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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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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寒云

    上午十二点钟的光景,黄陀生正在上海《捷报》馆里编辑明天的新闻。馆役忽然递进一张名片,说是从苏州来的一位先生要拜访。陀生接过一看,上面印着“白智”两个大字,旁边缀着“公乙”两个小字,不觉喜形于色,连忙说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馆役急忙退出,不多一刻,领着一位客人,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粉面乌须,穿了一件二蓝缎子的夹袍,天青缎马褂,戴着灰呢铜盆帽子,走了进来,望着陀生哈哈大笑道:“久违了,久违了!”一面把帽子摘下,挂在帽架上。

    陀生立起迎着答道:“我们有一年多不见了,渴想之至!万想不到,你来得这样快!”说着,彼此坐下。

    公乙道:“可不是嘛!昨天我在苏州,接着公安局长吴子仁的电报,说有要事,请我立刻来沪。我想总有特别的大事,故此今天乘早车动身。刚刚一到,就去见子仁。他说此刻正办着公事,不能细谈,约我六点钟,同你一起到他公馆里吃便饭,好详细告诉我。他说知道我此刻必然来找你,就教我来代约你去,大家一同去商量商量。到底是一桩什么事情啊?你总晓得点底细,请你先告诉我,免得我钻在闷葫芦里,一时打不破!”

    陀生道:“请你来,还有别的事情吗?又是子仁请你,你怎么倒猜不着?真是聪明过头,反而糊涂了!”

    公乙道:“哦,明白了!我在苏州,看见报上说是上海一月来,出了十几件极大的窃案,无影无踪,都说是仙鬼作祟。是不是就叫我来探这几桩案子呢?”

    陀生道:“不错,正是为的这些案子。据说失窃的人家,都是夜间无声无响,贵重的东西都不知去向了。”

    公乙道:“既然没有声响,他们怎么觉察的呢?”

    陀生道:“这些人家,都是富有珠宝的太太姨太太小姐们。她们夜里从外面玩耍回来,大约都在两三点钟左右,或是把首饰锁在铁箱里,或是锁在大铁柜里,等到明天去拿来插戴。在铁箱里头的,连铁箱都不见了。那在铁柜里头的,柜的锁门并没有动,钥匙又藏得严严密密的,不知怎样,里面的珠宝,连放在一处的钞票金镑,统统没有了!一共十二家。你说,奇怪不奇怪呀?”

    公乙道:“这十二桩案子,出在几处地方呢?”

    陀生道:“更奇怪啦!有四家极阔的,每家失窃至少是二十万左右。这四家都是三层楼的大洋房,并排在一条马路上。有两家是连着的,一家往东隔开三家,一家往西隔开四家。这一并排,有十多幢一式的大洋房,却是一个人的产业。因为这四家最先出事,同在一条路上,我觉得奇怪,因此叫本馆的访员去详细调查的。其余八家,有六家在一条弄里,有两家在一条弄里,失窃都在一两万上下。这个贼真会拣着偷,好像有预算似的,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巧呢?”

    公乙道:“真有点奇了!想不到上海会出这样的大贼!我本来不想再替人家做牛马了。故此不当侦探,回转苏州。如今既然出了这种扰害地方的贼盗,说不得再作冯妇一次哩!”

    二人正说着,忽见公乙的小厮拿了一封信进来,说道:“外面一个小孩,说是送给先生的。”

    公乙接过一看,上面印着“交白公乙”四个字,是拿铅字排印在信封上的。

    陀生在旁边连说“奇怪”。公乙并不拆看,连忙从衣裳袋里取出十几个银角子,交给小厮,说道:“你赶快去追这个小孩子,看他走到什么地方去,你就回来告诉我。你装作没事的样子,千万不要被他看出来。这十几个银角子,你随机应变的用吧!他若坐上车子,你也坐车子去追。快去,快去!”

    这小厮有二十岁光景,是公乙教练出来的,听他主人吩咐罢,接了银角子,足不停趾地奔了出去。

    公乙等小厮去后,这才把信拆开,里面的信也是铅字排印的,好像用的是中国打字机,只见信上的文是:

    公乙先生:

    久仰你的大名!只恨没有机会相遇。如今我们的事业,已开始发展。刚刚凑巧,逢着先生下降,大约受点教训同指点,作将来进行的指南针。我们今天夜里,在淮南街十五号,特为先生开接风大会,先生务必要赏脸光临!

