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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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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她又一次在绝望中救了他,这样的轮回让他在幸福中恐慌。

    ——

    十年的动荡终于结束,他重新见到了光明,尽管物是人为,他已经父母双亡,可是他有了她,她有了他。他们重又把家庭这个词汇一点点的完整起来,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健康壮实的大儿子。这个孩子不算漂亮,只能说是端正,他长得不太像爸爸也不太像妈妈,他严肃的性格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她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放心。

    许阳作为新女婿,在陈家收红包收到手软,最后还十分不要脸的跑到洪秀全那里贼兮兮的叫了几声姑父,硬讨了个大红包来。他俩本是好友,如今突然差了辈儿,相处起来不别扭才怪,也就是这两人都是洒脱的性子,反倒把这尴尬变成了诙谐。

    黛玉十分郁闷:“肯定的啊,大过年的本来就乱,本来就没准备现在交给你,我逗你玩呢。反正说是我管,其实大部分的事儿都是哥哥再操心,我要是敢把这摊子扔给你还不得揍我啊!他生怕你累着。”

    黛玉出发的那天天气不太好,濛濛的细雨下的人心烦。

    他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可她的眼神却天真而疑惑:“你是徐伯伯家的纲哥哥?我见过你,上次你到我家,我躲在屏风后看见你了,我是林溪,林襄候是我的父亲。”

    过了年没有那么忙了,紫萱的身体也好了一些,但是春寒料峭,许阳依然不敢让她乱跑,好在这年月家里的宅子都不小,就是只在家里的几个院子走走活动量就不少了,也不至于觉得太闷。许太太私下里跟许阳商量免了紫萱的晨昏定省,许阳没有同意:“让她过来陪您一会儿,也省的您闷得慌,咱们家里这几个院子都是紧挨着,没有窝风的小巷,来来去去的吹不到一点风,她穿厚点就是了!整天闷在屋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阿纲,我偷偷告诉你啊,上辈子你就是我的丈夫。我是舍不得这辈子被别人抢走,才死缠烂打的跟着你啊,你可别丢下我啊。”

    打马回家,果然家里那婆媳二人也在抹眼泪,许阳本来心里难受的很,这会儿却顾不得自己的心情了,赶紧过来哄母亲老婆。

    她欣慰的看着弟弟的功课日益扎实,她看着整日只是念佛抄经的母亲也不再觉得委屈,她想,就算只是个美梦吧,就让自己再多做几天。

    紫萱扑倒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吃吃的笑:“过去那是谁说自己的哥哥最好啊最体贴啊是天底下最最最好哥哥啊!怎么这两天我净听你说他坏话了!”

    有一点很有趣,陈家人基因不错,可是明显的他家女婿普遍比儿子更帅,于是许阳私下跟紫萱吐槽:“你家选女婿是不是按长相的啊?你看,整个扬州最英俊的少丽跟我都成了你家女婿,看来你们老太太果然最疼你,这才为你选了最英俊的许小郎,娘子你对我的脸还满意吧……”话没说完果然被紫萱装模作样的捶了一顿,俩人嘻嘻哈哈的滚作一团。

    她的母亲除了流泪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的弟弟甚至还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死亡。她硬着头皮操持起父亲的葬礼,她看着他跑前跑后的为自家忙的不可开交,心里的酸涩无以复加。

    许阳囧囧有神的回自己的院子。

    再次得到消息是两年后,她听说他立誓金榜题名后再谈婚事的消息,她想要告诉自己不要痴人说梦不要再胡思乱想,可所有的坚持都在收到他简单的四个字的书信后化作相思:“还有四年。”

    她近乎于贪婪的尽力去爱这个孩子,她总有一种感觉:上辈子,她捡来了一个孩子,得到了后半生的幸福;这辈子,她的得到更像是为了失去,这种感觉在她看到儿子站在广场上痴痴的看人家练字,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一动不动之后愈加强烈。

