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中的桃源乡之一

是不悦。

    星狩才由森林经过，很清楚那片森林的危险。

    碧西雅生活的村庄在一处小盆地中，占地并不广。在那盆地里，可以居住的空间显然还很多，可是所有的房舍全都紧密的聚集。

    碧西雅的家，比村子里其他的房子还要来得大，门口还有个小花圃。

    这样的村落，竟然能在耶佛大陆上存在，实在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奇迹。

    而他却手持长剑，而且那把剑上还沾有血渍。

    不知道那个巨大的魔物会不会再次返回。但是不论如何，不能在这附近逗留，碧西雅拔腿就跑。

    听到男子的问话，碧西雅才想到，自己尚未向他道谢，这才提起裙子，欠身行礼，说道：“谢谢您的帮助。我本来在村外采集小红莓，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村子，结果看到那个可怕的魔物，为了躲避它才逃入这里的。我叫碧西雅，还请问先生大名？”

    虽然碧西雅未曾远离过居住的村子，可是她曾听过大陆有多危险，有许多比方才那只双头巨人更可怕的魔物，在大陆上四处横行着，独自一人想在大陆旅行，根本就像自杀般的行为。

    “你、嗯，你说的没错，可是……”碧西雅似乎觉得有点为难，可是在看到星狩那和善而灼热的目光，便鼓起勇气问道：“那么星狩先生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男子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静静地站着，任由女孩搂着。

    以妇女聚集的状况来看，没等到太阳开始下山，不得不回去准备晚餐，兴致正高的妇女们是不会散去。

    星狩依稀可见到，田里有人辛勤地工作，村庄的街道上，不时有人在走动。

    村庄这么靠近身后那片阴暗的森林，为什么还敢把房舍集中建在东面？

    星狩了望村子，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碧西雅紧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在巨大的古树与像是门帘般挂在树干间的藤蔓下。她害怕的发抖，甚至还因为担心自己会发出尖叫，而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虽然这并不是他心里原来想的事情，不过当他说出口时，才发现内心真的如此希望。

    “呵……当然是人。”

    男子怀中的碧西雅听见了几声模糊的声音，似乎是男子朗诵咒语的低语。

    妇女的声音渐渐接近：“小高文被你小阿姨接过去玩了，明天才会回来。咦？这位是……”意外地看到陌生人，碧西雅的母亲露出惊讶的神情。

    “您就一个人！”

    “不、不是……我只是……嗯，想起了我的弟弟。要是他也能够跟我来到块美丽的土地，那有多好。”星狩若有所思地回答。

    星狩不由得暗叹：“真是个好女孩……”

    古老的树木，挂着枯藤，配合着昏暗的环境在微光中摇曳，好似幢幢鬼影。

    树林里一男一女，女孩紧紧地抱着男子。

    “你……你是人还是怪物……”

    “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

    据说一般的金属会干扰法术的施展，在身上携带大量的金属，比方身穿铠甲、装配铁盾、持有钢剑，都会导致施展魔法发生危险的意外。

    不过，碧西雅这一次走得特别快。

    巨大的魔物只停留了一会儿，碧西雅就听见那重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地面的震动也逐渐平缓。

    原本暗无天日的森林，却洒下一片明亮的阳光，明亮的光线在这片森林中，显得特别亮丽抢眼。

    当他踏入村庄的时候，好像进入另一种地域之内，有点像是由陆地进入水中那样。

    星狩不拘地笑道：“可以的话，就叫我的名字，以狩字相称。再不然也省去先生那个麻烦的称谓，直接叫我星狩即可。若是你尊我虚长几岁，也可以像我的弟弟一样，喊我一声狩哥。”

    呼……浑浊的呼吸刮起一阵恶臭之风。

    碧西雅惊讶地看着他。

    而所谓的“有用物品”，很可能只是一颗宝石、一件魔法物品，甚至只是能让人填饱几天肚皮的数斤面粉。

    虽然他救了碧西雅一命，可是那只是为了自保顺手而为的小事。就因为这点“小”恩惠，就要招待他这位陌生人，进入她所在的村落？

    反倒是村庄的西方，没有什么住户，却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中，搭建了几座木塔。

    那名男子接着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这种地方，不像是让淑女散步的场所。”

