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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士卡尔Blaise Pascal(1623—1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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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想录

    巴士卡尔(Blaise Pascal)是人类文化史上有数的最伟大的人物,而且,在一般人的眼光里,无疑是一个不可解的谜。他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也是一个深沉的神秘家;他有极清明极健全的机智,也有极敏锐的,近于病态的想象与感觉。

    他于一六二三年生于法国底克莱蒙菲朗(Clermont-Ferrand),自幼便对数学显出极浓厚的兴趣。他父亲,自己也是当时负盛名的数学家,因为看他身体过于羸弱,直到十二岁还极力避免他和数学接触,不独禁止他看数学书,并且在他面前绝口不谈数学。可是有一天,逼他父亲解释什么是数学之后,他竟自出心裁,立了许多定义和假设,找出欧克力德(Euclide)几何底三十二命题和它们底答案了。十六岁他写了一篇关于圆锥曲线(Sections coniques)的论文,使大哲学家笛卡尔惊赞不已。十八岁发明一种计算机。廿四岁他全家都做了那主张“原始的犯罪”和“靠天恩得救”的冉圣尼派(Jansenisme)底信徒。但是他仍继续他底科学研究。气压律、液体均衡律、算术三角形、公算法、水压机、转迹线原理等,便是这几年间发明或发现的。直到三十一岁那年,他在巴黎附近一道桥上堕车,几至丧命,竟奇迹似地得幸生还,才决定弃绝尘世,进冉圣尼派底修道院(Port Royal)刻苦修行,一方面更孜孜不倦地为卫道著述。他底健康自十八岁起便因为用脑过度而损坏,进修道院后的苦行与力作更使他底病体沉重下去。于是,经过了长期的不断的剧痛后,他终于一六六二年在巴黎逝世了。

    一个这么富于创造力的科学天才骤然皈依宗教,诚然是科学界一大损失;但文学史却因此增加两部不朽的杰作:《教长书简》(Lettres Provinciales)和《随想录》(Les Pensées)。《教长书简》是法国论辩文学中第一部杰作。当时冉圣尼派被那在政府上最得势的耶稣会(Jésuitisme)证为异端。巴士卡尔于是假托一个教长底名义,先后发表了十八封通信,一方面为自己的冉圣尼派辩护,一方面对耶稣会底理论和行事作猛烈的攻击。那热烈的辩证法,雄辩的讽刺和优美的文笔使这部书简超过了那产生它的偶然的场合,而达到一个绝对的普遍的价值,使我们现代的局外人读起来犹觉得一样兴奋,而且在好些方面得到极高度的教训。

    但是那真正的代表作,那和“巴士卡尔”这名字在读者底心里和口上像声之与响般不能分离的,却是那在他死后别人替他编订的《随想录》。巴氏晚年,曾专心要写一篇《基督教底辩护》(Apologie de la Religion Chrétienne),为一般无神论者说法:从无神论者底立场说到自然宗教,从自然宗教说到基督教。但不幸————或者可以说幸而————他那短促的生命不许他完成底志愿,只留给我们许多思想底断片。我说“幸而”,因为如果这篇文章写成功,它那狭隘的结论会把它底兴趣、力量和范围缩小了,决不能如现在这般使我们百读不厌,使我们不断地沉思,默想和反省。

    这些零碎的思想何以有这么大的力量呢?那是因为巴士卡尔以他底科学天才底精锐与准确,来发掘事物或现象底最内在的玄机,或跟踪它们那辉映于变幻无穷的自然界里的行为,直至思想底尽头。他那时而阴郁,时而兴奋,时而给信仰所燃烧或给希望所透射,又往往给它们一种抒情的、火热的、颤栗的表现。所以他底视线所及,无论是对人类景况底探究,对自然现象底观察,对思想本体底认识,甚或修辞集上的枝节问题,无不在我们眼前开辟无穷的境界,像摩西底杖般启发我们思想底源泉。