    她以为她生命的意义将随着婆婆的去世而彻底消失。而上天却在夺走了她的一切后给了她最慷慨的补偿。

    她像她,又不全是她,前世的她似乎从来没有过童年,那时候总是那么体贴而懂事,即使是最该任性的年纪,在叛逆期的他面前都只有忍让与体谅。可此时的她,却真的只是个孩子,她调皮,倔强,她淘气起来就像个男孩子,这样的她,是那么的陌生。可是他知道,她就是她,那倔强的眼神,从头到尾就能没有改变过。

    他们的儿子十六岁了,他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了,她两个出息的儿子是所有人恭维他们夫妻的第一话题,可她看着儿子才邮寄回来的最新的素描,手却在微微的颤抖,这画风,几乎已经与前世的那个孩子为她画的第一幅油画的画风无限接近。她冲进丈夫的书房,翻出小儿子给丈夫邮寄的字帖,上面的字也已经几乎与前世的那个孩子最初的笔迹毫无差异了。

    许太太更纠结,疼媳妇是应该的,可是这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啊。

    她眼见着他迅速的消瘦衰老,她知道他是被悲伤与愧疚催老的,可是她不愿意揭穿他那善意的谎言。

    其实紫萱说是十六岁,周岁其实才十五,这真是一个非常萝莉的年纪。许阳其实非常有负罪感,觉得自己就像个怪蜀黍,要不是他的妻子表现的确实稳重大方,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他恐怕真的下不了手的……别的不说,紫萱要换成黛玉那个调皮性子,估计他一定没法把她当成年人看!天啊那真可怕幸好自己老婆不那样,不然可真是要命了。

    番外 你的前世,我的今生

    回门的时候紫萱的脸色比出嫁前那几天又好些,她的父母齐齐松了一口气。许阳的表现更是给力,长得好礼节周到说话办事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更别说他那无敌的名气了,陈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表现太好的结果就是陈大奶奶晚上又跟丈夫哭了一场:“这么好的女婿,当初我若是多细心些,紫萱这辈子可该多快活!”

    她偷偷躲在屏风后面,看着那个被称为“俊彦无双许小郎”的少年风度翩翩的给她的父亲行礼,然后被少年那笑容闪花了眼,还是个孩子的她当然不懂的什么一见钟情,可她真的觉得这个哥哥长得真好。

    又是两年过去,新一期的春闱开始了,可是却并没有他过来赶考的消息,直到新一批进士出炉,她才偶然得到消息,她日思夜想的他,这辈子都在无法站起来行走。

    黛玉装模作样的皱眉道:“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早把妹妹扔一边了,谁还要说他好话!”

    他与母亲回到京城,满目的物是人非,他摔倒在街边,那一瞬他似乎回到了前世那个让他跌落尘埃的那一天,仿若轮回般,他又一次看到她伸出的手,那一刻她似乎与前世的她重合,她微笑着,可是眼泪却蓄满了眼眶:“你说了等我十年,十年早就到了,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紫萱当时听了,听到耳朵里却没往心里去,她从不觉得黛玉会是那样子的人。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不用往心里去,黛玉一点儿没变,她还是对紫萱非常好,就是偶尔因为哥哥陪自己的时间少了吃一点小醋也是非常自然的说出来,让人完全没办法反感。更别说这阵子与其说是她这个嫂子照顾黛玉,不如说是黛玉在迁就她,因为她身体实在不好,不好到外面吹凉风,许阳不在的时候,黛玉怕她闷,就有事儿没事儿的跑到她那里,一会儿陪她读书一会跟她下棋,要么就是一起做点儿针线活计。黛玉的针线是实在无聊的时候才做的,紫萱却是本身就很喜欢针线,于是为了陪她,黛玉硬是扭了性子每天过来陪她做自己并不算喜欢的针线,只为了方便在紫萱针线活儿做久了的时候逼着她去休息。

    他的父亲被抓进牛棚,他的母亲疯掉了,他把妹妹们送到亲戚家里躲着,自己回来守在家里。他呆呆的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邻居们来来回回的路过,没有人敢与他说一句话。

    他小心翼翼的对待着这份同样失而复得的幸福,他给这孩子起名许阳,他想这一次虽然少了一个,可是他们一家一定能够幸福到老。可是命运又一次残忍的戏弄了他,他抱着儿子已经僵硬的小小的尸体几乎哭晕过去,这一次,命运甚至连仅仅的十六年生命都不肯给他!

