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悲哀，巨人的山谷

    夜里。小巨人把大家都带到了那个洞里，简单的安顿下来。由于疲劳，铁锤的头一沾着干草，就发出了呼声。小巨人仰面朝天躺着，小嘴巴张开，发出有节奏的呼吸声。类龙不习惯这么小的山洞，躺在外面，它的呼声丝毫不比铁锤差，就像当初比逃跑的脚力一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声比一声响。

    “你们……怎么干这无聊事情？”我看着他，搔了搔脑袋问道。

    “我也很奇怪，一边跑，一边琢磨，而且还不时回头喊：‘我的肉不好吃，真的……’”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龙弓是邪恶的，师父说过的，那是不能使用的禁忌的力量……”我喃喃地说道，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铁锤挺了挺胸膛，好象很神气的样子，说道，“所以我回来了。”

    “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醒醒……铁锤……铁锤……”

    我和类龙都喘了口气，铁锤那缓慢的语调感染了我们。

    “心灵？我不懂……”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影象出现了，纷杂而混乱，就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可是……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好象又隐隐知道，心中一阵的烦躁，禁不住大声喊叫起来。

    “感到很恐惧，是不是？”

    “你又错了，龙飞扬。心灵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最强的弓，依然产生于人的心灵。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激动的片段都保留在人的记忆中，形成了人的心灵，也是人最宝贵的遗产。我爱，所以我弯弓，我恨，所以我拉弦，我悲伤，所以我射箭，这才是心灵的力量！最强的弓会以人宝贵的记忆作为代价，释放出心灵所有的力量。”我抬起了弓箭，“神弓不去使用它，并不是因为人类软弱，恰恰因为人类不愿意忘却最美好的东西！”

    “不要叫我小巨人，”小巨人微微撅起了嘴巴，“我就是巨人。巨人小的时候都很小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会越长越高。我们巨人的寿命比人类长的多，可以活好几百年，所以才长的那么高大的。”

    ……

    那白光指向巨蟒，瞬间，蟒蛇被刺穿，同时猛烈的火焰在蟒蛇身上燃烧着，蟒蛇痛苦的摆动着身躯，抽搐着。白光穿透了蟒蛇，好象它是用蜡做的一样，那高昂的啸声，随着白光一直冲向远方，消失在天边。过了一会，大地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轰鸣，震动着，动人心魄。

    “巨人就躲在这里面？”类龙悄悄地问道。

    “后来？”铁锤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当然是我们人类胜利了。巨人们被迫退守到了这个山谷，他们最后的根据地。在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中，全部葬身与此。从此，大地恢复了和平，人类又过上了快乐的生活。但是这个巨人的山谷却变成了禁地，因为据说这里充满了巨人恶毒的诅咒……”

    第三天。

    下面还有文字。

    我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它。

    “铁锤！”我拼命抱起了他，摇晃着。铁锤又是哇的一声，鲜血吐出来，染红了我胸前的衣襟。

    还有害怕……

    “可能。”铁锤打量着这个洞穴，“好大的山洞啊，那里面的巨人个头一定小不了……”

    “是啊，是啊。”铁锤点点头，忙不迭地说道，“好象那个，那个巨人似乎看上去太，太……”

    在这个图案上，有两个高大的巨人。那两个巨人的手掌张开，好象有什么东西从那手掌中释放出。而他们的对面，是人类的军团，露出了恐惧的眼神，纷纷倒下。狂风席卷着整个大地，只有巨人还屹立着，眼睛中流出了悲哀的泪水。

    龙消失了。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瘦长的男人，他的脖子很长，胳膊也很长，样子很可笑……

    乘着这个空挡，我拾起了弓。

    猛的一下，我醒了过来，睁开了双眼。

    小巨人站了起来，拉住我的手，说道：“跟我来。就在那个洞里。我的父母也埋在那里，可是，有一天，一条蟒蛇占据了那个洞，让我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说着，他转身跑开，我跟在他的身后。

