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国猎潜舰

   猎潜舰的搜索策略只有经过实践后，才能像时钟一样规律运作。起初，水下的各种声音让监听人员感到很困惑，因为对人类来说，水下世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当亚历山大·贝尔发明了第一部电话的时候，人们试图通过地球本身建立一个完整的电路系统。结果，电线里传来的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如呻吟、尖叫、吼声和嗡嗡声。电线似乎变成了魔鬼的游乐场，一些迄今为止还不为人知的声音不断从地球母亲体内发出。现在，我们发现，看似安静的海底其实非常嘈杂。监听人员除了听到自己正在寻找的声音外，还听到了许多其他声音。通过K管监听装置可以听到十五英里到二十英里范围内的德国潜艇，也可以听到二十英里以外的声音。白天，海面上非常安静，地平线周围可能没有一艘船。但突然，监听人员听到了一声可怕的爆炸声。他知道约四五十英里远的地方有一枚鱼雷爆炸了，或者是一艘商船触雷了。随后，他会听到明显的咔嚓声。监听人员可以识别咔嚓声，因为咔嚓声表明，二十艘或三十艘船组成的护航舰队正在执行任务。然后，电线里又传来一声快速的嗡嗡声，这是驱逐舰的螺旋桨发出的声音。一开始，一声微弱的呻吟引起了监听人员的困惑，但最终得知，这是海底的沉船发出的呻吟声。沉船随着水流左右摇晃，听起来就像幽灵的叹息。监听人员经常听到沉船的呻吟声。据此，我们知道沉到海底的船非常多。通过监听装置也可以听见海洋中大型动物的呼吸声。通过培训，监听人员可以识别出鲸鱼游泳时发出的特殊声音。一开始，海豚增加了监听人员识别声音的难度。海豚发出的声音和德国潜艇发出的噪音非常接近，使监听人员感到很迷惑。但实践可以检验一切。海豚声音和德国潜艇噪音之间的区别非常模糊，很难识别出来。但经过几次实践后，监听人员很容易将二者区分开来。事实上，监听人员变得越来越专业，甚至可以同时识别好几种噪音，但德国潜艇的噪音是他们最熟悉的声音。

    亚历山大·贝尔

    通过很多巧妙的方法，猎潜舰可以做一些其他反潜舰无法做的工作。只要德国潜艇在水面上，巡航驱逐舰和其他巡航船就能追踪到德国潜艇。但我们必须记住，猎潜舰的任务是找到潜入水中的德国潜艇。有时，岸上的指挥官会发送无线电，告诉正在执行任务的猎潜舰，一艘德国潜艇出现在了标示地点，但随即消失在了水下。然后，得到消息的猎潜舰会朝指定地点出发，利用监听设备搜索德国潜艇。如果飞机看到海面上的德国潜艇，就会发出类似的消息。一旦德国潜艇潜入水中，遭到攻击的护航舰队、被鱼雷袭击的单艘船和已经发现目标的驱逐舰就会向猎潜舰发送消息，让猎潜舰去德国潜艇消失的位置搜索。

    猎潜舰只要在斯塔特角和利泽德峰之间的海域航行，就不会遇到德国潜艇。原因很简单，当猎潜舰和英国巡航船出现时，德国潜艇就会放弃当下的作战区域。因此，协约国海军扩展了普利茅斯分遣队行动区。现在，一些猎潜舰被派到兰兹角附近和康沃尔海岸北部。在康沃尔海岸北部，从威尔士到法兰西的运煤船是引诱德国潜艇的诱饵。其他猎潜舰在锡利群岛和布雷斯特西部的海域航行。在锡利群岛和布雷斯特西部海域，猎潜舰可以频繁接触到德国潜艇。

