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回 文鸯单骑退雄兵 姜维背水破大敌

span><span class="l">【贽眉批： 乃翁可笑。】</span><span class="z">【渔眉批：此时文钦如在梦寐之中。】</span>魏兵乘势追杀，钦引兵望寿春而走。

    却说魏殿中校尉尹大目，乃曹爽心腹之人，因爽被司马懿谋杀，故事司马师，<span class="q">【毛夹批：照应一百七回中事。】</span>常有杀师报爽之心，又素与文钦交厚。今见师眼瘤突出，不能动止，乃入帐告曰：“文钦本无反心，今被毋丘俭逼迫，以致如此。某去说之，必然来降。”<span class="q">【毛夹批：此是赚司马师语。】</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是赚法。】</span>师从之。大目顶盔惯甲，乘马来赶文钦，<span class="h">【钟眉批：却是有心而来。】</span>看看赶上，乃高声大叫曰：“文刺史见尹大目么？”钦回头视之，大目除盔放于鞍鞒之前，以鞭指曰：“文刺史何不忍耐数日也？”此是大目知师将亡，故来留钦。钦不解其意，厉声大骂，便欲开弓射之。<span class="q">【毛夹批：文钦如此有粗无细，干得甚事！】</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为落花有意，当不得流水无情。】</span>大目大哭而回。文钦收聚人马奔寿春时，已被诸葛诞引兵取了；欲复回项城时，胡遵、王基、邓艾三路兵皆到。钦见势危，遂投东吴孙峻去了。<span class="q">【毛夹批：文钦之投吴，如夏侯霸之投蜀。】</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文钦投吴，即夏侯霸投蜀。】</span>

    却说毋丘俭在项城内，听知寿春已失，文钦势败，城外三路兵到，俭遂尽撤城中之兵出战，正与邓艾相遇。俭令葛雍出马，与艾交锋，不一合，被艾一刀斩之，引兵杀过阵来。毋丘俭死战相拒。江淮兵大乱。胡遵、王基引兵四面夹攻。毋丘俭敌不住，引十余骑夺路而走。前至慎县城下，县令宋白开门接入，设席待之。俭大醉，被宋白令人杀了，将头献与魏兵。<span class="l">【贽眉批： 慎令取人甚闲。】</span>于是淮南平定。<span class="q">【毛夹批：此时文钦去了，毋丘俭死了，惟文鸯不知下落。妙在此处不即叙明，留在后文始见。】</span>

    司马师卧病不起，唤诸葛诞入帐，赐以印绶，加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路军马；一面班师回许昌。师目痛不止，每夜只见李丰、张缉、夏侯玄三人立于榻前。<span class="q">【毛夹批：与曹操临终见伏完等二十余人，正复相似。】</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与曹操临终时见二十余人相似。】</span>师心神恍惚，自料难保，遂令人往洛阳取司马昭到。昭哭拜于床下。师遗言曰：“吾今权重，虽欲卸肩，不可得也。汝继我为之，大事切不可轻托他人，自取灭族之祸。”言讫，以印绶付之，泪流满面。昭急欲问时，师大叫一声，眼睛迸出而死。<span class="q">【毛夹批：两目俱出，此目无天子之报。】</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师目内无天子，今两目迸出，此之报也。】</span><span class="h">【钟眉批：畅。】</span>时正元二年二月也。于是司马昭发丧，申奏魏主曹髦。髦遣使持诏到许昌，即命暂留司马昭屯军许昌，以防东吴。昭心中犹豫未决，钟会曰：“大将军新亡，人心未定，将军若留守于此。万一朝廷有变，悔之何及？”<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司马昭之有钟会，犹曹操之有贾诩、郭嘉耳。】</span>昭从之，即起兵还屯洛水之南。髦闻之大惊。太尉王肃奏曰：“昭既继其兄掌大权，陛下可封爵以安之。”髦遂命王肃持诏，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昭入朝谢恩毕。自此中外大小事情，皆归于昭。<span class="q">【毛夹批：去一司马师，又来司马昭。○以下按下魏事，再叙蜀汉。】</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今日之权柄又归于司马昭了。】</span>