    类龙和铁锤都笑了起来，铁锤笑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用手拍了拍那个小巨人的脑袋，“巨人？哈哈……哈哈，真是巨人啊，那我不成了超人啦？哈哈，笑死我了。”小巨人那只独眼斜睨着铁锤，突然用一只手抓起铁锤的胳膊，向后一甩。在一声惊呼声中，铁锤竟然被整个的甩过了小巨人的头顶，飞的老高，细长的脖子向后弯着，麻杆般的四肢在空中徒劳的划拉着，一面哇哇大叫，扑通一声摔了个老远，渐起了一阵尘土。

    小巨人没有理他，只是一直看着我，最后终于开口说道：“谢谢你，你终于来了。”

    一个人影悄悄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看不清面孔，却觉得他身材异常的高大，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的让人产生敬畏。

    雨下的更大了。

    “或许是他们喜欢我这个龙吧。”类龙脸上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情，但是很快就沮丧起来，“可是我马上发现不对了，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叉子棍子什么的东西，反正不像有什么善意的样子。”

    “确实很奇怪。”我忍住笑，点点头说道。

    尽头是什么呢？从那本玛格塔拉给我的书中看，应该在某个地方，那里埋藏着弓的秘密，可以破除龙弓的最强之弓。可是，世界上真的有最强的弓吗？是否像师父说的那样，并没有最强，即使今天最强，明天也弱了……

    “搞什么鬼，快放下我，你这个笨龙！”我试图用脚踹它，但是却无法动弹一下。类龙不断的喘着，发出如同风箱一样的声音，好象嘴巴根本已经派不上其他的用场了。它的好看的蓝色眼睛中流露出受惊吓的样子，连鼻涕都快掉下来了。

    “看吧，看吧！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时刻！所有的真相，都展现在你的面前！”他高声的喊着，庄严的如同神一般。

    “为什么？”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或许还有巨人爸爸，巨人爷爷一股脑的出来，到那个时候，哼哼……”

    这个时候，天上传来了一声焦雷，滚滚的向远方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开始渐渐的变了。

    “忘却，是比死更加痛苦的事情……”我喃喃地说道。

    “师父，最强的神弓是什么？”

    最终章 忘却！最强的弓

    土鼠对我的脸研究够了，失去了兴趣，跳了下来。很快，它发现了新的目标，冲着我吃剩下的干粮跑了过去，发出欢喜的吱吱的叫声。

    “你先说。”我对着铁锤说道。

    ……

    我……是谁？

    “他只在重复一句话，那就是：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那蟒蛇几乎有磨盘那么粗，从洞中探出硕大的脑袋，原来那两点荧光，是它的绿色的眼睛。蟒蛇高昂着头，吐出红色的信子，扭曲着，恶毒地看着我们，发出了嘶嘶地声音，异常地恐怖。

    “你也发现了？”类龙惊讶地看着我。

    土地很坚硬，我只能用手挖出一个浅浅的坑，将铁锤勉强放到里面，然后，用一块块的石头堆在他身上。这是个寂寞而惆怅的过程，随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从我手中抛出，渐渐的，面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石堆。到了最后，我突然猛的将所有的石块都推了过去，烦躁不已。

    “会有吗？”

    接下来的壁画都是巨人和人的战争，每一场战役，每一个瞬间，都被详细的记录在古老的岩壁上，那么生动，就好象发生在昨天一样。我不忍看下去，那壁画中充满了忧伤和罪恶。

    “你懂事了，雷。心灵，其实比弓更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小巨人的脑袋被我摇晃的一前一后摆着，好象挂在树上快要掉落的果实一样。他用力的掰开了我的手掌，咬了咬嘴唇，说道：“叔叔他，已经死了……”

    “神弓，神弓最后的力量。”我说道，“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说着，我的眼里不由露出了恨恨的表情。类龙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个神秘的人终于站住了脚步。他抬起了头，看着天空。此时，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很苍白，也非常英俊，细长而挺拔的眉毛直直入鬓，眼睛炯炯有神，好似本身会发光一样，薄薄的嘴唇紧紧的闭着，勾勒出刚毅的线条，那嘴角，微微向上翘，好象在蔑视人间的一切凡物似的。就是他，那个站在悬崖顶端的黑衣男子，那个同样散发着弓的厉气的人！