    U-53潜艇

    协约国非常渴望捕获德国的U-53潜艇。我已经提到过U-53潜艇及其指挥官海军上校汉斯·罗斯。现在，U-53潜艇将被召回。1916年秋，U-53潜艇突然造访了美国罗得岛州的纽波特。返回德国的途中，U-53潜艇在南塔基特岛附近停留了很长时间，击沉了六艘英国商船。后来，U-53潜艇用鱼雷击沉了美国的“雅各布·琼斯”号驱逐舰。因此，美国人希望看到U-53潜艇消失在海洋上。1918年8月中旬，在布雷斯特以西约二百五十英里的海域，我们发现了U-53潜艇的踪迹。与此同时，我们得知两艘德国潜艇正在爱尔兰西海岸航行。我们接到消息，称三艘德国潜艇正在补充燃料，很可能在布雷斯特以西建立一个连接点，并攻击当时驶向法兰西的大批美国运输船。此时，猎潜舰有了一次机会。对猎潜舰的耐力来说，航行二百五十英里压力巨大。但美国共派出了四支猎潜舰搜索队，同时增派了“威尔克斯”号驱逐舰和“帕克”号驱逐舰。1918年9月2日上午，一支猎潜舰搜索队接收到了可疑噪音。过了一会儿，在水面上，“帕克”号驱逐舰的监视哨发现了一个像德国潜艇的司令塔一样的物体，物体上方有一根直立的杆子，似乎是桅杆或帆。因为U-53潜艇善于伪装自己，所以似乎可以肯定的是，猎潜舰搜索队正在追踪U-53潜艇。当桅杆、帆和司令塔突然消失在水下时，猎潜舰搜索队的怀疑得到证实。“帕克”号驱逐舰全速前进，发现了一处浮油。显然，U-53潜艇给船舱加油了。于是，“帕克”号驱逐舰投下了十六枚深水炸弹。但这能摧毁U-53潜艇吗？一般情况下，这种做法不会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在“帕克”号驱逐舰前方约两千码的地方，出现了三艘猎潜舰。猎潜舰停了下来，开始监听。几分钟后，猎潜舰向“帕克”号驱逐舰传达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深水炸弹虽然全部爆炸了，但U-53潜艇仍在向前航行。猎潜舰已经知道U-53潜艇的位置，但U-53潜艇非常狡猾，知道猎潜舰正在跟踪自己。U-53潜艇的螺旋桨转得很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噪音，试图将跟踪自己的猎潜舰甩掉。两个半小时内，猎潜舰一直在搜寻U-53潜艇，时不时会探测到U-53潜艇发出的微弱噪音，但噪音一会在这个方向，一会又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然而， 1918年9月2日下午晚些时候，猎潜舰探测到了U-53潜艇的“方位”，发现U-53潜艇离自己只有约三百码。几分钟后，四枚深水炸弹落在了猎潜舰发现U-53潜艇的地方。

    “威尔克斯”号驱逐舰

    海水平静下来后，猎潜舰开始继续监听，但什么也没听到。几天后，无线电报员听到德国潜艇向U-53潜艇发出呼叫，但无人应答。因此，我们认为U-53潜艇已经被摧毁了。然而，约一个星期后，在苏格兰北部海岸，无线电报员听到了从U-53潜艇上发出的一条信息。消息称，U-53潜艇正在返航的路上。显然，U-53潜艇受损严重，因为初次遭遇猎潜舰后，它没有发动任何攻击。但U-53潜艇拥有和猫一样多的生命，在受损严重的情况下仍然可以缓慢航行一千多英里回到德国。然而，猎潜舰对U-53潜艇的追踪令人感到满意。签署停战协议前两个月，U-53潜艇受损严重，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无法再次出海。但我必须公正地对待海军上校汉斯·罗斯，因为在U-53潜艇的最后一次航行中，他没有担任U-53潜艇的指挥官。整个战争过程中，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指挥U-53潜艇。

    U-53潜艇的故事结束了。这个故事具有典型的德国风格。签署停战协议时，U-53潜艇向协约国投降。第一批登上U-53潜艇的是美国人。美国人急切地想读一下U-53潜艇的航海日志，看看在最后一次航行中，U-53潜艇经历了什么。航海日志记录了U-53潜艇从第一次出海到投降期间的航行情况，中间只缺了与美国猎潜舰相遇的部分。显然，德国人已经下定决心，永远不会让美国人知道猎潜舰对U-53潜艇的破坏有多大，这是他们对美国的报复。