    “万丈魔”代表魔党八万五千三百八十四人拜启

    公乙看罢,沉吟不语。

    陀生在旁,早跳起来了,嚷道:“奇怪奇怪!这淮南街,就是失窃最巨的四家,住的那条马路。那四家中,有一家是十三号,恰是隔壁。况且这十五号,是子仁的朋友,姓王的住的。姓王的在公安局里当书记,怎么贼会到他家里去替你接风开会呢?”

    公乙道:“恐怕不是接风,是给我添麻烦吧!好在天还早,我们到子仁家里再议吧!”

    公乙说罢,把这封信又详细端详了一会儿。方才从身上掏出一个皮夹,将信原样折好,仍旧插在原来信封里面,然后装入皮夹,谨谨慎慎地藏在里衣的袋里。

    这个时候,小厮竟已回转走,走得呼歇呼歇地说道:“等我走出馆门,那小孩已不见了。我问了看门的,才晓得他是往东走的。我就赶紧追去,追了有三箭远,只见他立在路旁,同一个很高大的男子说话。我走近听了听,只听那男子说道:‘送到了?很好,这五角钱给你去买糖吃吧!’那小孩接过钱就一步三跳的去了。我知道小孩是没有关系的,就不去追小孩,隐隐地跟着那大汉走。他走到一家茶馆,名叫‘芳园’的,就走上楼去。我也跟了上去,见他打招呼的人很多,都是把左手一扬,跟着摸了摸头,好像有特别手势似的。那大汉走到一张茶桌上,坐了下来。那张桌上,已坐有四个人,都是敞胸短衣,下流人的样子。那大汉穿的是青湖绉的夹衫,戴一顶绿呢的扁帽,黑黑的脸色,没有留须,大眼睛,高鼻子,一脸的凶相,不像是个安分人的样子。我恐怕他们疑心,假装找人的样子,兜了一遍就回来了。”

    公乙道:“很好!你赶快把我的包拿上来。”

    小厮答应一声,就下楼去了。

    陀生道:“你这个帮手,真不错!虽是他聪明,也可见你教导得好!”

    公乙道:“听指挥还好,教他出主意就不成啦!”

    陀生道:“听他刚才这一番话,也就难为他了!”

    公乙刚要开口,那小厮手提大皮包,已走了进来,把皮包放下,打了开来。公乙拣了一件灰布的夹袍、灰色扁帽、青布裤子、灰布鞋,还有一个小皮盒。他教小厮把拣出来的都拿到这间编辑室的里面一间,就是陀生的卧室。他把皮包关好,放在墙角,也跟着走进卧室。

    停了一会,陀生正呆呆地望着那扇卧室的门,只见走出一个流氓。陀生呆了一呆,再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公乙,穿了刚才拣出那身衣帽,脸也变得又黑又黄,须子却没有了。

    陀生很诧异地问道:“公乙,你的须子呢?”

    公乙道:“我本来没有胡须,是我假装上去的,有什么奇怪啊?”

    陀生道:“你化装的本事,比唱文明戏的,要高着千万倍呢!不是刚才我预先看见这身衣帽,要是走到街上撞见,我绝认不出你是公乙来!”

    公乙也不回答,连忙向外就走出了馆门。一直向东,走了十多箭路,只见一家茶馆,门口招牌正是“芳园”。

    公乙学着下流的神气,走上楼去,四面一望。不错!那穿青袍的大汉还坐在那里,不过那桌上已换了两个穿长衣的人。公乙拣了离那大汉很近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堂倌见有茶客,连忙走了过来,问道:“客人吃淡的呢?吃红的呢?”

    公乙知道淡的是绿茶,如龙井、雨前之类,红的就是红茶,随道:“一壶雨前。”

    那堂倌就喊了下去。不多一刻,堂倌送来一壶暖茶,两个茶杯。

    公乙一面吃着茶,一面留神听那大汉说些什么。只听那大汉左面一个小须子道:“今天晚上又有酒好吃啦!”大汉道:“明天听笑话,夜鹰虽然厉害,看他瞪着眼,看着人家剜他的眼睛!”大汉右面有个少年道:“可不是吗?他纵有千手千眼,也没有用啊!”那大汉接着讲起赌经嫖典来啦。公乙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什么道理,就认了认他们三个人的面貌,记在心里,喊了茶房过来,算清茶钱,就走回馆去。

    陀生见着问道:“看见什么没有啊?”