    我摇了摇头。

    “看吧，孩子，”他静静地说道，“继续看吧，这就是你要追求的东西，真相，力量，还有龙弓的起源……”

    “不，我不要……龙弓是邪恶的……我不要……师父，救救我，救救我！”我拼命摇着头，痛苦的抱住了脑袋。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脸上还有些湿润，用手一摸，手掌心中全是咸咸的水。

    那股力量终于从我体内爆发而出，一瞬间，我的身体被强烈的气流包围着，那气流甚至盖过了呼啸的狂风，围绕着我的身体盘旋上升，大地间一片飞沙走石，气势惊人。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喃喃地说道，“这不是弓之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愤怒吧，再愤怒一些吧……”龙飞扬露出了狞笑，“让愤怒解放你的力量吧，龙弓手。”

    我不要……不要成为龙弓……

    我躺在她怀里，非常温暖而舒适。就像母亲的怀抱。

    “我要杀了你！！”我怒吼着，猛的将弓拉开。那弓在我的手中发出了吱呀呀的声音，似乎要断裂开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他喃喃说道，抬头看着天空，转而看向我。

    “师父……”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说，”龙飞扬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道：“让开！”

    “不会的，师父，我不会离开师父的。我和师父，还有类龙，我们永不分离……”

    “因为心灵。”

    “我还是不懂……这比弓之道还要难懂……为什么师父总是要说些让我不明白的东西呢？”

    天上又响起了雷声，滚滚的奔向了远方……

    “又开始吹牛了……”类龙吐了吐舌头。它的舌头特别长，几乎要蹭到铁锤的脸。铁锤做势要打。这个时候，洞里传出了一声响动，一鼓腥臭的风从洞中刮了出来，令人欲呕。黑暗的洞中突然出现了两点荧光，阴森森的。类龙和铁锤都同时停止了争吵，吃惊的看着。

    “是的，孩子，永不分离，永远也不分离……”那女子抱住了我的头，低声说道。

    我有些恐惧，好象这个梦境是一种提示，预示着什么，某种我根本不敢想的东西。我无力地发出一声呻|吟。土鼠吃惊的抬起头，亮晶晶的黑眼珠盯着我，过了一会，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爪子间的干粮上，发出咀嚼的声音。

    为什么我的力量如此强大，如此可怕？

    妇人的形象开始渐渐黯淡，消失。

    这是什么？

    我接过来一看，一阵兴奋，居然是一张弓。正在激动间，那弓却突然断裂了，时间让这弓已经变脆，风化，轻轻一碰，就毁坏掉。看来，这也不是我要找的东西。那么，传说中的最强的神弓是什么呢？为什么玛格塔拉要指引我向这个方向而来呢？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知道巨人和人类战争的真相？就像龙飞扬所说的那样？我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撇在了一边，决心不受龙飞扬的任何诱惑。

    “太小了，是不是？”我问道。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迷失了吗？”他静静地问道，“你也许已经感觉到了，对，感觉到了……当你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你已经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弓之道，那是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因为心灵。”

    “所以我没有跑啊。”我说道，“那个巨人看上去怎么好象比我个头还小，真的是巨人吗？”

    风止了。

    我根本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甚至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是呆呆地看着铁锤。

    “人类啊，可怜的种族……”他张开双臂，好象要拥抱那些壁画一样，脸上露出了深刻的鄙夷，“为什么你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却有那么渺小？真是可悲，被称为神的子民的我们，却得不到神的眷顾，也许在很久以前，神早以抛弃了我们。”

    我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嘿，又见面了。”

    “心灵吗？人类脆弱的源泉，为何要抱着软弱的东西不放？忘记这无聊的东西吧，这样，人才可以强大。”

    小巨人将手指放进嘴里，一只眼睛疑惑地看着我，还是摇了摇头。

    小巨人又摇了摇头，不说话。我感到很奇怪，问道：“你不知道？”

    铁锤连叫都没有叫出来，像是被巨锤击中一样，仰面翻倒。我感到脖颈中一热，用手一摸，粘乎乎的，是鲜血！

    “你不能理解，”铁锤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根棒子，“人类的美好感情你根本不能理解。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你引诱到深渊的。”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犹豫，师父，请帮助我，拜托了，师父……我一咬牙，箭出！