    U-53潜艇上的官兵

    第4节　自杀

    1918年9月6日上午，在兰兹角以西一百五十英里的地方，由美国海军预备役的海军少尉恩赛因·阿什利·D.亚当斯指挥的三艘猎潜舰正在执行监听任务。1918年9月6日上午11时30分左右，其中两艘猎潜舰检测到了德国潜艇的噪音。此外，“方位”表明德国潜艇近在咫尺。两艘猎潜舰立即投下深水炸弹。第一次攻击没有对德国潜艇产生任何影响，但一枚榴弹炮投下的深水炸弹不幸落在了一艘猎潜舰附近。尽管没有任何人受伤，但这艘猎潜舰无法继续执行任务。两个小时时间里，海军少尉恩赛因·阿什利·D.亚当斯指挥的猎潜舰小组紧紧盯着德国潜艇，时而停下来获取“方位”，时而全速追踪德国潜艇。1918年9月6日下午1时左右，绘图室报告说，德国潜艇在前方约一百码处。猎潜舰根据报告发射了三枚Y型榴弹炮。“方位”区域的深水炸弹非常密集，德国潜艇似乎不可能逃脱。

    当骚动平息下来的时候，猎潜舰拿出监听装置开始监听。二十分钟内，德国潜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后，监听人员听到了德国潜艇正在转弯或试图转弯的微弱噪音。噪音表明，德国潜艇并不是在偷偷溜走，而是陷入了困境。监听装置中传来一种微弱的刺耳的吱吱声，像受损的机器发出的声音。噪音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不久又开始了，然后再次停了下来。德国潜艇似乎取得了一些进展，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前进几码，然后又停下来。现在，水面上出现了德国潜艇的模糊航迹，就是水面上平静下来后，水下的德国潜艇航行时留下的航迹。监听人员惊喜地注意到，德国潜艇航迹出现的位置正好与探测到的“方位”吻合，这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猎潜舰上的军官的计算。一艘猎潜舰迅速航行到德国潜艇前面，在德国潜艇的航迹尾部投放了一枚深水炸弹。毫无疑问，这艘猎潜舰就在德国潜艇的上方。投下深水炸弹后，海上突然升起一个约三十英寸长的黑色圆柱形物体，一直升到六十英尺的高空。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个黑色圆柱形物体是什么，只知道它来自德国潜艇。

    陷入困境的德国潜艇只有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在水深不超过三百英尺的浅水区域，德国潜艇可以安全沉到水底“装死”，等待猎潜舰无功而返。状态良好的情况下，一艘德国潜艇可以在海底静静停留两到三天。不久，猎潜舰上的监听人员听到一些噪音，知道德国潜艇打算“装死”了。监听人员还听到了其他声音。这些声音表明，德国潜艇并不是自愿下沉到海底的。监听人员清楚地听到一声刮擦声和一种非常紧张的声音，好像德国潜艇正试图从海底浮出水面。还有一种笨拙的声音，像德国潜艇在泥泞的海底试图拖动笨重的船体发出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寂静，表明受损的德国潜艇只能前进几码。显然，海底的淤泥中正在上演一场可怕的悲剧。一艘载有二十五人到三十人的德国潜艇陷入了绝望，除了等待死亡什么也干不了。猎潜舰上的监听人员密切注意着海底正在发生的事，就像可以清楚看到德国潜艇的内部一样。德国潜艇的每一次移动、潜艇兵们为拯救自己做的每一次努力，都通过监听装置清晰传到了监听人员的耳中。

    突然，监听装置里传来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显然，这是用锤子敲打德国潜艇的钢制船体发出来的声音。

    监听人员报告说：“他们正在努力维修潜艇。”

    猎潜舰如果有更多深水炸弹，就会立即将德国潜艇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猎潜舰已经耗尽了所有弹药。夜色正在逼近，猎潜舰上的船员们明白，他们还要监听很长一段时间。于是，其余两艘猎潜舰前往彭赞斯寻找弹药，同时向附近的护航驱逐舰发出了消息。猎潜舰上的船员用一个浮标标记德国潜艇的位置，并在浮标上挂了一盏灯笼。两组猎潜舰准备站岗。德国潜艇随时有可能浮出水面，因此，有必要在德国潜艇附近派猎潜舰站岗。整个晚上，猎潜舰一直在待命。监听人员不时报告说水下传来了刮擦声和拉紧声，但声音越来越微弱、模糊，其中透露出德国潜艇兵的绝望。

