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病入膏肓

    汉威想，如果是自己遇到伤痛还会耍少爷脾气、不免自顾自怜骄纵自己；但大哥律己一向严格，甚至近乎残酷。如果传闻属实，那唯一可能造成大哥在前线按兵不动的原因，就一定在那晚谈话的玄机上。还是何长官拿了大哥什么把柄，逼了大哥就范。

    汉威想，定然是大哥去了前线不久就病倒，又不好回家养病，在军里生扛到现在，对大哥的那份不理解和抱怨也消除了很多。僵卧孤村空叹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那种壮志未酬的遗憾他能理解，只能是天意吧。

    在家里，汉威就是教养良好的大家子弟，也是半个主人。他恭恭敬敬的把客人引进客厅，上楼禀告大哥后，引了赵司令和小廖来到大哥的病床前。

    吃过饭来到大哥房里，大哥却推说倦了，不肯见他。

    “明瀚，我和老赵可是私跑了来看你的，闲的话就不多扯了，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马上要赶回去。”廖永华说。

    “总座那边，赵司令还要帮汉辰美言几句，虽说大战暂告一段落，但汉辰中途返家，实在是有失体统。”

    胡勇远没有他哥哥小黑子的机灵，憨憨的闯进来问：“小爷，什么吩咐。”

    赵祖信笑了打断他的话说：“要不是我拦了你，你是不是又要同杨司令掏枪了？”

    汉威同大哥目光对视片刻，目光游弋的闪开嘟囔说：“威儿哪里敢教训大哥，外面都这么说。就是不从小弟嘴里听到，明天也会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些。”犹豫片刻又不甘心的追问：“大哥，汉威真想知道，那夜何长官同你到底谈了什么？这么匆匆忙忙的去前线，去了又没有哥的任何消息，哥怎么就病得一仗也打不了了么？”。汉威知道大哥的坚强和钢骨，如果是疾病能成为他不参与战斗的借口，那真比母猪会飞都荒唐可笑。

    “混账，还问我吗？”汉辰不知哪里的无名火，教训说：“大家子弟，着装要稳重。又不是姑娘家，怎么穿这么艳丽的衣服。”

    汉辰正说着，忽然剧咳起来，汉辰边咳边起身急步向餐厅外走去，玉凝忙追出去扶了他。汉威和凤荣都放了筷子，听玉凝在外面低声同汉辰说：“怎么忽然这么厉害？斯诺大夫8点才会到，用不用我打个电话催催。”

    赵司令和小廖对视的眼光中都充满愤怒和不满。赵司令坦诚的对汉威说：“津浦之战打得很惨烈，若没有汉辰司令不计个人名利的崇高奉献，怕就没有津浦大捷。”

    汉威应了一声，过了会儿拿来几个笔记本。

    “什么话？”汉辰嗔怪说：“能在赵司令麾下效力，汉辰三生有幸。”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凤荣笑骂说：“你还拼命的妆点小弟，还嫌他不够招惹是非。”

    汉威翻个身，喊了厅里当班的新来伺候他的小黑子胡毅的弟弟胡勇。

    因为有津浦大捷赵祖信英名无人不知，汉威对他也敬意油生。率领武器装备远远落后于日本的中国军队去拼命，就象他当年开了“老爷飞机”去斗日本先进的战斗机一样，都是长矛大刀对付鬼子的机枪大炮般的无奈和英勇，拼的都是人多、肉搏，血肉堆成的胜利。明知道是胜利渺茫的战争，却能率领千军万马英勇面对生死，不管是胜是负，汉威都由心里钦佩赵将军的勇气。

    “我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他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混账！”杨汉辰重重的捶了餐桌，汤碗中的汤都被震得溢了出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杨汉辰怒声斥骂。

    津浦之战，按了汉辰原来的部署，诱敌深入，全歼日寇，初战告捷。军心大振后，战总指挥部都对大哥汉辰刮目相待，下面的军队里却传闻指挥部的赵司令有天神相助，能撒豆成兵，一时间军心大振，士兵们象吃了“刀枪不入丸”般毫无后顾之忧的拼命杀敌，乘胜追击，屡屡告捷。

    汉威一阵难过，也放下筷子，他当然知道没有什么比亲人的不信任更令人痛心难过的了。

    何文厚长叹口气，摔门出去，这种难以压抑的失态，令何夫人都觉得尴尬和不理解。

    “师母，您先慢慢用，汉辰吃好了，先上楼去打几个电话。”见汉辰沉了脸推了碗筷起身上楼，凤荣也瞪了小弟汉威一眼说：“不说话就拿你当哑巴了？”

    汉辰一把推开他，又一阵急咳，汉威搂住他时，才感觉到大哥身体的火烫。

    斯诺大夫走的时候，汉威本想同他问问大哥的病情，但玉凝姐一路同斯诺闲谈了也没给汉威插嘴的时间。

    赵祖信并没想到大哥的病会这么严重，战地缺医少药，要想治这种痼疾一定要回后方甚至出国，但这是不现实的。大哥汉辰也宽慰众人说，这病来的快是因为水土不服引起的旧疾复发，因为随身带了药，大家就不要担心。

    “是呀。”凤荣接了说：“小弟在家念叨个不停，说你别是同何长官斗气，有意作壁上观在保存杨家军实力呢。”

    “军令如山，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不知道大哥同谁打架，这声断喝吓了汉威着实一惊。滞停片刻，又听一声无奈的长叹“命数，命该如此～”

    斯诺大声用英语喊了，“杨将军，你忍一忍，不能再吐。”