    小儿子的书法得了奖,小儿子的素描越来越形象,小儿子的个子越长越高,而妻子眼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直到那一天,他早早的做了一桌饭等待放假的小儿子回家,却接到长子带着哭腔的电话。

    几方人口一汇合,足足三四十人要回京,更别说多的要命的行礼了!黛玉在从小在扬州长大,攒下的东西真不是一般的多!更别说这几年财大气粗的妹控许阳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她买,光是外语书就有两箱子,欧罗巴的衣服如今还能穿的又是三箱子,各种好玩儿的小玩意更是数不过来。好多不常用的东西,干脆就留在许家没有带,就这样,还装了三十几个箱子。人多东西也多,钱管家索性雇了两条船,许陌宝玉在一条船上,黛玉乘了另一条船。

    他不敢告诉妻子,他偷偷拿了车钥匙踉踉跄跄的冲出家门,却在下台阶的时候绊倒,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她每天只陪在丈夫的床边轻轻跟沉睡的他聊天,她没有去儿子失踪的湖边哭泣找寻,她清楚的明白,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儿子了:上辈子,她捡到的,其实是这辈子的那份多出来的幸福。阿纲,没关系,我们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很好。这辈子,有你,还有另一个儿子,我们的幸福已经是满分了,所以请你快点醒来。

    整日喝苦药汤的人由她变成他,一连几个月他连饭都吃不好,她内疚的无以复加,他却笑得心安理得:“原本你的身体就很好,大夫也查不出什么,吃那些药也只是白费钱,反倒是我这破身子才该该补补呢!”她被他说得破涕而笑,然后捂着嘴干呕起来。

    一边许阳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你看我妹妹都坐着,你当嫂子的却站着,她哪里还吃得下饭嘛,你这么站三天,我保证我妹妹得瘦一圈儿……”

    临出发紫萱哭着说黛玉的院子谁都不许动,以后她回来了就还住那里,这里就是她的家,惹得黛玉又哭了一场。好说歹说总算把黛玉送出门,许阳一直把她送上了船,船慢慢的开动了,可是黛玉却依然站在船头上一动不动,不管许阳怎么打手势让她回船舱她都不回去,就那么一直站着,直到船越行越远,逐渐消失在许阳的视线里消失。许阳觉得脸上冰冰的一片,伸手一摸果然自己落了泪,他知道妹妹也哭了,虽然隔着锥帽看不到,可是他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哭。

    那一年,他十九岁,她十六岁。他是已故太子少师的儿子,他回到了镇江,是江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解元公,媒人几乎踏破了门;她是花信年华的没落侯门的姑娘,每日里在病重的母亲与体弱的弟弟之间忙碌。他说他金榜题名前不考虑婚事,她说她要为母亲养老送终。

    其实紫萱心里也不好受,听闻黛玉要走,她心里的不舍一点都不比许太太跟许阳少半分。结婚前有结过婚的堂姐警告紫萱让她不要用过去的态度对待黛玉,做人家嫂子跟做同学那可完全不一样了!这么个被哥哥宠大的姑娘,不去找嫂子麻烦那真是阿弥陀佛了,要小心对待这个小表妹,能让着就让着千万别招惹她,就是被难为了也忍忍,忍到她回京就好了。

    许阳以为母亲是这阵子累到了,忙不迭的吩咐下人什么事儿都不许去烦太太,跟他说就成。许太太知道了心里越发难受,她的儿子太不容易了,这么个家,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个撑着,有时候真宁愿他还像过去那么调皮捣蛋,也好过这样懂事儿的让自己心疼。

    她是林襄侯的长女,她是真正的京都明珠。

    他向母亲妻子隐瞒了儿子的死讯,用精心编制的谎言来换取她们稍微减轻一点的悲恸。他的身体在内疚与自责中迅速的衰弱,他在弥留上听见她低声说:“阿纲,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妻子。”他想说“不,别再遇见我……”可却再没有力气把这话说出口。