    铁锤站着一动没动。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子，看着小巨人，问道：“你说过一个叔叔，和我一样的一个人，他死了，死在什么地方？”

    我失去了什么……

    “那干什么追我？你倒跑的挺快啊。”

    当的一声，我的手一松，弓掉在了地上。我木然的站着，两眼无神，心中纷乱。

    “你说什么？”

    那么，那个埋藏秘密的地方在哪里呢？

    “那是比死更加痛苦的事情。”

    龙飞扬呵呵冷笑了两声。

    “那些人死命的追，我拼命地逃。幸好我腿快，终于渐渐和那些人拉开了距离。可是他们就是不死心，似乎非要把我抓到才甘心。其中有一个人跑的特别快，他的腿很长，到最后，看不到其他人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的飞跑着。于是，我灵机一动，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冲着他吼了一声。果然，他吓得愣住了，于是我一把将他给抓了起来……”

    “去找那个所谓的巨人。”

    突然，毫无征兆的，龙飞扬拉开了弓弦。我只感到了扑面的劲风，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一声尖锐的啸声，箭竟然急射而至！如雷轰，如电闪，没有任何预兆，我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好快的箭！

    “类龙，是你！”

    我为什么要用弓？

    “为什么要抗拒呢？人类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使用龙弓了，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人的欲望，何不让欲望满足，让我们忘却痛苦？”

    狂风在那个瞬间突然奇迹般的停止了，大地变得一片死寂。

    “永不分离。”

    “师父……”

    “师父说过，弓之道也是人生之道，如果在弓之道上迷失了，也就在内心迷失了……”

    铁锤死了。

    “师父……是不是……人总有分离的一天？”

    “雷，雷？你真的什么都忘了？连我也忘了？”它一副苦脸，好象随时会哭出来一样。“你说过的，我们永远不分离的啊！”

    “你又错了，”类龙的脚步稍微放缓，继续说道，“以前人看到我，都是浑身发抖，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面如土色。但是，这个老头看到我的时候，却是异常幸喜的喊着：龙啊！我正在奇怪他高兴什么的时候，涌出了一大群村民，他们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也是激动地喊道：龙啊！”

    类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铁锤跑着跑着，突然觉得不对……”

    可是，等我爬上岩石，那个巨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呆呆地站着，举目四望，可是寂寞的山谷中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棵树都看不到。难道是我看花了眼？可是，类龙和铁锤也都看到了？或许真的是一个幻影？还是弥留在这个有些悲哀气氛山谷中的诅咒？

    “忘却？忘却一切吗？忘却所有的痛苦和欢乐吗？忘却曾经的朋友和伙伴吗？”

    这个时候，那个巨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当然是龙弓了。”铁锤嘴真快，“玛格塔拉曾经说过破除龙弓的方法。所以，我们琢磨雷应该需要一只龙，正在发愁怎么找一只龙给雷的时候，你就贼兮兮的出现了……”

    ……

    “铁锤！”我狂喊道，扑了过去，可是铁锤摔在地上，口中狂喷着鲜血，两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邪恶吗？”他又冷笑了一声，“未必。否则，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要……”我体内最后一丝理智在拼命抵抗着，但是在这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愤怒中渐渐丧失，好象随时会熄灭的火种一样。

    还没等我回答，铁锤就问道：“你和这龙……认识？”

    师父笑了，笑的那么温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那蓝色的眼睛……

    “凶器……”我迷惑了，内心的挣扎和他的话让我越来越感到恐惧，好象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身体内喷涌而出。

    “你又偷人家的东西了？”我问道。

    “不，我不要，我不要失去你！类龙，我害怕失去朋友，害怕失去我敬爱的师父，可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奇迹出现了，原来不规则的图案，此时竟然排列成了一副图画，就像月光洒下的山谷中的图案一样。我平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

    “心灵？师父……心灵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应该是露水，一定是的。我努力不去想那个梦境，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重新迈开了脚步，在土鼠有些惊异的目光中，向着前方走去。