    公乙道:“今天夜里,子仁姓王的朋友,恐怕也要失窃。但不知他有家当没有?”

    陀生道:“他本来是个土财主,同子仁是同乡。因为在家里被土匪吓得不敢住了,才搬来上海。今年春天才来的,打算要买所房子,还没有买妥,所以先租了这所房子住着。子仁知道他笔下还好,又因为他想当个公安局的差使,免得住在上海,有人欺他初来,故此聘他充当头等的书记,每月并不支领薪金。他藏的珠子很多,今年夏间,开过一回赛珍会,他竟占第一位!因为无论什么宝贝,都比不上他的一串十八子的大珍珠,每粒差不多有核桃大,比桂圆还要圆,颜色雪白,一点毛病也没有;还配四颗红宝石的佛头,也同珠子一样大;一块子母绿的牌子,有一寸见方,二分多厚,这不是一件至宝吗?听说有个美国富商,出他五千万金镑,他还不卖呢!另外还有大大小小,一铁柜的珠子。就是有名藏珍珠的盛家,也比不上他家小的一半,不要说那串十八子了!所以上海人称他是‘珠子大王’!”

    公乙道:“他家也有铁柜吗?不是那四家都是藏在铁柜里失去的吗?”

    陀生道:“不错,他房中也有个铁柜,但不知同那四家一样不一样。好在你今天晚上要受人家的接风大会,必然可以看见的了!”

    公乙道:“今天幸亏我赶到上海,又承他们的情来替我接风。不然,那‘珠子大王’要让给别人做了!”

    陀生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今天晚上,那班强盗,一定要去偷盗王家吗?”

    公乙道:“你到时候就明白了!”

    陀生道:“一定又是藏在铁柜里,会飞去啦!”

    公乙道:“猜的不远了!现在已经到了子仁约的时候了,我们该去啦!”说着,又去换了他原来的一身衣帽,装了假须。

    陀生整好了稿子,一同出馆,叫了两辆黄包车,一直拉到飞霞路子仁的寓所。下车开发了车钱,走到门前一看,是两扇铁栅栏。有个局勇站在门口,认得陀生,知道是来访局长的,连忙推开栅栏,让二人进去。

    陀生领着公乙,走过了草地,到了大楼正门,触响电铃,有人将门开了。

    那人正是子仁的老家人,也认得陀生的,将他二人让到客厅,说道:“老爷刚刚回来,已经嘱咐过了,说二位先生一到,就下来见的。”一面说着,一面拿了两个杯子,走到烹茶机前转动机关,只见在一个管子里,流出茶来。流满了两杯,分送在二人面前,说道:“请用茶!我就去请我们老爷下来。”说罢,退了出去。听他在隔壁房间里,摇动电话机,说道:“黄先生又同了一位先生,已经到了。请老爷就下来吧!”原来子仁家里,格外装的有家用电话,各室都可以通话的。

    电话通罢,不多一刻,子仁走了下来,见着公乙,说道:“刚才抱歉得很,因为局里公事,不便私谈,请你原谅!”

    公乙道:“你太客气了!”

    子仁向着陀生道:“陀生同来,好极!我们大家好详细商量了!此地不便密谈,好在公乙先生也不是外人,还是请到楼上书房里去吧,待我来引路!”说着,就领二人一同走到楼上书房。

    大家坐下,子仁道:“公乙先生真是信人!我的电报一到,就来了!”

    陀生道:“幸亏公乙是信人,遵守从前的约!否则‘珠子大王’明天就做不成了!”

    子仁道:“这是什么缘故啊?”

    公乙随就把信拿出,给子仁看,又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子仁道:“今天夜里,怎么样保护王君呢?”

    公乙道:“不要紧,我们吃过晚饭,赶紧一同去访王君。我自有办法!”

    子仁道:“我们先打个电话,知会他如何?”

    公乙道:“不好,还是不要先去惊动他。等我们吃过饭,绝不至误事的!”

    子仁道:“从前出的案子,你知道没有啊?”

    公乙道:“陀生已大略说过了。明天我到这失窃顶大的四家去看一看,好在都在王君一并排。不过王君一并排的洋房,同式的有几家,你晓得不晓得啊?”