    《随想录》既然是后人所编订,它底版本和排列次序自然很分歧。最先是冉圣尼派修道院底选本,在他死后不久出版,不用说是经过删改的。以后差不多一世纪之久,虽然先后有许多不同的版本出现,大部仍然以这本作根据。直到十九世纪初叶,哲学家古善(Victor Cousin)发现当时流行各版本和原稿相差太远,唤起大众底注意,大家才想到将这些断想底全部努力按照巴士卡尔写《基督教底辩护》原来的次序印出来。这努力一部分可以说是白费的,因为不独原稿纷乱万状,难以找出一贯的系统,其中还夹杂许多题外的思想和杂感。比较的善本,要推一八八〇年巴士卡尔学者赫威(Ernest Havet),尤其是最近巴黎大学哲学教授彭树微克(Léon Brunschvicg)底两个编订本。现在就是根据后一本翻译的,注释则间或参证前者。

    说到注释,《随想录》实在给予我们两重的困难。这些片断的,有时简直是片言只字的思想,如果不把它们底前因后果弄清楚,对于陌生的读者会完全失掉意义;注释呢,又难免以个人主观的见解限制原文底丰富的暗示力,虽然注中许多场合完全是客观的。所以译者得先在这里声明:这里面的注释,如果有注释的地方,只是他读这书时在书页边随时写下的感想,而参照上述两个编订本底原注作成的。高明的读者,尽可以从这上面得到许多新的启示。

    原书很多。这里只先发表那比较容易发生兴趣的部分。

    廿四年九月三十日译者附识于北平

    几何学的头脑和精微的头脑底差异。————在于一个,原理是可捉摸的,但和日常的习惯远隔;所以我们很难把头转向这方面,因为不习惯的缘故;但是我们只要稍微转向这边,便把这些原理全看清楚;除非我们底头脑是个整个谬误的才会把这些粗到几乎不能遗漏的原理推论错了。

    但是在精微的脑里,原理是在日常习惯里和大家底眼前的;我们用不着转头来或勉强自己,而只是要有好眼,但眼色得要好,因为那些原理是这么精微和繁复,要不遗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而省了一个原理流失错误;所以,我们得有极清明的眼色去看见所有的原理,然后更有准确的头脑以免对那些已知的原理作谬误的推论。

    因此所有几何学的头脑就会成为精微的,如果他们有好眼色,因为他们不会对他们认识的原理作谬误的推论;而那些精微的头脑会成为几何学的,如果他们能够让他们底视线屈就那些几何学底不习惯的原理。

    许多精微的头脑所以不是几何学家,那是因为他们完全不能转向几何学底原理;但是许多几何学所以不精微,那是因为他们看不见眼前的事物,而且既然习于几何学底清楚粗糙的原理,又习于把他们底原理看清和操纵熟之后才推论,他们于是迷失在精微的事物里,因为它们底原理不任他们这样操纵。我们几乎看见它们,我们感到它们其实多于看见;想要那些自己不感到的人感到它们实在非常困难;那是些那么微妙的事物,又这么繁复,我们得有一个极微妙的意识来感受它们,按照这感觉去正确地判断它们,但往往不能像在几何学般循序把它们表证出来,因为我们并不是这样地占有它们底原理,而企图这样做会是一件无穷尽的事。我们需要一眼就把全事看透,而不是由推论底逐渐演进,至少到某一程度是这样。所以几何学家具有精微的头脑,精致的头脑兼几何学家是很稀有的事,为的是几何学家们要从几何学底观点处理这些精微的事物,先从定义再从原理着手,以致闹出许多笑话,对于这种推论进行底方式不是这样的。这并非心灵不这样做;但它做时不声不响,自然而然并且没有规律,因为它底表理超过所有的人,而它底感觉只少数人能有。

    反之,那些精微的头脑,既然习惯了一望便下判断,他们觉得那么惊异————当人们对他们提出一些莫明其妙的命题,而且要进那里去他们得经过许多定义和原理,那么枯燥,他们并不惯去细细体认————他们竟灰心和厌恶起来。

    但是那些谬误的头脑永远不是精微的或几何学的。

    然则那些单是几何学家的几何学家有正确的头脑,但你得要用定义和原理把所有的事物解释清楚————否则他们就谬误而且不可忍受,因为他们只对于一些解释得很透彻的原理才正确。