    “我明白了！”类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修炼弓之道，对不对？”

    “可不是嘛……”类龙做了一个苦脸，“村民和精灵挤在一起，追我，我不得不拼命跑，有好几次，真的很危险，箭就贴着我的屁股飞过去了……”

    “最强？这个世界没有最强的东西。也许今天强了，但是明天就弱了。”

    突然，有一只手猛的抓住了我的弓，一只沾满血的手！是铁锤！

    “永不分离……”我抱住了脑袋，喃喃说道。脑袋好象要爆裂开来一样疼痛，终于，我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内心中澎湃涌动，随时会破堤而出。

    土鼠美美的饱餐了一顿，舒服的趴在地上，得意地蹭着自己圆圆的肚子。这个时候，一缕柔和的阳光从东方照射了过来，大地上的雾气开始消散了，只是那种空旷和寂寞的感觉静静的停留在空气中，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想起了以前和类龙在一起的时光。

    类龙吓了一跳，又停住了脚步，犹豫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如同受惊的老鼠一样。

    “什么？”

    我浑身颤抖着，他的话正好击中了我内心深处的秘密：当我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感觉到的，正是龙的力量。终于，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由于我和类龙长期的厮混在一起，成长在一起，它的龙的魔力影响到了我，就像是生活在毒蛇旁边的蟋蟀一样，也会渐渐有毒的。而且随着类龙的不断成长，我的力量也在增强，而今，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没喊。”

    “弓……并不是一味追求强大，应该还有其他什么……”

    两个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相互埋怨起来，实在滑稽。

    “什么破除龙弓的方法？”类龙全然没有察觉，依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小巨人，你的父母呢？也死了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的面孔。

    “可是，我会很难过……我不要师父死，我还要和师父学一辈子的弓之道。”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卷二完）

    “是我，是我！”我的伤感一扫而光，雀跃得一蹦老高，“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你也喊了。”

    字迹结束了。下面又是新的一段，显然是后来才写上去的，也比较潦草。

    师父笑了，笑的那么温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永不分离？”突然间，我的嗓子一梗，泪水涌上了眼眶。这话好温暖，真的……

    只有神弓才能发出这样令人压迫的气息！战斗的气息！

    “让开。”

    类龙抢着说道：“怪了，怪了……你为什么要追我？”

    “铁锤……你不会死的……”我想伸手去碰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这个时候，围绕在我周围的风消散了，雷声沉闷了下来，在我背后的双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我一愣，龙飞扬也没有料到，铁锤居然顽强的站了起来！他半跪在我面前，将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弓。他的脸上全是血，撒满了整个面庞，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这个时候，铁锤猛的发出了一声大吼，两只手向外一拗，在那惊天动地的吼声中，弓，竟然被他折成了两段！裂开的弓反弹回来，扎入他的手中，血流不止。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到了天空的正中央，大地被一片白光照的通亮，那光是那么冷，那么惨，让人一阵的寒战。突然，他抬起了双手，向着天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而嘴角那蔑视的神情更加浓重了。

    我靠近前，看的更清楚了。

    ……

    “没喊！”

    “你是不是龙啊？怎么只会跑的？如果你不是龙，我们倒是可以放了你……”

    “这些是残留下来的巨人亲手刻上去的，”他继续说道，“历史是不会说谎的。而真相就是，”他指着这些壁画，缓缓地转了一周身子，“这场战斗的起源，却恰恰是人类引起的。”

    ……

    “当然，强大的力量总是悄悄来临，在你不知道的某一天，已经改变了。一切都改变了。”

    “那么说，你已经知道了……”他冷冷地说道，“你的力量正在慢慢的变强，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你的师父是不会拥有这种力量的，其他的神弓也永远不会拥有这种力量，那是因为你，和龙生活在一起而逐渐产生的力量，比弓之道更加可怕的力量，龙弓的力量！”

    “就是将龙的血……哎呦，你怎么踢我的屁股啊！”铁锤痛的叫了起来。我有些内疚地看着铁锤，这些热心的人想帮助我解救我的师父，找到对抗龙弓的力量。可是，可是……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我不能，不能伤害类龙，哪怕是因为师父……