    1918年9月7日凌晨3时，一艘英国驱逐舰到达浮标附近。不久，两艘猎潜舰从彭赞斯带回了弹药。与此同时，夜色越来越暗，雾已经散去，浮标上的灯也熄灭了，浮标被潮水卷进了水底。由于天气原因，正在执行监听任务的猎潜舰失去了德国潜艇的精确方位。天亮了，天空放晴，猎潜舰再次放下监听装置，试图定位德国潜艇。监听人员监听了几个小时，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1918年9月7日下午5时左右，监听装置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令监听人员毛骨悚然。

    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能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即左轮手枪发出的噼啪声。第一枪还没有彻底沉寂，第二枪又响了，接着传来一连串枪声。两艘猎潜舰上的监听人员数了数左轮手枪发出的噼啪声，双方发送的报告细节一致，从海底共传来了二十五声枪响。德国潜艇上约有二十五人到三十人，枪声意味着什么很明显。德国潜艇兵发现自己被紧紧关在“钢铁棺材”里，于是采取了最极端的逃跑措施。在可怕的战争中，自杀是德国潜艇兵经常使用的一种逃跑手段。这艘德国潜艇上的所有军官和潜艇兵几乎都自杀了。

    第5节　奥特朗托拦阻线

    与此同时，科孚岛的猎潜舰分遣队正在执行任务。在欧洲南部海域，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指挥着两支舰队，共三十六艘船。事实上，美国海军军官中没有人比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更有活力，更有效率，更受人爱戴，更具个人魅力。他被战友们称为“大胆的纳尔逊”。通过这些事实，我们对他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大胆的纳尔逊”的绰号并不像人们最初认为的那样，表明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拥有敢于违反海军禁令的胆量。我认为，这个绰号是为了描述他的性格特征，因为他圆胖的体型、滑稽的表情和乐观的精神是科孚岛海军的珍贵资产。科孚岛的生活环境并不乐观，塞尔维亚人、希腊人和阿尔巴尼亚人中疾病肆虐，人们几乎没有娱乐或放松的机会。因此，由于机缘巧合，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的存在使科孚岛散发出一种亲切、热情的气氛。多年来，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利用讲故事的能力成为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人。华盛顿的海军军官和政治家都很喜欢他。对他来说，没有比得到大学生海员和高级文职人员的认可更令他高兴的了。在美国舰队中，大学生士兵和高级文职人员占了很大比例。事实上，在科孚岛，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很快成了最受欢迎的美国军官。他一直积极为挫败德国和奥地利潜艇制订计划。协约国海员和美国海员们都对他的精力印象深刻。他不仅是一个极富幽默感的人，还是一名非常睿智的水手。在战斗中，他获得了真正的快乐。在与其他军官和士兵的官方通信中，他经常将德国海军称为“德国兵”，并且坚持认为，指挥舰队的原则是“在德国兵有机会打败我们之前将他们击败”。他还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天赋，即通过激励自己勉励下属。与此同时，猎潜舰船员们的警觉、活力及勇气都是对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性格的补充。这一点很令人钦佩。

    我已经提到过猎潜舰的航海能力，但科孚岛的猎潜舰取得的成就令人钦佩。科孚岛的三十六艘猎潜舰比汽艇稍微小一点，从新伦敦市航行到希腊，航行了六千英里。到达希腊的一两天后，猎潜舰就开始在奥特朗托拦阻线附近巡航。当然，如果没有其他船为猎潜舰提供汽油、进行必要的日常维修、照顾生病或受伤的船员，那么猎潜舰就不可能完成此次航行。美国海军军官们的功劳很大。在护航舰的保护下，三十六艘猎潜舰漂洋过海，几乎没有遭受损失。在穿越直布罗陀海峡的时候，猎潜舰对一艘德国潜艇发起了攻击。这艘德国潜艇给海军少将艾伯特·P.尼布拉克留下了深刻印象。海军少将艾伯特·P.尼布拉克立即给伦敦总指挥部发电报，要求派一支小舰队永久驻扎在直布罗陀海峡。