    却说西蜀细作哨知此事，报入成都。姜维奏后主曰：“司马师新亡，司马昭初握重权，必不敢擅离洛阳。臣请乘间伐魏，以复中原。”后主从之，遂命姜维兴师伐魏。维到汉中，整顿人马。征西大将军张翼曰：“蜀地浅狭，钱粮浅薄，不宜远征。不如据险守分，恤军爱民，此乃保国之计也。”<span class="q">【毛夹批：前文官谏，今武臣亦谏。】</span>维曰：“不然。昔丞相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然且六出祁山以图中原。不幸半途而丧，以致功业未成。<span class="q">【毛夹批：将前事一提。】</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将武侯往事一提。】</span>今吾既受丞相遗命，当尽忠保国，以继其志，虽死而无恨也。<span class="q">【毛夹批：亦学武侯“死而后已”之语。】</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又效武侯之言。】</span>今魏有隙可乘，不就此时伐之，更待何时？”夏侯霸曰：“将军之言是也。<span class="q">【毛夹批：曹芳既废，夏侯玄既死，霸之意在报仇，故主于必战。】</span>可将轻骑先出枹罕。<span class="h">【钟夹批：枹罕，河西地名。】</span>若得洮西南安，则诸郡可定。”<span class="z">【渔眉批： 夏侯霸此时急欲报仇。】</span>张翼曰：“向者不克而还，皆因军出甚迟也。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若火速进兵，使魏人不能提防，必然全胜矣。”<span class="q">【毛夹批：张翼之意，不战则竟不战，欲战必速战矣。】</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前者不想战，今欲速战，何也？】</span>

    于是姜维引兵五万，望枹罕进发。<span class="q">【毛夹批：此是三伐中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此时三伐中原矣。】</span>兵至洮水，守边军士报知雍州刺史王经、征西将军陈泰。王经先起马步兵七万来迎。姜维分付张翼如此如此，又分付夏侯霸如此如此。二人领计去了。维乃自引大军背洮水列阵。<span class="q">【毛夹批：妙，所谓“置死地而后生”也。】</span>王经自变量员牙将出而问曰：“魏与吴、蜀，已成鼎足之势，汝累次入寇，何也？”<span class="h">【钟眉批：王经亦是。】</span>维曰：“司马师无故废主，邻邦理宜问罪，<span class="q">【毛夹批：此句是客，此为魏报仇，乃夏侯霸之意也。】</span>何况仇敌之国乎？”<span class="q">【毛夹批：一句是主，此为汉报仇，乃姜维之意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为魏报仇，实夏侯霸之意；为蜀报仇，实姜维之意也。】</span>经回顾张明、花永、刘达、朱芳四将曰：“蜀兵背水为阵。败则皆没于水矣。姜维骁勇，汝四将可战之。彼若退动，便可追击。”四将分左右而出，来战姜维。维略战数合，拨回马望本阵中便走。王经大驱士马，一齐赶来。维引兵望着洮水而走。将次近水，大呼将士曰：“事急矣！诸将何不努力！”<span class="q">【毛夹批<span class="z">（渔眉批）</span>：此韩信破赵之计。】</span>众将一齐奋力杀回，魏兵大败。张翼、夏侯霸抄在魏兵之后，分两路杀来，把魏兵困在垓心。<span class="q">【毛夹批：方知前吩咐之计，乃此计也。】</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好计，至此处方见。】</span>维奋武扬威，杀入魏军之中，左冲右突，魏兵大乱，自相践踏，死者大半，逼入洮水者无数，斩首万余，垒尸数里。<span class="q">【毛夹批：此番大胜，又当得风便转。】</span><span class="h">【钟眉批：洮西大囗全胜。】</span>王经引败兵百骑，奋力杀出，径往狄道城而走，奔入城中，闭门保守。姜维大获全功，犒军已毕，便欲进兵攻打狄道城。张翼谏曰：“将军功绩已成，威声大震，可以止矣。今若前进，傥不如意，正如画蛇添足也。”维曰：“不然。向者兵败，尚欲进取，纵横中原。今日洮水一战，魏人胆裂，吾料狄道唾手可得。汝勿自堕其志也。”<span class="q">【毛夹批：本欲不胜不止，却弄出不败不止。】</span><span class="z">【渔眉批： 张翼又谏而姜维不从，直要杀的不败不止。】</span>张翼再三劝谏，维不从，遂勒兵来取狄道城。