    子仁道:“我有图表,一查便知。”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极厚的洋装书来,摊在桌上,拣出一张图来,就是淮南路北的房图。上面注明有十二家是一式的,从东面起,号数是一、三、五、七、九、十一、十三、十五、十七、十九、二十一、二十三十二号门牌。另外夹着一张纸,注明失窃的四家是三号、十一号、十三号、二十三号。

    公乙道:“这是谁的产业啊?”

    子仁又拣出一张表来,指给公乙看,上面填明,是张慎斋的产业,经租字号名叫“慎记”。

    公乙道:“还有八家失窃的,住在什么地方啊?”

    子仁又拣出两图两表,并夹着两张纸,看明一处是江夏街阳春里,失窃二家,一三十二号,一五十八号,经租的是“德记”,原主叫张德公。一处是怀远街明道里,失窃六家,一八号,一十二号,一二十号,一二十五号,一二十七号,一二十九号,经租的是“明记”,原主叫张明道。

    公乙看罢,沉吟道:“奇怪!三处房东都是姓张。”说着,在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来,按照图表,详细录了上去。对着子仁道:“淮南街这十二家人家的姓氏职业,你这里总有报告的底子,请你拣出来给我看看。”

    子仁将图表册归还架上,又拣出一本淮南街户口的册子,翻在头一页就是的,公乙又录了下来:

    三号 刘子华 江苏吴县人 来利洋行买办

    五号 张用威 直隶天津人 大利银行经理

    七号 李家启 江苏吴县人 前任上海道尹

    九号 胡公威 江西南昌人 分省道尹

    十一号 张裕成 浙江嘉善人 裕记纱厂厂主

    十三号 周必成 浙江绍兴人 源通银楼总经理

    十五号 王用善 湖南长沙人 公安局书记

    十七号 邹起原 浙江杭县人 宛委书局总董

    十九号 夏还珠 浙江杭县人 宛委书局总经理

    二十一号 张建善 山东泰昌人 宛委书局总编辑

    二十三号 刘富有 浙江宁波人 大有洋行买办

    公乙录罢,将小册子仍旧藏好。子仁的家人打来电话,说便饭已端整齐了。子仁约了二人,一同走到楼下饭厅内。公乙催着快吃,子仁就吩咐把摩托车备好。

    饭罢,三人一同上了摩托车。子仁命车夫开往淮南街王公馆,不多时就到了。虽在晚上,两旁俱是电灯,照耀得同白昼一样。公乙就着灯光四下一看,只见是一排的大洋房,东面一直到马路的尽头,西面接着仍是洋房。不过这十二幢是红色砖砌的,其余就不是了。

    这个工夫,子仁已将王家的大门叫开。原来靠马路的是一面花墙,里面是草地,种的有花木,再走进才是楼门。王君知道子仁同了朋友来,早已立在楼门口等候。见了子仁,哈哈笑道:“难得老兄,这个时候还光临!又有两位嘉宾,实在欢迎得很!”

    子仁等三人,随手走进客厅。子仁替公乙介绍了一回,陀生是认得,不须说了。公乙在车上早嘱过子仁,说一到王家就赶紧上楼,查看铁柜,不可耽误,故此子仁替公乙通过名姓,连忙就说:“我们并不是闲来谈天,是有关于老兄的大事,不可迟延!你领我们上楼查看要紧,原由现在不便说明,恐妨走漏,反而误事。赶快上楼吧!”一面说着,一面催王君领着登楼。

    王君弄得莫名其妙。他素常最信子仁的,所以不敢耽搁,就领三人上楼。走到楼梯上面,子仁才轻轻问王君道:“你的铁柜在哪一间?你就领到那一间去。”王君点了点头,领着走进东首一间,又向北进一套间。

    公乙等电灯一开,就四下一看,见靠东墙有一个一人多高大铁柜,浑身嵌入墙壁,只有一门露在外面。又向北一看,只有一个窗户,覆着布帘。公乙走近,将帘子掀开一看,见这面墙有四尺多厚,玻璃窗却是双层,两窗中间陈列四盆花草。

    公乙点点头,转过来对着子仁道:“请王君快些将铁柜开开,自己检点检点,里面的珠宝可有缺少没有?”

    王君道:“到底为什么事情啊?”

    子仁轻轻地附着王君耳边道:“你可知前几天,你邻居的窃案?今天恐怕要轮到老哥了。你快些看看吧!”

    王君听说,面上十分惊慌,急急地说道:“公乙先生,何以晓得的呢?”