    甲寅年三月十六日,时隔四年半之后,林黛玉再次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这一次,她千里迢迢的进京,并不是为了投奔亲戚而去,而是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她再不是原著里寄人篱下的孤女,而是二品大员的独女。她有父亲,有姑姑,有哥哥,有嫂子……她出身很好,被朝廷表彰过的姑姑养大,是春薇女学里毕业的最出色学生,她性格开朗,举止大方,容貌秀美且知书达理颇有才名。除了没有母亲,没有人能够在林黛玉的履历上找出其他一点点的不足,她的人生充满着希望。

    黛玉不知道自己哥哥在吐槽自己,一溜烟的把紫萱拐到自己房里,跟她商量:“现在过年太忙,等过完年天暖和一点咱们在园子里请客吧?把大家都叫过来,锦华的爹爹要调任了,宝珍也要嫁了,再不聚怕是没机会了。”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他想着,这次睡着,是不是就再也醒不来了?阿溪,阿溪,我走了,你孤零零的在世上,可怎么办?若我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娶你。

    他没有想到生命会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延续,他的目光拼命的追逐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跟母亲,尽管他们与二十世纪那对悲情伴侣除了容貌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共同点。可他还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她恨不得把儿子当场拽走告诉他:“不许练不许练!”可是理智却阻止了她那么做。她对儿子越来越严格,她告诉才这个才不过三尺多高的孩子:“字是给自己练的,要么不练,不喜欢的话就跟妈妈说,妈妈不强迫,但是如果决定练了,就必须练好。”这是实话,这手好字,将是他一生的财富。

    许林两家是通家之好,这位许哥哥三五不时的过来带她玩。他似乎对她的一切都那么清楚,他知道她闻不了芍药的味道,他知道她讨厌兔子却喜欢猫,他知道她爱吃糖却不喜欢饴糖的味儿……她想,这世上不会有比她的许哥哥对她更好的人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经圆满了,却不知道有些不幸早已命中注定。

    几年后他的父母在受尽煎熬后双双离世,山上下乡的洪流中,他选择了最边远的地方,火车站里他等到快开车仍是没有看到他最想看到的身影,满心失望的上了车,却冷不防听见她雀跃的声音:“快过来快过来,我给你占了座位!”

    耳边似乎有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阿纲,阿纲,你快些醒啊……都好几天了,你应该睡足了啊。”

    陈庭轩也难受,女婿很好,对女儿没话说,可越是这样,他越忍不住也想跟着妻子哭一场!

    上辈子,他给了她太多太多,她想,这一回,换她来保护他了。

    黛玉在一边差点笑场,矮油哥哥不带你这样的,娶了媳妇就不要妹妹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来说,许阳与陈紫萱的新婚生活都是非常和睦的。陈紫萱的文化水平摆在那里,许阳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偏他们还都对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感兴趣,陈紫萱甚至真的跟黛玉说的一样真的懂法语,水平还不坏!这俩人太有共同语言了。更别说陈紫萱天性文静温柔,许阳又是那么个体贴和气的样子,这俩人处不好才怪呢。黛玉偶尔过来找紫萱玩儿,撞到许阳给妻子涂胭脂,差点被闪瞎眼睛,十分郁闷的表示:再也不找你们玩了!紫萱成了嫂子,眼里只剩下哥哥;哥哥娶了媳妇,眼里也没了妹妹……你们两个太讨厌了。

    ——

    这个孩子太像他了,可是比他阳光,比他聪慧,比他刻苦,甚至比他更讨人喜欢,他的小儿子,简直就像是他们二人所有优点的延续,他爱这个儿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相信他的妻子也一样,尽管有时候他觉得妻子对小儿子的态度严格的过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的快,她年近四十她却又怀孕了,她犹豫了好久还是不忍心放弃这个孩子,冥冥中她似乎有一种预感,她的宝贝要回来了。

    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的容貌,名字,都与前世一模一样,他知道,他找到她了。

    许太太一听也觉得许阳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又叮嘱了许阳几句:“你媳妇身体不好,你们现在又年轻,孩子什么的不急在这一时,你也有些分寸,别累到她。”许阳的脸腾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儿子会注意的。”说完小声嘀咕了一句:“您到底是我亲妈啊还是我媳妇儿的亲妈啊,我怎么觉得你关心她比关心我还多啊?”

