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地

    “刚才我不该打你骂你。”西门美人螓首枕在他的肩膀上，平生头一遭心甘情愿地做自我检讨，“可有时候你又真的很惹人恨。”

    “快回来！”真禅腾身追出，伸手抓向西门美人的香肩。

    他微一运劲，身躯破开海水缓缓下沉，一座拥有三重大殿、占地万亩的巨型魔宫赫然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忽听常融天尊一声低哼，眼里的异光彻底隐退，茫然望着小夜道：“你是谁？”

    不用真禅提醒，西门美人已经死死抱紧他了，她望着身外奔腾澎湃的熔岩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分了真禅的心神。

    真禅身形急掠，左手抓住西门美人肩头往上一抛，右手攥捏成拳向前轰出。

    紧闭的殿门忽然隆隆开启，一团绮丽多彩的柔和光雾扑面而来，空阔无人的大殿中飘浮着成百上千的绚烂星火，它们色彩缤纷，小巧可爱，让西门美人登时忘记了害怕，惊喜道：“啊，好美的星星！”

    真禅弹身上跃，抱住西门美人向围堵力量最为薄弱的山顶方向疾驰，周围光澜跌宕，越来越多的祭魔族高手从四面八方闻讯赶至，加入了追杀的行列。

    他们一个个木无表情，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脸孔缓缓扬起，不约而同仰望向殿顶中央的藻井。

    杨恒远远望见从火山口喷出的浓烟，对坐在身前的石颂霜道：“当年我和幽儿便是从这个火山口被祭魔族人丢了下去，在下面找到了太古神殿。”

    杨恒心领神会，光鞭一甩将常融天尊掷向小夜，厉青原从后探出臂膀提住常融天尊腰带，干净利落完成了一次高空作业。

    轻出口气，常融天尊又想起道：“对了，刚才又有人跳入火山口，不知是死是活。”

    嗤——尽管西门美人及时缩手，而真禅的护体真罡也瞬间有了反应，但刀锋还是在他胸前划出一条浅浅的血口。

    常融天尊的心神渐渐苏醒，却犹似在噩梦中一般，茫然回答道：“那个和你曾一起闯入火山的小姑娘又回来了……她用可怕的尖叫声控制住了我们的神智，命令我们驻守火山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看着西门美人闭紧双目粉脸煞白惊恐失声的模样，真禅忍不住笑了，他轻拍西门美人的肩头：“别怕，我们暂时安全了。”

    双方正斗得难分难解之际，一阵狂风大作，从海面上吹来一蓬黄绿色的沙尘，如同直径超过十里的巨型云柱，瞬间便吞没了整座冰火岛。

    这时再看向火山口周围的祭魔族人，除了少数高手得以幸免外，更多的人已痛苦蜷缩在地，浑身肌肤泛起触目惊心的金绿色斑点，呻|吟声不绝于耳。

    常融天尊挥杖放出一头身长过丈的黑色魔兽，恶狠狠朝上扑去，杨恒手起鞭落，将魔兽抽得支离破碎，光鞭幻动，数道金圈套住常融天尊往身前疾收。

    连毙七名祭魔族高手，真禅选择冲上山顶，希望能藉助浓烟的遮掩逃离冰火岛，忽然面前蓝光暴涨，一名黑袍老者手持法杖，祭起声势骇人的冰风暴，狂飙席卷向真禅涌去。

    她希望听到他的道歉，希望听到他对自己软语相求，哄自己开心，可是西门美人等了许久，立在洞口的真禅一言不发，就像完全忽略了原来还有个人在此。

    当真禅与西门美人跨入太古神殿时，杨恒一行人刚好飞临冰火岛的上空。

    乌龙神盾去势不止，如一道黑色雷电穿过梵度天尊的身躯！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怖力量顷刻将光罩轰得粉碎，真禅的眼前一黑，用尽全力牢牢搂住西门美人的纤腰，心道：完了，老天爷果真要让我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你弄疼我了！”西门美人望见真禅眼眸里跳动的诡异红芒，不由得害怕，左手弯刀在挣扎过程中划破了他的衣衫。

    杨恒心念传送小魑，让它逐渐降低飞行高度，打量满目疮痍的冰火岛，寻找适合着陆的地点，低声道：“我能不能把话说完？”

    啪一声绿星应声爆裂，西门美人马上嗔怪道：“你怎么老要搞破坏……”

    听到此话，杨恒心中一沉，他从常融天尊的口中印证了吴道祖记载在书信里的预言，不禁暗暗问道：幽儿果然想要复活轩辕魔帝，绝尽世人吗？

    望见数以百计的祭魔族高手再次涌来，真禅心头微惊，但不知何故自己甫一接近火山口边缘对方便即驻步，一边运用神息秘技向自己猛攻，一边愤怒呼喝。

    石颂霜侧转俏脸，似笑非笑道：“你果然是念念不忘啊，又在后悔不该带我来？”