    如前所述，奥特朗托海峡是反潜舰作战的理想区域。奥特朗托海峡非常狭窄，约四十英里宽，一支中等规模的舰队就可以覆盖奥特朗托海峡的所有临界区。重要的是，奥特朗托海峡的水很深，近三千六百英尺。在水很深的海域，一旦被监听装置监听到，德国潜艇根本无法利用浅水海域的逃脱方式————潜入海底，等待危机过去的方式快速逃脱。此外，德国潜艇很难穿过深水区的固定屏障。这种困难主要是由一种法兰西-意大利式的鱼雷网造成的。美国猎潜舰到达科孚岛后，为了更好地利用猎潜舰的优势和监听能力，重新设置了奥特朗托拦阻线，将巡航舰延伸了约三十五英里。在德国潜艇从亚得里亚海前往地中海的必经海域，协约国多种类型的船构成了一个强大的臂铠。臂铠最前面是一排英国驱逐舰，其主要职责是充当保护者并抵挡德国水面舰艇的炮火袭击。英国驱逐舰圆满完成了任务。接下来是一排拖网渔船，其后是漂流船、汽艇和猎潜舰，所有船队由一连串鸢式气球单桅帆船连接起来。实际上，包括英国和美国的船在内，所有船都安装了美国的监听装置。监听装置运作良好。因此，德国潜艇不可能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在没有受到监听的情况下通过奥特朗托拦阻线。德国人似乎已经习惯等待暴风雨天气过去后才试图穿越奥特朗托海峡。但即使在暴风雨天气情况下，德国潜艇也很难避免被发现。

    从1918年7月到停战日，驻扎在奥特朗托海峡的协约国舰队一直在工作。指挥官的报告显示，协约国舰队与德国潜艇的有效接触非常频繁。毫无疑问，在摧毁德国潜艇的过程中，战争结束了。因此，直到奥地利投降，卡塔罗和其他地方的协约国海军军官与奥地利海军军官取得联系后，我们才知道协约国海军到底摧毁了多少艘德国潜艇。奥地利人虽然对德国盟友表现出了很强的敌意，但对美国人非常友好，甚至表达了对美国猎潜舰的赞赏。现在，奥地利人告诉我们，美国猎潜舰是造成奥地利潜艇兵变的主要原因。美国猎潜舰到达奥特朗托海峡两个星期后，奥地利潜艇不再试图穿过奥特朗托海峡。一直到战争结束，没有一艘奥地利潜艇冒险穿过奥特朗托海峡。奥地利兵变之后，所有试图穿过奥特朗托海峡的潜艇都是德国潜艇。奥地利官员说，德国潜艇兵并不享受这段经历。实际上，任何一艘想要穿过奥特朗托拦阻线的德国潜艇都会遭到轰炸。德国潜艇兵濒临崩溃。直到战争最后一个月，德国海军军官不得不用手枪逼迫德国潜艇兵进入潜艇。奥地利高级官员说，记录表明，在战争的最后三个月里，德国人在奥特朗托拦阻线失去了六艘潜艇。这一数据与我们估算的大致相符，但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艘德国潜艇是英国舰船击沉的，多少艘是美国猎潜舰击沉的。然而，分析奥特朗托海峡的协约国舰队取得的成就时，应该将所有协约国舰船都配备了美国监听装置这一事实考虑进去。

    虽然有点儿可笑，但有证据表明，一艘英国驱逐舰利用美国监听装置击沉了一艘德国潜艇。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艘配备了C管监听装置的英国驱逐舰一直在追击一艘德国潜艇，并且轰炸了德国潜艇，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然而，我曾多次呼吁人们关注反潜战中最令人气馁的一个方面，即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我们才知道德国潜艇是否被摧毁了。现在，这艘英国驱逐舰正在作战区域努力搜索，驱逐舰上的监听人员竭尽全力寻找德国潜艇的踪迹。有一段时间，海底寂静无声。突然，监听人员发现了一段不寻常的噪音。噪音越来越清晰，和以前听过的噪音完全相同。C管监听装置由一根像水管一样的铅管组成，铅管中含有电线。电线一端被扔进了距海面十五英尺到二十英尺的水下，另一端是监听人员。几秒钟后，监听装置剧烈颤抖，监听人员听到了一阵不断增加的喧嚣声。随后，一个高大的德国人像海狮一样，滴着水出现在英国驱逐舰的一侧，两手高举表示投降。英国船员非常震惊。这个德国人是已经被击沉的德国潜艇上的唯一幸存者。当时，他匆忙逃离了潜艇的司令塔，或者以另一种方式奇迹般地逃跑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黑暗中，他挣扎着抓住了监听装置的管子，然后浮出了水面，爬到了英国驱逐舰的甲板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逃亡，英国人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击沉了一艘德国潜艇。