    蟒蛇软软的瘫在了地上。它的身子早已经烧焦，横在那里，风一吹过，顿时化成了碎片，在空中飞舞着，如同黑色的蝴蝶一样。我的脸色煞白，弓还握在手中，汗水顺着弓慢慢往下流，一滴，两滴，跌落在地上，碎开，消失。我的手在发抖，不光是手，还有我的身体，心在剧烈地跳动，脑子中一片茫然。

    这次，箭竟然歪歪扭扭地飞了出去，有气无力的，偏了好远，软软的插在地上。

    “那么，来吧，雷，杀死我吧，为了师父，也为了你……”

    “我的弓！”弓掉在了地上。蟒蛇一击不中，又抬起了身子，张来了大嘴，冲着我袭了过来。那强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要让人窒息，我额前的头发都被这劲风撩了起来。

    好可怕的感觉……

    “破解什么？”类龙好奇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

    弓之道！

    “等一下，”铁锤也跟了上来，“万一其他的巨人出现了怎么办？或许还有大的巨人，像铁塔一样的巨人？”

    “这里只有叔叔。”小巨人说道。我的失望浮现在了脸上。突然，小巨人一拍手，想起了什么，说道：“叔叔的东西，好象还在。”说着，他很快消失在洞的一个角落，但是马上，又出现了，手里举着一样东西，上面布满了灰尘。

    “忘却的魔法……”老头子说道，“也许我不应该引导他这样……”

    “铁锤……”我轻声的呼唤着，生怕吵醒他。

    烈火狂焰箭！

    “那就是叔叔。”小巨人说道，“是我埋了他，就像埋我的父母一样。”

    “我？”我更加糊涂了，“叔叔？你认识我？”

    “快说下去，快说下去！”显然类龙比我还着急，全然忘了对铁锤的怨恨。

    风从耳边呼呼的吹过，甚至刮的脸有些生疼。看来，成长后的类龙其他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腿脚越来越利索了。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折磨，耳中灌着风，嘴里吃着沙，身体被类龙紧紧的夹住。

    “如果你长大了，师父就老了。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师父想要留你也留不住了。”

    铁锤双手拄着半截断弓，跪在地上，不住的喘气，鲜血从他的胸口不住的往地上撒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最后，他慢慢抬起了头，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箭在弦上化成了一道耀眼的白光。那光芒呼啸着，带着强烈的劲风，划破天际。在箭的周围，形成了一道极度灼|热的气流，剧烈的燃烧着，包围着箭，箭撕裂着空气，竟然发出了可怕的啸声，龙的啸声！

    “那些巨人天生残暴，又贪婪和懒惰。终于，他们窥视上了人类富饶的土地，开始抢夺人类的粮食、牛羊和财富……残酷的战争爆发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巨人和人类的鲜血同样是红色的，同样浸染了大地，让天空都变成了那种血腥的颜色。原本美丽富饶的大地变成了人间可怕的地狱。”

    他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抱着肩膀，抬头向着天空大笑。天上的乌云密布，雷一声接着一声，和着那狂野的笑声，几乎要让人的灵魂发抖。

    “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呢？师父总有一天会死的，难道你还睡在师父的坟头？”

    美貌妇人直起了腰，用一直手擦着额头的汗水，那手臂洁白盈润，好象用最纯洁的白玉雕成一般。她看见了我，微微一笑，红唇张开。

    “为什么？”

    “你搞什么啊？”我喊道，“吓死我了。”

    为什么？为什么当我射出箭的时候，心如此的迷茫，好象迷失了方向？

    突然间，我感到有些异样。

    “是的，是的。”他收回了目光，微笑着看着我，那种微笑却让我不寒而栗。“龙弓是比所谓的弓之道更早的修炼之法。弓箭手获得了龙的力量，而变成了这个世界中最强的弓：龙弓！那些所谓的什么弓之道，在龙弓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一条龙出现在我面前。它长的十分可爱，胖胖的身体，圆圆的肚子，头上顶着小小的角，身后是一双小小的扑扇扑扇的翅膀。那是一条跑来跑去，永远不知道停的龙，它的眼睛，蓝色的，好可爱……