    “出国？”廖永华皱眉说：“没搞错吧？现在国内同仇敌忾的抗日，缺得是人才，你这个时候出国。杨司令怎么想的。”

    汉威预感到情况的严重，转身跟了往楼上大哥的卧室奔去。

    “既然不舒服，就不用寻他回来了。”何文厚撂下句不温不火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吃菜吃菜。”顾师母招呼着：“菜都要凉了。”

    “总座这是气了？”赵祖信试探问。

    小廖忽然恍悟说：“是了是了，有一次，就是土各庄告捷的时候，张继组帮何长官来劳军，小张喝醉了酒，还开玩笑的说过句，‘杨司令是何长官亲自去龙城用两个大嘴巴给煽到前线来的。’我还以为张继组喝醉了胡扯，总座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悄悄去龙城孤身犯险呀。才过了胡子卿西安那事没两年，总座就不怕小杨逼急了也～”廖永华说到这里也觉得失言，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司令忠心耿耿这无话可说，这回兄弟是见识了。只是～”

    “好字小刘庄那仗你没上，是国英去的，不然你这脾气，非草率出击进了鬼子的包围圈呀。”赵祖信说。

    满座惆怅的表情，何夫人失望的看着那精心准备的花环，张继组忙说：“走多久了，我去追他回来先。”

    见汉威听得沉默不语，赵祖信笑了对他说：“汉威兄弟，看来杨家英才辈出呀。听说去年淞沪会战，你率领的猎鹰队打得很英勇，战功卓著呀。怎么，下面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去前线？”

    赵祖信如捧珍宝般捧着本子连连说：“好，好，我一定好好拜读明瀚兄的策论。”

    屋里一片混乱，玉凝姐吓得立在一旁瘫了般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师母坐在大哥床边同斯诺大夫扶着弯身正扶在床边边咳边吐的大哥，汉威这才发现，那急促的喘息咳吐出来的不是痰，而是一口口的鲜血。

    汉威怯懦求救的目光投向嫂子，玉凝从小弟的眼神中读懂他肯定是没练字了，就笑了拉了汉威在身边说：“威儿军里面那么多事，我实在太心疼他，怕累坏他。是我没让他再写。再说，出了国，谁还写用毛笔写汉字？”

    汉辰在窗前回想着过去两个月那波澜壮阔的一幕一幕，忽然被楼梯方向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惊断思绪。汉辰听得出是小弟下来了，但那本来着实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快到楼下时忽然放缓，小心谨慎的步伐声渐近。汉辰心中忍不住一阵笑骂，知道汉威是快跑到眼前忽然想起了规矩，才忙改慢了脚步。

    “怎么这么大动静？”

    “龙官儿，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大姐上前关切的问，汉辰捂了嘴点点头艰难的说：“在前线有些水土不服，不过还好，等下斯诺大夫就来。”

    “你们～”汉辰剧咳了起来：“你们怎么能～，这要是被总座知道～，小廖你～”

    汉辰递给赵祖信说：“赵司令，这是汉辰写下的抗日策论，希望对时局有用。汉辰还是觉得抗日要打持久战，关键阶段不能放弃游击战。虽然争议很大，还是请赵司令斟酌。汉辰身体不争气，怕不知道能否重回战场，但汉辰的身心魂魄都跟了这本子随了赵司令和战总的兄弟们去了前线。”汉辰恬然的笑笑。

    汉威忿恨的瞪了眼大姐，嘀咕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军队到家两点一线的折返，我去哪里惹的祸？”

    送赵、廖二人去机场的路上，汉威有意透露了龙城军队和百姓误会大哥汉辰在津浦战役明哲保身、作壁上观的事。

    赵祖信看出何长官和夫人及在座人等的唏嘘失望，忙又解释说：“杨司令他近来身体不舒服，刚才跟属下请辞回龙城养病，属下就特批了。”

    “油头粉面，总在些不正经事上下功夫。”汉辰沉了脸训斥着汉威，不依不饶的腔调。

    “这个是实话，乖儿真是乖儿，最懂事乖巧不过了。”师母握着汉威的手，轻拍了说。

    “这去年不是好多了，今年怎么又犯起来了？军里是不是太累了？可报纸上怎么也没看到你的消息呀。”大姐快人快语。

    何文厚边走边摇头叹息说：“可惜了这么精致的东西，命中注定没有，终究放在眼前也得不到。”

    ※※※

    入夜，汉威睡得朦朦胧胧中，隐约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蟋蟋簌簌的动静，像是搬动家具的声响，还有低低的人语声。

    玉凝嘟囔了抱怨说：“人家辛辛苦苦织了半个月才织成，还以为你看了会夸我呢。我还给你织了件，不过是米色的。”

    汉辰在前线还总记挂小弟，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面就总觉他看来不尽如人意。见大哥沉默不语，眼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视，汉威垂下眼睫都不敢同大哥直视。

    “小弟这件毛衣是你打的？”凤荣看了汉威问玉凝，玉凝得意的点点头。

    “又不是我的话，军里都这么议论，我也犯寻思，大哥怎么会～～”

    本来见了大哥的那份欣喜劲儿，全被大哥一通没来由的训斥弄得心寒。汉威没多作声，心想大哥怕又是心情不佳，寻了借口拿自己出气呢。

    “你进来吧，小爷醒着呢。”胡勇愣愣的应了声。

    汉威从赵司令和大哥的对话，多少听出了些隐情，心里奇怪，如果津浦之战大哥是功不可没，那为什么各界报道对大哥只字不提。如果是赵司令独揽功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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