    这名德国幸存者抖掉身上的水，坐了下来。他非常友善，似乎并不讨厌英国人和美国人。但他对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极其不满，因为英国人和美国人“抛弃”了德国人，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是背叛德国人的盟友。

    这名德国人问英国军官：“你是怎么和意大利人相处的？”

    英国军官回答道：“相处得不错。”然后夸奖了意大利人一番。

    德国人继续说：“我猜意大利人对你们的用处就像奥地利人对我们的用处一样。”

    英国军官在给美国军官写信时，提到了这段插曲：“我们已经为你们的监听装置找到了新的用途————拯救溺水的德国人。”

    第6节　轰炸都拉佐港口

    1918年9月28日，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收到了英国皇家海军准将W. A. H.凯利的信。信中写道：“你能不能命十二艘猎潜舰做好准备，明天离开科孚岛去执行特殊任务？这批猎潜舰需要准备好四天的储备。如果无法避免，在它们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适当减少火力进攻。请尽快答复。明天下午会有进一步的明确指令。”

    对此，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回复道：“好的。”

    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很清楚信中提到的特殊任务指什么。这项任务一直是他心里想的，也是他一直以来敦促的。当时，在亚得里亚海的都拉佐港，美国猎潜舰在一场激烈冲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都拉佐港是德国和奥地利向其盟国保加利亚运送物资的基地。1918年9月，协约国与保加利亚开战，最终以保加利亚的彻底溃败结束。都拉佐港基地遭到了破坏，为协约国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有利条件。当时，几艘船停泊在都拉佐港，港口附近的许多建筑可以用来储藏军备物资。但这些船和建筑物及码头、军事工程等都遭到了严重破坏。都拉佐港变得毫无用处。因此，美国猎潜舰的任务是协助协约国舰队轰炸都拉佐港。据估计，近一个小时的猛烈轰炸将使都拉佐港变得毫无价值。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意大利人派出了三艘轻型巡洋舰，分别是“圣乔治”号、“比萨”号和“圣马可”号；英国派出了三艘轻型侦察巡洋舰，分别是“洛斯托夫特”号、“达特茅斯”号和“韦茅斯”号。根据商定的计划，意大利巡洋舰将于1918年10月2日上午10时左右抵达都拉佐港口，轰炸一个小时后返回布林迪西。有人提议，当意大利巡洋舰完成任务的时候，英国的巡洋舰继续轰炸一个小时，然后返回。在这次行动中，美国猎潜舰的任务非常重要。在都拉佐港，奥地利人有一支相当数量的潜艇舰队。人们期望奥地利人派这支潜艇舰队前去攻击轰炸都拉佐港的巡洋舰。因此，美国猎潜舰的任务是与意大利和英国的巡洋舰配合，共同对抗任何试图干扰轰炸的澳大利潜艇。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在给指挥猎潜舰的军官们的指示中说道：“要记住，巡洋舰的命运取决于你们的警惕和行动。”