    却说雍州征西将军陈泰，正欲起兵与王经报兵败之仇，忽兖州刺史邓艾引兵到。<span class="h">【钟眉批：仲达已死，何又出此人为姜维敌手？】</span>泰接着，礼毕，艾曰：“今奉大将军之命，特来助将军破敌。”泰问计于邓艾。艾曰：“洮水得胜，若招羌人之众，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吾兵之大患也。今彼不思如此，却图狄道城，其城垣坚固，急切难攻，空劳兵费力耳。吾今陈兵于项岭，然后进兵击之，蜀兵必败矣。”<span class="q">【毛夹批：写邓艾有谋，以“凤兮”自许，亦殊不愧。】</span><span class="l">【贽眉批：维兵大胜之后，只宜从容图之，不宜轻攻狄道。】</span>陈泰曰：“真妙论也。”<span class="h">【钟眉批：陈泰善料。】</span>遂先拨二十队兵，每队五十人，尽带旌旗鼓角烽火之类，日伏夜行，去狄道城东南高山深谷之中埋伏之，待兵来，一齐鸣鼓吹角为应，夜则举火放炮以惊之。<span class="q">【毛夹批：此（渔眉批 ：）武侯（当日）在汉中惊曹操之计。】</span><span class="h">【钟眉批：好埋伏。】</span>调度已毕，专候蜀兵到来。于是陈泰、邓艾，各引二万兵相继而进。

    却说姜维围住狄道城，令兵八面攻之，连攻数日不下，心中郁闷，无计可施。是日黄昏时分，忽三五次流星马报说：“有两路兵来，旗上明书大字，一路是征西将军陈泰，一路是兖州刺史邓艾。”维大惊，遂请夏侯霸商议。霸曰：“吾向尝为将军言：邓艾自幼深明兵法，善晓地理。<span class="q">【毛夹批：应一百七回语。】</span>今领兵到，颇为劲敌。”维曰：“彼军远来，我休容他住脚，便可击之。”乃留张翼攻城，命夏侯霸引兵迎陈泰。维自引兵来迎邓艾。行不到五里，忽然东南一声炮响，鼓角震地，火光冲天。维纵马看时，只见周围皆是魏兵旗号。<span class="h">【钟眉批：虚张其势亦妙。】</span>维大惊曰：“中邓艾之计矣！”遂传令，教夏侯霸、张翼各弃狄道而退。<span class="q">【毛夹批：邓艾先声足以夺人，非艾声足以惊姜维，因有夏侯霸之言为之先耳。】</span>于是蜀兵皆退于汉中。<span class="z">【渔眉批：当收兵而欲尽力征伐，岂非画蛇添足？】</span>维自断后，只听得背后鼓声不绝。维退入剑阁之时，方知火鼓二十余处，皆虚设也。维收兵退屯于钟提。

    且说后主因姜维有洮西之功，降诏封维为大将军。维受了职，上表谢恩毕，再议出师伐魏之策。正是：

    成功不必添蛇足，讨贼犹思奋虎威。

    不知此番北伐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span class="l">【李贽总评：读《三国志演义》到此等去处，真如嚼蜡，淡然无味。阵法兵机都是说了又说，无异今日秀才文宇也。山人诗句亦然。】</span>

    <span class="h">【钟敬伯总评： 人言维一兵大胜之后，只可从容图大，不宜轻攻伙道。然兵贵神速，乘锐而往，其势如破竹，未可知也。岂料洮西之胜，不足偿狄道之败哉？】</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