    杨恒使出缥缈遁影破入祭魔族战团，左一指右一脚，他先将贾奕天尊等人点倒后再解决修为稍逊一筹的其他族人，这些祭魔族人虽都是神息高手，但近战之能尚不如寻常剑仙，被杨恒神出鬼没欺至身后，一个个几无招架之功。

    直到这时西门美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千百次想过并反复不停的告诫自己：如果能够再见到真禅，一定要温柔些乖巧些，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要再提起任何与司徒筠那个小狐狸精有关的事。

    “走！”真禅面色微变，携起西门美人冲入大殿，头顶突有一蓬白光照落，那些幻影遽然膨胀复活，潮水般向两人扑来……

    “他们很好，只是担心受到族规惩戒才不敢回返星辰海。”杨恒当下稍微解释了一下之前的遭遇。

    然而他们毕竟人数众多兼之心神已失，出手之时毫不顾惜族人性命，一道道神息绝技卷天席地，只要杨恒身影甫一现出便蜂拥而至。

    此时同为祭魔族五巨头之一的梵度天尊飘身上前，麒麟银杖朝乌龙神盾一记虚点。

    “小和尚！”西门美人不由又失落又气恼，往前走了两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海底下怎会有宫殿？

    在第一重大殿的匾额上，写着的是“玉清殿”三个字，真禅刚要伸手推门，西门美人一把抓住他紧张说道：“咱们还是别进去吧，我总觉着里头阴森森的。”

    在山脚下，海水已吞没了冰火岛的周边，数十栋祭魔族人的房屋业已倒塌毁损，岛上的土地千疮百孔，遍目都是裂开的深壑和汩汩冒起的红烟，天空是绿色的，一道道无声的闪电不时划破苍穹，从血色的云层后露出森冷的狞笑。

    他低下头，却意外察觉到下方的海水里隐隐约约有波光泛动，好似一条银龙翻腾，他暗运神息探入海中，很快|感应到这竟是一座宫殿的屋脊。

    真禅自不认得这黑袍老者便是疾舞岩的父亲贾奕天尊，暗自惊异于对方的神息修为几近双泯之境，反手掣出乌龙神盾护持住自己和西门美人，和身撞向冰风暴。

    真禅脑海里灵光乍现，抱紧西门美人纵身往火山口下疾速沉落。

    他们沿途受到两拨祭魔族高手的截击，都已轻松解决掉。

    常融天尊身不由己离地飞起，杨恒轻舒猿臂将他的胸襟抓住，指尖劲力透出，刚封了经脉就听小夜叫道：“阿恒，把他交给我！”

    在短暂的脑海空白后，西门美人推开真禅，跌跌撞撞奔出了山洞。

    常融天尊闻声望去，身子一震用中土话叫道：“你是……”

    话音未落，所有的荧星蓦地齐齐定格在空中，光影幻动起了变化，一晃眼的工夫变成无数个寒芒闪耀的幻影，有男有女却全部都是十多岁的孩童模样。

    真禅呆了呆，眼中涌起骇人的凶光，只想双手一紧将西门美人的脑袋生生夹爆，但就在他掌心即将吐劲的一霎恰巧看到了西门美人眸中涌动的泪水，他的心如遭雷击，松开了双手。

    真禅摇摇头，左手揽住西门美人，右手紧握乌龙神盾，全神戒备步向神殿。

    西门美人一跺脚冲向洞外，可奔了两步就想起自己的刀还在真禅手里，忙又回过身一把夺过奇形双刀。

    “呼——”中年妇人的法杖释放出一蓬黄光，顿时在空中凝铸起数百块拳头大小的飞石轰向西门美人。

    西门美人神思恍惚，对中年妇人的警告置若罔闻，感觉到真禅追来反而奔得更快。

    真禅摇摇头，却没有告诉西门美人自己早已封闭了四识，哪怕那一刀直接插入心脏，他的肉体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疼痛，会疼的只有将死未死的心。

    真禅舒展神息避开岛上祭魔族的明岗暗哨，将西门美人带到一处干燥灼|热的山洞里后放开她的纤腰，站在洞口俯瞰着波澜壮阔的星辰海，沙哑的声音道：“休息会，天亮前我送你离岛。”

    真禅没说话，屈指弹出一缕劲风，击向从身前飘过的一颗绿色星火。

    真禅突然探手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这样冲出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真禅和西门美人陷于祭魔族上百位高手的包围之中，短短半盏茶的工夫，他怀抱西门美人左突右闪，身上已数处负伤，地上也多了二十余具祭魔族高手的尸体，可两人始终无法冲破重围。

    杨恒望向小夜，小夜耳闻祭魔族人的呻|吟哀嚎心中戚然，默默颔首。

    常融天尊猛然抓住杨恒的胳膊道：“求你救救我的族人，你们既然能够救醒我，就一定可以唤醒其他人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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