    星狩摇摇头，叹道：“不可能的……他没有这种福分……”

    女孩的神情显得相当紧张，快步走着，还不时回头张望，她身上穿的是寻常农妇的服饰，不过布料堪称上品，手上提着藤编的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这片树林不出产的小红莓。像这样的一名女子，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也不该来到这里。

    这名男子身上穿的是法师的袍子，并以绯金纹饰，看得出来，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魔法袍。虽然因为旅行而把袍子弄得颇为肮脏，但在枝叶细隙钻出的阳光照耀下，绯金反射出独有的亮红金属光泽。

    依靠魔法力量的妖鬼来到这，被剥夺魔法的力量之后，恐怕会变得比三岁的孩童更加无力。

    “你没事吧，美丽的女孩？”碧西雅身前的“生物”，以大陆的通用语，和善地对她说话。

    男子那只原本抱着碧西雅的手，转向她的头部，缓缓地由长发滑落，又用手指拨弄着她的发梢，看他的表情似是不经意的。

    “这……方便吗？”星狩道。

    “嗯。”

    碧西雅眨了眨眼，然后有点害羞，小声地说道：“嗯、好的。狩哥……”

    “西雅，我不是说过没人陪伴别到村外吗？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不听话呢！”

    依照星狩的估算，这场妇女的街头聚会，没有两、三个小时，恐怕难以结束。

    碧西雅以充满期望的情感说道：“当然，请你务必给予我这个报答的机会。”

    来到这面陡坡，便可以望尽村落，不过首先会先通过之前那个阴暗的森林。

    她害羞地退了一步，脱离男子的怀抱，理智与教养告诉她该这么做，未出嫁的好女孩，不该跟男士太过亲近的……况且他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不过，这还不足以解释，这里为何会如此的安祥。

    “啊、嘎！”、“呜啊！”双头巨人的两颗头颅，分别吼出疼痛与战斗的呼喊。

    欧达闻言也瞪了碧西雅一眼，之后才说道：“咳、孩子的妈，你先到厨房。这位尊贵的客人救了西雅一命，我们要好好地招待他才行。至于西雅，你马上到麦田去请爷爷回来，然后到厨房帮忙。”

    可是碧西雅在离开男子的胸膛时，心中却又扬起一丝丝可惜的感觉。

    他依然看着她，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光明而灼热的目光，不带亵玷之意。

    女孩先是一楞，然后红起了脸，接着就欢喜地，与星狩手牵着手继续前进。

    原来，这个村庄有强大的保护力量，难怪邻近森林中的妖鬼不会侵入。

    在他的怀中，碧西雅奇迹似地觉得放心。

    碧西雅完全没发现战斗已经结束，她还是闭着眼睛，紧紧靠在男子身上。

    脸孔看起来还满年轻的，但是却有种历尽风霜的感觉。

    “对了，星狩先生，我忘了告诉你，在我们村里是无法施用魔法的。我们的村庄是受到仁慈的罗拉娜祝福与保护的村庄，在这里，你可以放松心情喔！”

    那男子解释：“放心，我绝对是一个人。方才的形象是用拟象术做出来的假象。你应该知道在外面行走有多危险。我一个人要休息时，当然要做点安全措施，变成泥沼怪的样子，就不会被任何魔物找麻烦。”

    他们由东面走向村子，这一面坡度较陡，不过有前人走出来的泥土阶梯，让他们一阶阶地接近村子。

    阴暗的森林与碧西雅居住的村落，相距并不算太远，以女孩的脚程，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见到村庄了。

    “啊！”碧西雅自以为发现星狩眼中那股孤独与寂寞的起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然后她用哀伤的语气说道：“对不起……”

    由魔力所驱动、靠着魔法而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一旦失去了魔法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