    我一跃而起，抓住了小巨人的双肩，拼命地摇晃着。“叔叔在哪里，叔叔在哪里？”

    突然，我从梦中惊醒，火把已经烧尽了，黑暗包围着我。我感到自己的冷汗在背脊上流过。

    “是吗？”铁锤静静地说道，又向前走了一步，“也许早些时候，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不过，自从和精灵们发生了冲突，又消融了隔阂，努力的生活在一起，我才认识到，虽然人类有些笨，有些偏见，但是，人类还是善良而美好的种族。如果说人类有阴暗面的话，那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有你这样的疯子。”

    “心灵是源泉，有了心灵，就有了弓之道。”

    晨曦中，类龙张着嘴巴，流着口水，继续呼呼熟睡，显得天真无邪。我狠了狠心，转身离开。太阳在背后升起，光洒在地上，透亮透亮。

    我拔出了箭，弯弓，搭箭。

    “喊了。”

    自从我离开忧郁平原，一路上，都有一簇一簇的小花盛开，指向远方，就好象美丽的路标一样。我知道，那时宽容而慈爱的生命之树给我的礼物。沿着那些小花，我走出了忧郁平原，直到高大的生命之树看不见为止。平原似乎正在复苏，绿色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充满了生机。我为生活在这个平原上的人们感到高兴，也为那些精灵。但是，终于到了平原的尽头，而最后一簇小花，也在恋恋不舍的向我开放。

    我迷惑了，甚至忘记了巨人，忘记了一切，只有强烈而熟悉的感觉包围着我，让我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巨人呢？”他问道，小心翼翼的。

    我走着走着，就渐渐失去了方向感，最后走到了一个很大的洞穴中。四面是光滑的墙壁，上面布满了无规则的小洞，在火光的阴影下，显得杂乱无章。我缓缓地看着四周，摇晃着火把，但是，墙上出现的只有乱七八糟的图象。这个时候，我发现在洞的中央，有一滩黑色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团灰烬。

    “啊——！”我的力量全部聚集在双臂之间，大地在震动，远方穿来了神秘的声音，隐隐的，好象有无数的生灵在低低的和着，念动着最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一愣。

    “想要射我吗？”他嘲笑地说道，“来吧，让我看看神弓都教了你些什么可笑的东西。”

    第一副壁画，上面是一些奔跑的人群，杂乱而众多，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武器。有的骑着马，挥舞着长矛，高喝着向前奔驰，那脸上亢奋的表情都栩栩如生；有的站在地上，拿着明晃晃的长剑，浑身闪闪发亮的盔甲，剑尖向天，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好象正在召唤某种神秘的力量；有的穿着巫师的长袍，脸遮盖在阴影中，只露出两只眼睛，双手合十，手掌心中正发出微微的光芒。还有弓箭手！那飒爽的英姿，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弓如满月，箭指向前方，饱满而欲出！他们的对面，是一群高大无比的巨人，每个巨人都只有一只眼睛，那些巨人，正举着斧头向人类的兵团冲过来！

    噗的一声，那箭越过我的头顶，径直插入了铁锤的胸膛！

    这种气息我太熟悉了！

    “龙弓！”我颤抖着喊道。

    “住口！”我突然喊道，“我是不会偏离弓之道的，永远不会。”

    “都给我闭嘴！”我大声喝道。回声不断在震荡着，传来传去，好象突然有无数个人喊叫一样。不知不觉中，我们居然已经被类龙给带到了那个山谷中，四面，全是笔直而陡峭的岩壁，环绕着这个山谷。

    “但是也会死……”我有些哀伤地说道，“生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而生，既然都会死……”

    当我再抬头看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

    师父，最强的神弓是什么……

    奇迹出现了，我的箭化成了美丽的七彩之光，绚丽而夺目，就如同丰富的人生一样，包含着快乐、痛苦、兴奋、失望，以及所有的感情。那光芒慢慢的向着龙飞扬飞了过去，笼罩着大地，所到之处，地面开满了繁盛的鲜花。

