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晓以大义

    汉辰从未见过何文厚，但报纸上的照片他是熟悉得很。何文厚一袭青色长衫，高额高颧骨，高挺的鼻梁，身材的是颀高。神采矍铄，两眼奕奕闪烁着无畏的风采。

    子卿说：“想这困了廖永华几乎脱了裤子逃蹿的黄龙河水，静谧时真如个淑女呢。”又回头凝视了汉辰取笑说：“我们的杨公子离了战场，文质彬彬时也端端的清丽可人呢。”

    汉辰浅笑了问他：“子卿何来的雅兴？带我来河道里会的什么朋友，莫不是龙王爷？”

    谁知道事情过后他头一面见了子卿，剩下的除去以往的亲密，反多了些那小人般的戒备，怎么一句感激的话也不曾对子卿说出来。想到这里，汉辰都暗自骂自己该打。

    汉辰的话说得不客气，子卿也不同他计较，嬉笑了涎了脸的说：“我好歹也是龙城杨七爷的弟子，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谢我什么？”子卿含了笑答了：“我又不是只为了你，还不是为了龙城万许无辜受灾百姓。天灾人祸，有良知的国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见汉辰沉吟不语，面色凝重，子卿惭愧说：“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民众何罪？遭此磨难，一方有难，同为炎黄子孙，同为国人，当然要援助。总不能因为你同西京开仗，就眼见百姓流离受难吧？”

    汉辰觉得他这话来得突兀，沉了脸看了子卿，又看了眼张继组说：“怎么？有什么事瞒我？”

    “那好呀，既然怕我打不过马、时，那你来帮我呀。我不要你龙城出兵，你就来帮我指挥东北军入关可好？”

    杨汉辰没有作声，迟疑半晌，才说：“汉辰自幼秉承先父庭训，家国大事，是非利弊，还算能辨清。这个先生但可放心。”

    虽然汉辰对子卿的易帜不是很苟同，对他三番两次的劝降很是抵触，但此刻听他这些话，也知道子卿也定然是有他的一番见解。

    为了龙城大战之事同胡子卿这个他唯一能求救的朋友翻了脸，他自然没有面目再去求子卿帮忙。更何况天南地北也远水难救近渴。眼见了局势一天天糟糕，汉辰咳血的旧疾也被急火攻心的勾了起来。

    子卿忽然一把拉了汉辰低声说：“伙计，无论到哪里，我都拿你做最要好的兄弟。你也相信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

    汉辰知道子卿在制止西京发兵之事上定然是费尽周旋，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生都要拿他当手足相待。

    子卿笑笑：“前番的救灾，那钱粮还有专家～”

    汉辰不解的看了他说：“你是说小张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躲了在船上作甚？”

    “明瀚兄，幸会幸会！”何文厚伸手过来同汉辰握手。汉辰却未接手，猛的转身愠怒的去看子卿，迅然间已经持枪在手，直指何文厚。子卿都没看清他如何掏枪，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子卿蹿到何文厚面前，伸开双臂挡了何在身后气愤质问说：“伙计你这是做什么，何先生他没带枪，你惩什么威风。”

    “该死该死！”汉辰拍拍脑袋，抱歉说：“看我这记性，可真真要做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承蒙你上回搭救之恩，怎么反忘记好好谢谢你了。”

    “什么都没有。”子卿说：“钱都用来安抚广州那边，和对付马、时两头狼狗了，哪里还有钱粮给小杨。不仅这样，何先生还志在必得的要汉辰现在归附中央。”

    见汉辰不做答，子卿远远的指了远处河心停的一条画舫说：“小张在那里等咱们呢。”

    可转念一想，何文厚未带一兵一枪深入虎穴般的来见他，他若再持枪相向，怕传出去反被人笑话了，就得意的笑笑把枪掖了起来。

    张继组被唬得嘴都闭不上，问：“一块儿骨头都不赏，就让小杨跟了他走？他是没被小杨打怕，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倒是子卿说：“何先生的话也对，你就知道我是为什么死保了他。你想，这马、时之流是西京那边执掌重兵的，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地盘钱粮都三天两日打得头破血流，如此心胸狭隘之流怎么还能统帅中央，怕他们得了势上了台，非但不比何先生好，民众也要遭殃。再若闹出个前清末年的让各国洋人乘虚而入，我若还想了按兵不动受了东北三省的一时太平隔岸观火，那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明瀚兄果然是条血气的汉子！”何文厚赞叹说。