    过年是各种忙乱,加上今年许家有了新媳妇,总要拜拜祖宗告诉先辈们许阳成家了,以后是个大人了。这会儿又看出小家庭的好处了,虽然有事情一个人忙不过来,可是起码不用到处磕头啊!除了到小祠堂拜祖先以外,家里要磕头的就许太太一个长辈,拜年省事儿的很。紫萱家里亲戚倒是多些,娘家人谁不知道她身体不好啊?哪里舍得折腾她挨个拜,一回家就被她的老祖母下令老实呆着不许乱动,娘家人也不会因为这个挑理,总算没有累到她。

    她以为他们终于得到了完整的幸福,却没想到这竟是悲剧的起点。他们的儿子在元宵节的夜晚一去不复返,他外出两天之后带着鬓边新增的白发,勉强对她笑道:“你放心,我已经通知了官府,咱们的儿子一定能找回来的。”

    他觉得他的妻子就像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把他从阴暗冰冷的绝望中拉出来,让他重新作为一个人而存在。在失去父母许久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重新又拥有了一切:温柔体贴的妻子,两个嫁了人却依然与他关系很好的妹妹,正直孝顺的长子,活泼可爱的幼子。

    ※※※

    他出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

    那一年,他二十七岁,她二十四岁。他是已故太子少师的独子,他虽素有才名如今却双腿残疾;她是已故林老侯的独女,她孝名满天下可花信已过成了实打实的老姑娘。他打理好京里老宅的一切,准备回镇江度过余生,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单一人,而是有了她相伴。

    她命人摘掉了家里侯府的牌匾,她四处托人为自己的弟弟找好的启蒙老师,她每天陪在母亲身边为她端茶送药,她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几乎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他,直到她忽然听说他中了解元的消息,才蓦的想起他们已经四年未曾相见。往事早已远去,她知道就算他也同样失去了父亲,可依然有太多比自己更好的选择,可午夜梦回时却经常梦里却经常有他那近乎于玩笑的承诺:“那就十年后再说……”

    过了年林如海来信说让黛玉收拾行李,让她等宝玉考完秀才就跟许陌宝玉他们一起回京,黛玉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是真的思念父亲,也是真的不喜欢京城,更别说她有多舍不得姑姑,哥哥还有嫂子了。看黛玉心情不好,陈紫萱便建议许阳把黛玉的十三岁生日办的热闹些,好让她开心些。

    他的恐慌很快有了印证,结婚多年,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他时不时想起他前世严肃的长子,活泼的幼子,时而失落时而庆幸。而他妻子在婚后第十个年头终于为他生下一个儿子,那孩子的眉眼熟悉的让他又哭又笑,他颤抖着手解开儿子的襁褓,他看着儿子身上那圆形的胎记,他泪如雨下:“许阳,他就是叫许阳了,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即使是最困难的日子,他也未曾见她丧失过勇气,她永远微笑着站在他身边。

    婚后多年,她没有孩子,连一向宽和的婆婆都有些着了急,他却挂着尴尬而拘谨的表情对母亲说:“妈,你知道我身子时好时坏的,这事儿怪不得阿溪。”她忘不了那一刻婆婆错愕的眼神,她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会为了维护妻子而宁愿放弃自己的尊严。

    他不再是那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他的颏下有了剃过胡须的印记,他狼狈的跌倒在满是灰尘的街边,他的仆人忙乱的去扶他的轮椅,留下他茫然的看着前方。她热泪盈眶,冲下马车站到了他的身前,她几乎颤抖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你说了等我十年,十年早就到了,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黛玉的生日这天,她们班所有的同学都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恐怕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聚会了,黛玉要进京,郑锦华,王芊芊也随着父亲的调任很快就要离开扬州了,更别说这些女孩子几乎都订了亲,便是不离开扬州,再聚会也不是以她们现在的同学的身份来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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