    “达特茅斯”号

    1918年9月29日晚上9时，十二艘美国猎潜舰悄悄绕过科孚岛，开始横渡亚得里亚海。美国猎潜舰按照编队航行，或者按照单列纵队航行。在95号猎潜舰上，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率领猎潜舰队前行。猎潜舰队副指挥海军少校保罗·H.巴斯特多在95号猎潜舰后面的猎潜舰上，即215号猎潜舰。表面上看，这支猎潜舰队更像一支正准备进行夏季巡航的汽艇舰队。1918年9月30日早晨，猎潜舰队到达布林迪西。布林迪西是所有即将参加此次行动的协约国舰船的聚集点，也是古代最著名的港口之一。公元前42年，盖乌斯·屋大维·奥古斯都和马库斯·安东尼从布林迪西港出发，开始远征，随后赢得了腓力比战役，征服了马其顿地区。到达布林迪西后，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立即上岸与指挥英国巡洋舰的皇家海军准将W. A. H.凯利及其他协约国军官召开了协商会议。会议结束后，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的脸上充满幸福和期待的笑容。

    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对自己的下属说：“小伙子们，这将是一次真正的聚会。”

    在布林迪西，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待了两天，完成了准备工作。1918年10月1日夜晚，在英国“巴杰”号驱逐舰上，他召集所有军官开会，向军官们讲述即将到来的“聚会”的所有细节。会议开始的时候，一些与会人员也许显得萎靡不振。但当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讲话完毕后，他们的沮丧情绪立即烟消云散。军官们离开的时候和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一样，心里充满了战斗的喜悦。

    1918年10月2日凌晨2时30分，猎潜舰队离开了布林迪西，径直驶向都拉佐。布林迪西的港口一片漆黑，水面上到处是协约国的巡洋舰和其他船起航时排出的烟雾。航行了几个小时后，美国军官们通过双筒望远镜第一次看到了都拉佐港。放眼望去，都拉佐港附近只能看见美国猎潜舰，因为协约国的巡洋舰还没有到达。海军上校查尔斯·P.纳尔逊知道都拉佐驻扎着两三艘奥地利驱逐舰，因此，他首先要引诱奥地利驱逐舰出港作战。随后，在都拉佐港，美国猎潜舰跳起了“战争之舞”。一开始，美国猎潜舰围绕一个大圆圈快速转动，但奥地利驱逐舰拒绝接受挑战。过了一段时间，意大利巡洋舰排出的烟雾出现在地平线上，示意美国猎潜舰占领阵地。都拉佐位于海岸的凹口处，海湾南端凸出的区域形成了拉吉角，北端凸出的区域形成了帕利角。拉吉角和帕利角之间相距约十五英里。轰炸开始后，两组猎潜舰前去掩护意大利巡洋舰，其中一组猎潜舰停泊在帕利角，主要任务是阻止奥地利潜艇前去攻击英国巡洋舰。与此同时，英国巡洋舰将从驻地出发前往作战区域。另一组猎潜舰停泊在拉吉角附近。因此，两组猎潜舰不仅阻止了奥地利潜艇出港，还有效地掩护了发起进攻的猎潜舰。

    航行了约一个小时后，意大利巡洋舰抵达都拉佐港，随后摧毁了都拉佐港的航运、军事建筑和其他设施。在此次行动中，意大利巡洋舰一直受到美国猎潜舰的掩护。与此同时，由海军少校保罗·H.巴斯特多指挥的B舰队已经驶往帕利角。轰炸开始的时候，都拉佐港的炮台曾向B舰队发射炮弹。不断袭来的炮弹搅动着B舰队附近的海域。英国巡洋舰向东航行了一段时间后，转向南方，前往意大利巡洋舰即将放弃的轰炸点。三艘掩护英国巡洋舰的猎潜舰并排航行，美国海军后备役指挥官海军少尉麦克莱尔·雅各比指挥的129号猎潜舰殿后。突然，129号猎潜舰向右调转航向，开始朝目标方向迅速前进。由于太过匆忙，129号猎潜舰来不及向同行的猎潜舰发信号。

    215号猎潜舰上的指挥官应该做些什么呢？

    海军少校保罗·H.巴斯特多说：“我们前进，129号猎潜舰也许在追逐一艘潜艇。”