    汉辰心虑憔悴时，更怕中央军会乘机卷土重来的报复，那他可是内忧外患，无可避祸了。

    听他提到如果是因为他何文厚的缘故而不肯归降，他可以辞去职务都要促成龙城易帜时，汉辰心中也一动。心想如果何文厚此话是发自肺腑，怕反把他杨汉辰推到了悬崖。何文厚辞职换了更贤明的人当政，他杨汉辰再不归降，怕是只能说明他有意与西京政府为敌，反对统一；或者就是另有图天下的野心。

    张继组叹了说：“想不出小杨这么拗，你就是强拉了他规了中央，他这脾气秉性加之同嫡系那边结的梁子，怕将来也少受不了苦。”

    他怎么也没想到子卿闻讯后这么不计前嫌的及时伸出手来帮他，不只是空洞的言辞慰问，也不象其他父亲生前故交的军阀那样假惺惺的登报发几篇无关痛痒的慰问电文。子卿的电文没有什么寒暄的废话，字里行间都透了他东北人的实在。

    张继组向不远处的小舟招呼一下，轻舟漂来，载了子卿和继组离开。

    汉辰明白何文厚是不希望他此次发兵支援任何一方，这个要求倒是出乎汉辰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何文厚会求他发兵支援。毕竟胡子卿拥兵三十万可以入关，但比起老谋深算戎马半生的马、时二帅，胡子卿几乎就不是个戎马军中的将才，而且胡大帅留下的几十万土匪兵，那文弱的胡大少爷也未必能指挥得动。

    子卿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汉辰瞪了他一眼，“说你胡大少爷做事没个谱调，你还不服，哪有军权旁落的就这么随意交了人的。”

    何文厚又说：“国民政府是民意选举产生总理，完全是民主。何某腆颜此位，并不是我何文厚有多伟大，而是此时此刻，民众或许认为何某是最适当在此刻接管此任的人选，来稳定乱世战局。若是杨少帅回归西京政府，也可以入局参选，任何人只要有此能率领同仁继续走下民主道路，完成国家统一大业，文厚也愿躬身辅佐。”

    张继组一边同汉辰说着，边向子卿交换个眼色。

    “你作死吧！”汉辰嗔骂说，“怎么学了同张继组他们一样没脸的浑闹，小心我把你踢河里去。”

    汉辰眉峰微调，凝视了子卿，沉了脸，接话说：“你不会告诉我说，是何～”

    汉辰心中激动，率真的子卿真是个仗义的朋友。

    见天色渐暮，何文厚起身告辞。张继组保了他又沿了水路离开。

    “伙计你我还信不过吗？”子卿自信说。

    张继组插了句：“小杨你怕什么？这船上只我们四人，再无旁人。”

    见汉辰一脸的迟疑和愧疚，子卿笑扶了他的肩说：“我原本遇事也是个只想了闷头自己寻思破解方法的人。现在不同了，中央那么多同志，都是华夏子孙，一方有难、八方援助的。前些时候新疆地陷，我还奉命拿了中央的救济飞去帮忙呢。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归了中央，为什么赞成全国统一，有唯一的政府。”

    一叶孤舟吻着碧流，两岸青山向后排去，远山群岫，清利的微风，悄悄掀动子卿额前覆发，吹起薄袍襟角。

    见子卿明眸下真挚的目光，汉辰说：“难道还有比今天的鸿门宴值得我骂你的？”

    船贴靠过去，果然张继组已经远远的同他们挥手。

    何文厚抬眼看了汉辰笑笑，胸有成竹的说：“明瀚兄你错会了何某的意思了，你须把何某同中央政府分开来谈。文厚作为国民政府总理，不过是受诸多革命同仁重托，代为监督执行党国纲领。若杨少帅因为对何某个人的品行有所微词及至怀疑了先总理所推崇的主义信仰，那实属文厚玷污了先总理的遗志。至于文厚本人，果真能得杨少帅易帜西京，促进全国统一局面，文厚可以向西京政府辞职令换贤者来带领政府继续总理遗愿，建设富强中国。”

    何文厚同汉辰坐在船头，清风扶波迎面吹来。

    顶着澹澹的秋阳，云幔横铺西天。

    何文厚说得激动，汉辰先时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神，听到后来反有些垂睑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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