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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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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交友情况。

    当太平洋战争进入激战白热化阶段,那是初秋时节,丸山定夫君寄了一封信给我,内容大致如下:

    请务必给我一次去拜访您的机会,我还会带另外一个人,请您也见见他吧。

    这之前我不曾见过丸山君,也没有跟他通过信。但听到这位丸山君之名当然知道他是谁,也曾看过他演的舞台剧。我于是回信给他,请他随时来访,并画了一张到寒舍的简略地图附上。

    几天后,玄关传来“我是丸山”的声音,是在舞台上曾听过的很有特色的嗓音。我立即起身到玄关迎接。

    丸山君一个人。

    “另一位朋友呢?”

    丸山君微笑。

    “啊,其实是这家伙。”他边说边打开风吕包巾,一瓶托明威士忌的方瓶出现,放在玄关的台子上。我在心里佩服,真是个风趣的人啊。那时,不,现在也是一样,光凭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根本买不到烧酎啊,更遑论威士忌了。

    “听来实在有点吝啬,不登大雅之堂,但今夜就让我俩喝半瓶酒吧。”

    “啊,这样啊。”

    剩下的一半当然是拿到别的地方吧,这么高级的威士忌,想必如此,我立即同意,唤了内人来。

    “喂,可以帮我拿个什么瓶子来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丸山慌张地回道,“一半让我们今夜在此对饮,剩下的一半就放在你家。”

    这让我更觉得丸山君真是个风趣潇洒的人啊。如果是我和其他朋友,拿一升的酒到朋友家,当然是和朋友一起把酒喝光,朋友也肯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有时甚至只拿两瓶啤酒就去他人府上打扰,先把啤酒喝光,当然觉得意犹未尽,再看看能钓到主人的什么私藏酒,这就是所谓的以虾钓鲷式的做法。

    总之,对我来说,这样优雅又温文有礼的酒客来访,是史上头一遭。

    “什么啊,那倒不如今天我们就一起把它喝光吧。”

    我那天晚上真的很愉快。丸山君对我说,现在的日本值得他信赖的就只有我一人,今后也请不嫌弃和他交朋友,这让我愧不敢当,心情顿时大好,开始开怀地指名道姓骂人,沉着的丸山君变得有点难以开口的样子,说道:“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不行,威士忌还剩一些。”

    “不,就把它留下来吧。之后发现原来酒还有剩时,其实这样的心情还不坏喔。”他苦口婆心地对我说。

    我送丸山君到吉祥寺车站,回程时在公园的森林里迷了路,我的鼻子一个劲儿地撞上大杉树。

    翌日早晨看着镜子,鼻子又红又肿简直惨不忍睹,我心情抑郁,闷闷不乐地走向早上的餐桌时,内人突然说:“怎么了?要餐前酒吗?昨天的威士忌还剩下一些喔。”

    得救了,原来如此,确实应该留下少许的酒。好样的,丸山君的思虑。这让我为丸山君的温柔周到而倾倒。

    之后,丸山君也时常到我家来,有时送上酒来,或自己来接我,带我到各种能喝好酒的地方。即使东京的空袭越来越猛烈,丸山君的酒席招待依然不变,我每每决定这次一定要买单付账,小心翼翼跑到酒席的付账台时,对方总是回道:“丸山先生已经付了账。”于是我一次都没有付过账,陷入丑态。

    “您知道新宿的秋田吧!据说那里今晚最后一次提供服务,我们去捧场吧。”

    前一晚东京夜间遭受燃烧弹大空袭,丸山君一副忠臣藏[1]准备复仇的气势,一身防卫的消防装束来邀我。当时正好伊马春部君也认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全身盔甲护具来我家玩,我和伊马君听闻此消息,当然立即动身,陪丸山君一同前往。

    当晚的秋田总共有二十几位常客,每当有客人上门,秋田的老板娘就献上一升秋田产的美酒,让每个人喝个过瘾。这是我见过最为豪爽的酒宴。每个人各自拥抱一升瓶,任意取酒,用大杯子大口大口豪饮。下酒菜的鱼也像小山一样盛满整个盘子。约二十位的常客说是留名于世的酒豪也不为过,各自拥有自豪的酒豪史,却怎么也喝不完。我当时已经是个不论冷酒或什么酒都能豪饮的野蛮人,但喝到七合就痛苦地放弃了。秋田产的美酒,酒精浓度似乎很高。

    “怎么没看到冈岛先生?”其中一位常客问道。

    “这个啊,冈岛先生家在昨天的空袭里被烧光了。”

    “难怪无法来。真是可怜啊,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大家正谈论着,一位脸上沾满煤灰、服装污秽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正是冈岛先生。

    “哇,真的是冈岛先生啊。”大家皆瞠目结舌,感叹不已。

    在此异样的酒宴会场上,烂醉如泥、丑态毕露的人就是我的朋友伊马春部君了。后来他在自己的信里坦白,他和我们分别后失去意识,当他醒来时人躺在路旁,然后身上的什么盔甲护具、眼镜、皮包全都不见了,接近全裸的状态,而且全身还有无数被殴打的伤痕。他于是决心把它当成在东京最后一次的饮酒。数日后他收到征召令,搭上轮船被带往战场去了。

    关于冷酒的追忆就说到此,下次有机会说说混酒的回忆。这混酒说来现在似乎很平常,任谁都不认为喝混酒是什么有勇无谋的蠢事,但在我学生时代,这可是很严重的荒唐事,不是超级豪杰是没有勇气实行的。话说我刚到东京来上大学时,被家乡的前辈带到赤坂的料亭,这位前辈是位拳击手,曾走遍中国,外表就是一副刚强威武的模样,一坐在矮桌前,立即对料亭的女侍说道:

    “这里也供酒吧。把清酒和啤酒一起端上来。不这么喝混酒,我可是不会醉啊。”就这么傲气地直说。

    喝完清酒后,接着喝啤酒,再喝清酒,交互混饮,我看到他的豪放饮法觉得很害怕,只敢在一旁小口啜饮小盅。不久后这位前辈说道:“我未离开故乡之时可是肌肤如玉啊,现在却满是枪伤刀伤。”唱着此“马贼之歌”,样子实在太过恐怖慑人,让我一点儿也没有醉意。接着他不再混喝,说道:“厕所在哪儿,我去小便。”巨大的身躯摇晃起身,我以眼尾瞄着他如小山般的背影,兴起了敬畏之念,不由得叹息。换言之,最近在日本敢如此大喝混酒的人,仅限于这样的英雄豪杰啊,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吧。

    现在呢,是什么状况啊?管它冷酒、杯酒或混酒,只要有的喝就好,能醉就够了。喝醉睁不开眼也好,醉死了也好。管它什么酒糠烧酎或是什么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酒都给我端出来,绅士淑女即使用力抿住嘴角,也要如鲸畅饮啊。

    “冷酒对身体有如毒药啊。”说完这番话后相拥而泣的剧码,现在只能让观众失笑。

    我最近因为身体不适,只能久违地以小酒盅小口啜饮一级酒,想到这巨大的转变,我只能呆然地回想自身堕落无法挽回的惨剧,同时也感到身边的世间风俗如此丕变,宛如令人害怕的噩梦,抑或什么怪谈,让我不由得全身寒毛竖起。

    * * *

    注释

    [1] 指日本18世纪的武士大石内藏助,因替主报仇而闻名。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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