    于是，215号猎潜舰立即调转航向，前去追赶129号猎潜舰。与此同时，129号猎潜舰左舷正方的水面上出现一股泡沫喷泉。于是，129号猎潜舰的军官们立即对此产生了兴趣。出现泡沫喷泉的原因并不神秘，是由奥地利潜艇的潜望镜造成的。奥地利潜艇疾速向英国巡洋舰方向前进，完全忽略了周围的猎潜舰。显然，129号猎潜舰正在追击奥地利潜艇。海军少校保罗·H.巴斯特多指挥着129号猎潜舰朝泡沫喷泉方向前进。几秒钟后，他看见了奥地利潜艇的潜望镜，于是命人向潜望镜开炮。发射第二枚炮弹时，水面上升起了约六英尺高的水柱和气柱。这一壮观景象表明，奥地利潜艇的潜望镜已经被击碎了。与此同时，128号猎潜舰正全速前进。奥地利潜艇看到攻击英国巡洋舰的所有机会都消失了，于是转向南方，试图逃跑。但很快，215号猎潜舰和128号猎潜舰开始调转航向寻找目标。不久，215号猎潜舰和128号猎潜舰投下了深水炸弹并发射了Y型榴弹炮。顿时，海面上爆炸声四起，海水不断旋转，涌起很多泡沫、薄雾和潜艇残骸，空中飞着钢板和其他潜艇残骸。

    215号猎潜舰甲板上的观察员喊道：“击中了！”船员们欢呼着。

    直到此时，海军少校保罗·H.巴斯特多和同伴们才想起129号猎潜舰。129号猎潜舰正疾速航行，向215号猎潜舰发来一条信息：“发现潜艇！”

    随后，129号猎潜舰又发来一条信息：“我的引擎报废了。”

    很快，海军少校保罗·H.巴斯特多到达了129号猎潜舰附近，问道：“奥地利潜艇在哪里？”

    129号猎潜舰上的船员回答道：“我们只是将它击沉了。”

    129号猎潜舰投下了八枚深水炸弹，其中一枚正中奥地利潜艇。海面上漂着七块金属板，随后出现的大量石油和泡沫结束了此次攻击。与此同时，英国巡洋舰已经抵达轰炸点，并且顺利完成了任务。都拉佐港彻底被毁。

    美国猎潜舰队中没有人受伤。过了一段时间后，船员们的兴奋情绪已经过去。在美国猎潜舰的掩护下，英国巡洋舰开始返航。在写给我的贺信中，指挥英国巡洋舰的海军准将W. A. H.凯利表达了对美国海军的印象。他说：“他们的行为让我们赞叹不已。他们都安全返回，没有人员伤亡。他们都很开心。”

    意大利方面也寄来了贺信。信中写道：“在轰炸都拉佐港的行动中，意大利海军总参谋部对美国猎潜舰所做的工作表示高度赞赏，同时对美国猎潜舰击沉两艘奥地利潜艇的行动感到钦佩。”

    战争即将结束。协约国舰队起航前往都拉佐港的前夕，保加利亚投降。都拉佐港遭到两个星期的轰炸后，奥地利放弃抵抗。其间，美国猎潜舰逐渐显示出杀伤力，但停战结束了美国猎潜舰的职业生涯。1918年9月，在海军上校亚瑟·J.赫伯恩的指挥下，由三十六艘美国猎潜舰组成的猎潜舰队到达王后镇。虽然美国猎潜舰队与德国潜艇有过几次接触，并且击沉了一艘德国潜艇，但在美国猎潜舰开始真正发挥作用前，停战协议已经签署。在战争最后四天，美国猎潜舰队最后一次公开出现在直布罗陀海峡。由于奥地利投降，德国失去了潜艇基地，很多德国潜艇被困在亚得里亚海。因此，德国潜艇只好经地中海和直布罗陀海峡返回德国。在前去增援普利茅斯的协约国舰队的途中，十八艘美国猎潜舰刚抵达亚速尔群岛，其中七艘猎潜舰就被派往直布罗陀海峡拦截德国潜艇。在风暴季节，美国猎潜舰队到达王后镇，随后又在大风中驶离王后镇，与逃亡的德国潜艇有了几次近距离接触。记录显示，五艘德国潜艇试图穿过直布罗陀海峡，但其中两艘德国潜艇被击沉，一艘是被英国驱逐舰击沉的，另一艘是被美国猎潜舰击沉的。

    注解：

    [1]　P型船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反潜舰艇，体型比驱逐舰小，速度较慢，外形与潜艇相似。————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