地盘边缘的那群高手，不会对长乐帮造成任何威胁——以丁玉展的身份地位，人家都近乎孤身入质了，对你当然无任何敌意。

    在王天逸的背影消失在这间房子里之后，林谦冷笑了几声，他说道：“江寒，你看我这招‘打草惊蛇’起作用了吗？”

    “什么证据？有什么证据？物证还是人证？他们可是跟着我流过血的！”王天逸一呆之下，马上好像火蹭蹭的往上蹿。

    “我要他们跟我去杀人！”王天逸冷笑起来：“老子让他们跟着我去杀霍长风的大仇家慕容成！林谦在逼我！谁都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逼急了我，连人都吃！我就说为了显示清白，老子再去重新拿一张长乐帮的投名状！”

    “这我不能告诉你。”林谦双肘撑在桌面上，手面哼叠盖住鼻子以下的脸，好像带上了一个面罩，只用两只眼睛狼一样的盯着猎物：“你是有功之臣，我尤其慎重的对待锦袍队的事情，没有证据我断不会这样做的，而且我在没动你两个副手之前先告诉你，给你提个醒。”

    “嗯，以后你少不得和他打交道。”王大立又说道。

    “那如果得手，我们如何转移呢？不能在建康，立刻要走。”金猴子想了想说道：“这事可以请范金星帮忙，让他的人在码头准备好，我们如果得手，不回锦袍队，立刻前往码头登船出航扬州。”

    若是有事，而你因为义气，或者……或者其他，纵容包庇，等到易月逆贼被一网打尽，搜到夜莺名册乃至易月本人亲口供出手下的时候，你岂不是悔之晚矣？”

    “这些日子，扬州那边乱成一团，只顾自己厮杀，连建康丢了都没余力顾及，更谈不上在外边的江湖大战中露些风头！真是有点折七雄的面子。这半边大城是谁拿回来的？章高蝉那兔崽子的脑袋是谁砍下来的？凭什么他的鸟头第一个要传首咱家长乐帮？还不是咱们的人功劳大嘛！这可是在江湖上露脸了，等帮主杀尽逆贼，有心转头的时候，说不定……嘿嘿。”王大立侃侃而谈。

    他暴跳如雷的在长官面前吼了起来，这是绝对的失礼和违逆，但林谦面无表情。

    “咦，我经常来，怎么没见过？”

    “说说，王老哥。”

    等尘埃落定，才要看谁的拳头最硬。

    “但是，手下不见得要和我们一起哗变，林谦有一句话说的对，我们锦袍队这个盘子还不够铁板一块，要是有一个人跑了去告密，我们就玩完了。”陶大伟说道。

    这点范金星表示他已经和里面的自己人接上了联络，得到了防御布置，并非王天逸等人想象的那么不可逾越。

    “小孟是谁啊？”周围围着的一大帮子人看起来脸红脖子热的争论谁买过猪肉，但都竖着耳朵听王大立摆龙门阵呢，马上就有人叫了起来。

    “既然接到了命令，恩师自然是有他的想法，我们也没法干等了。”王天逸说道。

    “什么交代？我等不了几天，后天之前你要给我答复。否则别怪我伤了和气。”林谦笑了。

    “是啊，拉的谁啊？”

    易月下达了一个让范金星转达的命令：命令王天逸等人想法营救出慕容成，带回扬州。

    因为派给王天逸的只是“发配”型的任务，本来就是要王天逸在外头疲于奔命，林谦在家里慢慢的论功行赏收买人心，但神仙也想不到他出去溜了几天就把这不可能完成的事做成了，而且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再加上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正式命令，突袭去救慕容成和谋逆无疑，一旦做了，不管成与不成，慕容世家和长乐帮将再无他们一寸容身之地。

    但张川秀还没说完，抬头往门口无意的一瞧，脸却绿了，笑容也跑到爪哇国去了，他指着门口的几个人和一辆板车，结结巴巴的问王大立道：“王员外……你拉的……什么？”

    随着林谦的侃侃而谈，王天逸的脸色越来越青，等林谦说完，把面罩的两手往两边一闪，露出一张良苦用心的脸之后很久，王天逸才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般，他咬着牙说道：“我的人我担保，我很快就给你一个交代。”

    “吆，王员外，”张川秀一脸的喜出望外，转身拿了酒放在王大立面前：“好久不见，您最近忙什么呢？我前几天去找过您呢……”

    “啥？！”没听说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跑堂的杀了武当七星之一的苍松？他什么武艺什么出身？难不成是少侠微服私访体验江湖生活的？”

    “大不了一死！”金猴子一拍桌子义盖云天的吼了一嗓子，但却马上又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接着抬起头有点落魄的问王天逸道：“司礼，您看怎么办吧？”

    “我担忧的也是这个。”陶大伟苦笑，金猴子摇头。

    王天逸竟然叹了口气，而陶大伟头仰椅背闭目不语，他们是愁上加愁。

    虽然没找到，但从那天开始，张川秀就合不拢嘴了，见谁都笑。当然他也欣慰兄弟的安危，但更主要的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满眼都是金灿灿的，就连踩在街道黑漆漆的青砖上，都看成了光彩炫目的金砖了。

    但江湖绝不是和他无关，前些天里，长乐帮失势，他自然也没了上头王天逸的保护，不时有各种各样的家伙来骚扰他，打发收钱的昆仑，加上不得不让某些凶巴巴的江湖人物吃霸王餐，这损失就差不多十多两银子了，心疼的要死，现在长乐帮光复建康，他欣喜之余却不免揣揣的四处打听他同门王天逸的消息。

    听说王天逸居然带着首级回来了，林谦这老江湖也只能叹道：“混江湖命好是太重要的。”

    陶大伟摇着头，却还闭着眼睛，喃喃道：“要是易老完了，我们身份泄漏，就完蛋了。”

    现在长乐帮扬州建康内外同时发生激战，帮里高手损失惨重，最缺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人才。

    但情况还好，在好久打听不到王天逸的消息，睡不安稳若干天后，王天逸又出现在市井街头的谈资之中，一来就是惊天传奇，居然水破武当、剑挑昆仑，张川秀那天从自己店里客人那里听说这个消息后，一个上午跑了八家茶楼，确认众口一词后，又亲自去上门找王天逸。

    说完了，王大立得意无比的品味着美酒和周围听客那意醉神迷的表情，周围已经炸开了锅。

    “成不成都得这么做，”王天逸叹口气说道：“只要做了这事，建康我们就不能再呆了。”

    “哎，我听小孟自己说他可是什么罗什拳第十八代传人的，他说自己天生神勇的哦。”绸缎庄李员外咳嗽了一声质疑道。

    一片惊叹之中，张川秀笑道：“是不是小孟忘了尊敬您了？年轻人都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您不要放在心上……”

    没想到高手原来在建康举目无亲，长乐帮只能派人给他家送赏金，而好汉的尸体却只能由这个乞丐（腹语）先找个地方草草埋了，看他家里人的打算。

    因为这事情太难。

    林谦的眼睛盯了王天逸好久，才慢慢的开口道：“我不知道。”

    酒馆里顿时想起一阵嗡嗡的惊呼声。

    “哦？”一群人抓住了话头，问丐帮团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更合适的？”

    张川秀看了看门口的那棺材，摇着头苦笑了起来：“他命好，没法子。”

    没想到一个高手拎着一个小孩脖领子，把他拎出来的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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