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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布尔人[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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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ABULIWALLAH

    我五岁的女儿米妮连五分钟不说话都不行。她出生一年就学会了说话,从那以后,她醒着的时间里就没有过一分钟保持沉默。她母亲经常训斥她,要她闭嘴,可我却做不到。米妮安静的时候,感觉非常不自然,让我无法接受。所以她很喜欢对我叽叽喳喳。

    一天早上,我正开始写小说的第十七章,米妮过来对我说:“父亲,门房拉姆多亚拉把乌鸦叫作kauyā,不是kāk。他真是什么都不懂呀!”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世上有多种语言,她又提起另一件事。“父亲,你猜怎么着,博拉说天上有一头大象,从鼻子里喷出水,就是下雨了。他这是胡说些什么呀!一整天的,说个没完。”

    她也没等我对这件事发表意见,突然又问:“父亲,母亲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问得好[38]。”我心里说。不过我对米妮答道:“跟博拉玩儿去吧。我还有事要做。”

    可是她在我的写字桌旁坐下来,挨着我脚边,然后拍着自己的膝盖,开始全速念诵儿歌“阿格度姆、巴格度姆”。这个时候,在我的第十七章里,普拉塔普·辛格正趁夜从牢房高处的窗户往下跳进河里,怀里还抱着坎钱玛拉。

    我的书房窗户正对着路边。米妮突然又撇下“阿格度姆、巴格度姆”游戏,跑到窗边大喊:“喀布尔人,喀布尔人!”

    一名高大的喀布尔人,穿着脏了的传统宽松上衣与长裤,头上包了缠头,肩上背着布袋,手里拿着三四盒葡萄,正沿着路缓缓而行。他这副模样在我可爱的女儿心中到底引起了什么联想,实在很难捉摸清楚,反正她开始冲着他大喊、尖叫。我心想,他肩上那个摇摇晃晃的布袋会惹来麻烦,我的第十七章今天是写不完了。不过米妮的喊叫引起那人注意,他带笑望着我们,然后开始往我们家走过来,此时米妮倒吸一口气,往内室跑去,躲了起来。她莫名相信如果往那个布袋里看一眼,就能发现里头有三四个跟她一样活生生的小孩。

    这时候,喀布尔人已经走到窗前,微笑着向我以穆斯林礼节请安。我当下决定,虽然普拉塔普·辛格与坎钱玛拉还身陷绝境,但我要是不邀请此人进来,向他买点东西,那就太失礼了。

    我买了点东西,然后与他闲聊了一下。我们聊到阿布杜尔·拉赫曼汗[39]竭力对抗俄国人与英国人,确保阿富汗的完整。当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问道:“老爷,您的小女儿上哪儿去了?”

    为了打消米妮这种毫无根据的恐惧,我叫她出来。她紧紧抱住我,怀疑地打量喀布尔人和他的布袋。他从里边拿出一些葡萄干与杏干送给她,可是她不接,反而更狐疑地紧紧抱住我的膝盖。这就是她与喀布尔人的第一次会面。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有事正要出门,看见我的女儿坐在门前长椅上,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话,喀布尔人坐在她脚边听着,而且笑得很开心,不时以他杂乱含混的孟加拉语评说一二。米妮长到五岁,除了她父亲以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耐心地听她说话。我还看到她身上的小纱丽的裙褶里,堆了许多葡萄干与坚果。我对喀布尔人说:“你怎么给了这么多?不要再给了。”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半卢比交给他。他爽快接了,放在自己的布袋里。

    等到我回到家,才发现这半卢比已经掀起好一场风波。米妮的母亲正擎着这枚亮闪闪的硬币,暴躁地对米妮说:“你从哪儿来的这半卢比?”

    “喀布尔人给我的。”米妮说。

    “你为什么收下?”她母亲说。

    “我没问他要,”米妮眼泪汪汪地说,“他自己给我的。”

    我把米妮从她母亲的怒火之下拯救出来,带她到外边去。然后我才弄清楚,这并不是米妮与喀布尔人第二次见面,最近他几乎每天都来,给她带来一些阿月浑子坚果,满足她小小心中的渴望,赢得了她的认可。我发现他俩现在已经有一些固定的玩笑与习惯。比如每回米妮一看见他就咯咯笑,问他:“喀布尔人啊喀布尔人,你的袋子里有什么?”喀布尔人拉哈马特就会大笑,然后说“一头大象”,而且给这个词加上一种特别的鼻音。他的布袋里有一头大象,这就是无尽欢乐的泉源了。虽然这不是很巧妙的笑话,可是他们俩似乎都觉得很好笑。在这秋日的早晨,看着一个小孩与一个成年人如此开怀大笑,我也感到非常欢欣。

    他俩还有另外几个笑话。拉哈马特会对米妮说:“小姑娘,你可别跑到你公公家[40]去哦。”大多数孟加拉女孩在成长过程中经常听见人们提起她们的公公家,可是我妻子和我是很开明的,从不对我们的小女儿提起未来婚姻的事。因此她不知道拉哈马特这话指的是什么,可是要她沉默不回应又完全违反她的个性,所以她把这句话转过来,问道:“那么你要去你公公家了吗?”于是拉哈马特朝着虚构的公公挥起老大的拳头,说:“我会摆平他的!”米妮想象着这个叫作“公公”的未知生物即将面临的命运,就开心大笑。

    那是完美的秋日天气。在古代,国王都在秋季出发征伐。我到现在从未离开过加尔各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心漫游整个世界。我似乎注定一辈子要待在这栋房子里,可是我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每当我听见异国的地名,马上心驰神往;每回我看见异乡人,脑海中马上描绘出远方河岸或者山边林间的一座小屋,想象自己在那里的生活会是多么自由愉快。与此同时,我又像是生了根一样,每当我必须离开熟悉的地点,就几乎崩溃。所以对我而言,在我的小书房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与喀布尔人闲聊一早上,就已经是一场游历了。一条狭窄的荒漠小径两旁,是高耸枯焦、颜色如血的险峻山脉;负重的骆驼走过;缠头的商人与行路人有些骑着骆驼,有些步行,有人手持长矛,有人背着老式的燧石枪:我的朋友拉哈马特以他洪亮破碎的孟加拉语讲起他的故乡,而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想象的图画。

    米妮的母亲很容易不安。街上最轻微的一点噪声都能让她以为全世界的醉鬼正朝着我们家冲锋。她也无法驱散心里的忧惧,她担心这世上满是小偷、强盗、醉汉、蛇、老虎、疟疾、毛虫、蟑螂、白皮肤的掠夺者————虽然她从生活经验知道并非如此(尽管她的生活经验并不多)。对于喀布尔人拉哈马特,她并不太高兴。她总是告诉我,要多留意此人。我试着以玩笑打消她的疑虑,她就连珠炮一般丢出一串问题:所以小孩是从来不会失踪的了?阿富汗没有奴隶制吗?这么大个子的阿富汗人绑架个把小孩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我得承认最后这件事并非不可能,但是我很难相信它会发生。人们在不同程度上都容易受到影响,所以我妻子始终很紧张。可是我依然认为让拉哈马特进屋子里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每年大约到了磨袪月[41]中,拉哈马特就会回家去。在出发前他总是特别忙,到处收账。他得挨家挨户去收,但还是能找出时间来见米妮。要是谁看到他俩在一起,会以为这两人在密谋策划什么。如果他早上不能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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