    一个稍有水准的魔法师，可以轻易地摧毁这么一座小村庄。

    “好的，西雅。你不是要带我到府上？咱们快走吧。”

    碧西雅带着自傲的口吻向星狩说明，由她的语气足见，女孩对自己生活成长的地方感到满足与喜欢。

    她像是只害羞的小兔子，先探出半张脸，在确定巨大的魔物真的没在附近后，才站了出来。

    “呼、嘎！”双头巨人挥动着手上的木棒。木棒末端的部位极宽，一个成年人都抱不住。

    男子这时才取出干布，拭去剑上的血渍，然后将剑插回剑鞘。

    没一会儿，粗犷有力的声音由内房传出：“我当然知道是客人来了……怎么了，是谁来啦？”

    碧西雅吐了吐舌头，笑着应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高文呢？那贪吃的小鬼怎么没来迎接他的小红莓？”

    “原来是这样……”碧西雅心中的疑虑略减。

    这种零食对小孩子最有吸引力了，碧西雅家中正好有个年幼的弟弟，才会想要利用这种东西引诱他用功学习。

    星狩还发现，碧西雅也是三姑六婆的预备军。她的功力虽然还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一加入妇女群们，那张嘴却能高速连发，哪有淑女典雅害羞的模样。

    当她将篮子装满，想要返回村庄时，却碰上了麻烦。

    不适的感觉，随着身上保护魔法的消失，也迅速地减缓。

    他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大，也许有一米八或是更高。

    星狩跟在欢喜的碧西雅后面，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碧西雅不大明白男子的意思，不过她可以听出来，他并不惧怕危险的双头巨人，也有能力对付那种怪物。

    星狩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他的长剑。

    这种力量，让他觉得身体受到压迫，就像进入水中那样，水压由四面八方挤压他的身体，而这股力量，又强制剥去他的魔法力量，一直保护着他的数种魔法，被强制地脱下。

    她的心情像飘在云端似的，连带着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啪的一声，古木挨了双头巨人那一下，似乎因而倾斜了，树叶纷落，林中群鸟惊叫而飞。

    毕竟，在耶佛大陆上，光靠獠牙利齿、怪力蛮横的生物，也足以轻易地摧毁这种村庄。

    这时，她才仔细地看清楚这位男士。

    碧西雅的父亲——欧达．莱拉克放下后院田地的工作，还来不及清理，就被妻子拉到客厅。

    “怎么了？”泥沼怪发出和善的声音。

    “怎么了，星狩先生？您觉得不愉快，还是嫌弃这里？”

    “……火焰……化为利刃……叱、火焰矢！”

    其实不用男子多言，她就已经这么做了。

    “狩哥，那么也请你叫我西雅。”

    没有权谋，没有阴谋诡计，不必担心在暗处有人觊觎着自己的性命。

    星狩一看就知道，碧西雅他们家，在村中颇有地位。

    “爹爹、妈咪、高文，我回来了。高文，你快出来，看姊姊摘了你最喜欢的小红莓回来了喔！”

    难道她不怕引狼入室？

    碧西雅显然没听懂星狩这个问题的真正含意，她答道：“我受了星狩先生的帮助，当然要报答你啦。”

    不过最让碧西雅感到惊讶的，是他手上还握着一把银光赫赫的长剑。

    “双头巨人虽然有两颗头，不过没长脑袋的头，再多颗也没有什么用。要杀死它也并不困难，只是这种生物很少会单独存在，它们是群居的，用这种方式让它的记忆混乱，省得它的同伴再回来找我麻烦。”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神罗拉娜请保护我……”女孩不停地的默祷着。

    他的手臂相当有力，却又温柔，为她挡住了外在的危险；他吟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感性韵律；男子的胸膛宽而结实，靠在他的胸前，似乎能够听到令人安心的心跳声；他身上还有男性特有的汗味，却不像过去在村里那些庄稼汉身上的臭味，让人觉得讨厌。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力量，一股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