    而那些单是精微的“精微的头脑”不能有耐心去跟踪那些他们从未看见过和完全离开习惯的纯理论和想象的事物直至它们最初的原理。

    (注)巴士卡尔在这断片里区别和分析人类心灵底两种基本倾向,或两种头脑:一种是逻辑的,几何学家便是其中最完全的典型,对于他们一切都应该是清明的,一切都可以依照一个严密的次序演绎出来;一种是直觉的,一任他们底机敏,他们底趣味,和他们底引导。这区别无疑地是基本的,只要我们不执着,以为这两向是各自属于两个人,两种属性,甚或————简单得可笑的见解————属于两个民族或两个地域的。我们任何人都同具这两种倾向,不过有强弱隐显之分罢了。而在精神活动底最高表理里,它们不独发展到同样的高度,并且要融成一体。宋许尹在他底《黄(山谷)陈(后山)诗集序》里曾经说过:“论画者可以形似,而捧心者难言;闻弦者可以数知,而至音难说。天下之理,涉于形名度数者可传也;其出于形名度数之表者,不可得而传也。”科学底适当境域,固然在那可传可循的形名度数或定义原则里,但是要有发明或创见,亦必定要有能够抓住那“它底表现超过所有的人,而它底感觉只少数人能有”的直觉。反之,文艺底极峰虽然常常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也得要循着它底形名度数底途径————只有最善于依循途径的才能够把他底足印泯灭。姜白石说得好:“文以文而工,不以文而妙。然舍文无妙。”

    那些习惯用情感来判断的人丝毫不了解推论底事物,因为他们首先要一眼看破,而不习于寻求原则。反之,那习惯用原则来推论的,丝毫不了解情感底事物,因为只在那上面寻求原则不能一眼看见。

    (注)这片断只是前一段底余波。不过有一点我们要认清楚的,就是巴士卡尔之所谓情感,并非一种非理性的官能,而是笛卡尔称为直觉的抓住物底统一与完整的直接视力。“一眼看破”这话便足以证明。

    几何学,精微。————真正的雄辩看不起雄辩,真正的道德看不起道德;就是说,判断力底道德看不起理性底道德,————前者是没有规律的。

    因为判断力是情感所属,正如科学属于理性一样。精微是判断力底事,几何学理性底事。

    看不起哲学,那才真是哲学。

    (注)蒙田:“一个古人人家责备他以哲学为职业,因为他对于哲学并不重视,答道:这样才是真正的哲学。”————直觉或“判断力”与推论或“理性”底对立在这断片里愈益明显;判断力变成了生命与真理的情感,推论却滞留在“人工的”和“抽象的”里头。在雄辩上亚里士多德修辞学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在道德上苦行学派底僻论还有别的东西,在哲学上经院派底三段论式或笛卡尔定理以外还有别的东西;这别的东西就是一个对于现实的深沉而且复杂的直觉。

    那些没有标准去判断一件作品的人比起其他的人正如那些没有时表的对于其他的人一样。一个说:有两小时了;另一个说:只有三刻钟。我看看表,我对一个说:你觉得无聊啦;对另一个说:时间于你并不拖久呀;因为刚好有一小时半。————我也不去理会那些说我觉得时间走得太慢和根据幻想来判断的人:他们并不知道我按照我底时表判断呢。

    (注)这时表象征那应该用来判断心灵底作品的标准;不过巴士卡尔在别处承认理性并不能供给我们一个这样的标准,我们得要回到情感那里,而情感自身又是无标准的。而且,事实上,时表只量度一个与我们无涉的理想时间罢了;“绵延”(durée)才是理实,无聊便觉得长久,快乐便觉得短呢。

    一个人越有思想,发现有个性的人越多;一般俗人是分辨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的。

    (注)这思想含义最富。光是应用到文艺一方面,便说中了欣赏与批评一个平凡的,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够的基本原则。我从前曾经说过(见商务版《诗与真》七〇页):

    真正的文艺欣赏原是作者与读者心灵间的默契,而文艺的微妙全在于说不出所以然的弦外之音。所以我们对于作品的感应,有情感上受了潜化而理智上还莫名其妙或不自觉的,有理智上经过别人指点得清清楚楚而情感上还是格格不相入的。巴士加尔说得好:“一个人越有思想,发现思想新颖的人越多;普通一般人是分辨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的。”所以在读者底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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