    那个让我日夜牵挂的类龙。它的嘴巴张着，舌头歪歪的伸出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大大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掖下还夹着什么。类龙一看见我，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愣。

    “我发誓！”我举着那断弓，向着天空喊道，“我以这弓发誓，以铁锤的血发誓！我要杀死龙弓，用自己的力量，人的力量！”

    “是巨人！”铁锤喊道，试图上前帮忙，但是空着双手，只有干着急的份。类龙在哇哇叫着，好象在加油助威一样，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清楚了，果然是那个巨人，他只有一只长在额前的眼睛，只是他的个头很小，甚至比我还矮上一截，难道真的是巨人？

    “放了我？我没听错吧？是我抓了你啊！”

    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来吧，来吧，孩子……”龙飞扬的手心中出现了一丝的亮光，“不要挣扎了，挣扎只会让你的灵魂更加痛苦。何必要痛苦呢？释放自己的力量吧，和你的龙融合吧，强大将让你忘记一切的不快。你终究会发现，你是世界之王……”

    “这都是为了你啊。”铁锤委屈的说道，活动了一下手脚。

    “就算师父死了，可是师父并没有离开你啊。”

    “这里面有什么？除了叔叔，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为什么犹豫呢？”龙飞扬冷笑着说道，“来啊，用你的力量来杀死我啊。我伤害了你的师父，如果不杀死我的话，她就没命了。她是你的师父啊，也是你的母亲和父亲，她死了的话，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扑辣一声，一只小土鼠跳上了我的面孔，我能感觉到它的温暖，毛茸茸的。大地一片安宁，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孤单的，但是很好听的鸟叫，在大地间低低的回荡，消失在远方。那土鼠胖乎乎的身体在我的鼻子上蹭来蹭去，弄的我的鼻子好痒痒，终于，我的泪水忍不住，从脸庞上滚落下来。

    “我？我和你一样，孩子，”他哈哈笑着，低头看着我，眼中射出了闪电般的光芒，“让我们抛弃人类最后的虚伪吧，让人类的欲望冲出牢笼的束缚吧。人不是神的子民，而是魔鬼的私生子，既然是魔鬼，就索性让魔鬼的力量爆发吧！”

    露水浸湿了我的面颊。我醒了过来。

    我定了定神，朝着那个巨人的方向追了过去。虽然我也很害怕，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眼前！

    “今天是怎么了？”类龙慢慢走过来，尾巴在地上一摆一摆的，“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弯弓，搭箭。

    “因为你是龙。”

    旁边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一缕青烟有气无力的向上冒着，很快，就消失在清晨那薄薄的轻雾中。我有些冷，不知道是因为一夜的寒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身体感到麻木，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挣扎了一下，索性躺在略微有些潮湿，含着微微芳香的草堆上，我闭上了眼睛，集中着精神，驱散最后一丝梦魇。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真不敢相信，传说中的神弓居然是这么个死法，太匪夷所思了。我想了半天，又问道：“那他，一直在念叨什么？”

    又走了一会，翻过了好几个小山丘，面前只有那巨大的岩壁了，耸立着，挡住了去路。我抬头向上看，几乎看不到那陡直岩壁的顶端。再仔细观察周围，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黑黑的，没有什么动静。

    那荧光越来越大，就像小灯笼一样，在一阵强烈的劲风下，呼的一声，窜出了一条巨大的蟒蛇！

    当我茫然的向四处张望的时候，太阳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前方的雾气正在消散，这个时候，如同拉开的帷幕一样，在重重雾气之后，渐渐出现了一群模糊的山峦。随着最后一丝雾消失在阳光下，环抱着峡谷的山峰如同巨人一般耸立在我的眼前。那些山紧紧的挨着，高大而雄浑，而阳光正是从山峦间的一道狭缝中射出。

    忘却之弓！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吓得我尖叫了出来。

    ……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躁动，一种正在弥散的力量，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就在周围，越来越强烈，包围着我，并且似乎在挤压着我的胸膛。我的呼吸急促了，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背后的弓上面。

    “叔叔很少说话，只是抱着弓，天天在悬崖上发呆。”

    龙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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