    公乙道:“你先把珠子验过,大家设法保护起来。然后我再告诉你详细的情节!”

    王君这才从身上掏出钥匙,开了铁柜。公乙向里面一看,只见大大小小的锦匣锦囊不下四五十个。王君都不去动他,却在一扇小铁门里面,拿出一个金光璀璨的赤金方匣,将盖掀开,里面平放着一串十八子的珍珠,衬着红绿宝石,格外的鲜明。

    公乙端详了一回,向着王君道:“阁下得‘珍珠大王’的徽号,就是因为这串珠子了?真是绝世至宝哩!”

    王君道:“这是外面人的妄誉。论起来,这珠子算不得什么至宝啊!”

    公乙并不再去看别的珠子,就从自己带来的一个小皮包内,取出一面显微镜、一段红色的蜡墨、一个强光的电筒,对王君道:“我要察看察看这铁柜的内容,请阁下把门窗都要闭好。”

    王君随手将窗帘拉好,门也关上。公乙一手持着电筒,一手照着显微镜,在柜里面,细细察看一过,教王君将赤金匣里的珠串取出,将空匣锁好,尽放入小铁门内,将门推好。公乙用蜡墨在这扇小铁门上擦抹了一遍,却看不出上过蜡的样子,教王君将大铁门也闭上,仍旧锁好。

    公乙道:“我们今天夜里,就坐在这柜的前面,谈一夜天吧!请王先生赏点酒茶,好消此长夜。子仁绝不可回去。明天可以请假一天,好在也为的是公事。主人更不可离开。”一面说着,一面自己动手搬过一张小台子,摆在铁柜面前,又拾了两把椅子。王君想要开门喊佣人来搬,公乙向他摇了摇手,止住他不要喊人,随手又拾过两把椅子。

    王君道:“公乙先生,太劳动了,实在抱愧得很!”

    公乙道:“不要客气了,请坐了谈吧!”

    大家坐定,公乙才向王君,将接到贼党的信,并在茶馆听见的话,说了一遍。接着说道:“那贼党知道我来,故意要在我面前卖弄卖弄他的手段,又晓得阁下藏珠最富,都在这铁柜里面,所以我断定他今夜必来偷盗。我们虽然守在这里,是毫无用处的。今夜这珠子必然全数失去,不过已将大珠串取出,其余虽然失去,将来我敢保,都可以完全收回来的!”

    子仁道:“你既然知道珠子要失去,何不将他取出,另外藏好?或送到银行库里存放呢?”

    公乙道:“我有我的主意,绝不要紧。借此为饵,将从前的案子都可破了。请你放心,两天之内,我准定破案就是了!”

    王君说道:“我去取酒来,大家消消遣!”说罢,自去取酒。

    不多一刻,拿了一瓶竹叶青来,大家一面吃酒,一面谈天。公乙却不住用耳细听,到了五点多钟,大家都有点倦了,独公乙仍旧打起精神。忽听北墙里面窸窣窸窣好像老鼠钻洞似的,隔了一会,又响了一阵。大家全不留神,独公乙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刻,天也亮了。公乙道:“柜里的珠子,大家猜猜,还在不在呢?”

    子仁道:“我们四个人瞪着八只眼睛,看守了一夜,绝不会有意外的!”陀生、王君也都是这样说法。

    公乙道:“诸君不信,请主人开开看一看就明白了。”

    王君立时开了铁柜,大家向里一看,不觉大惊失色。你道为何?原来那大大小小的锦囊锦匣,全都不见了。

    王君抬手想要开那小铁门,公乙连忙止住,说道:“王先生不要忙,等我察看过,你再开吧!”说罢,又从他带来那只皮包内拣出一个平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叠油纸。公乙轻轻取出一张,仍将纸包好,放入皮包。又拿了电筒,照着那扇小铁门,轻轻将油纸向门上一贴。一手将电筒放下,擦着了一根火柴,在纸的背面,略略烤了一烤。只见纸上现出两个指印,非常清楚。子仁等看了,俱都纳罕。

    公乙道:“这是我用药水同黄蜡制成的,纸墨相辅而用,专门摹留犯人指印的。”

    子仁道:“这铁柜里,怎么会有指印跑进去?不要就是你自己的吧?”

    公乙笑了笑道:“你明后天就可明白了!我还有要紧事,不能耽搁了。请子仁先生将摩托车借我一用。”

    子仁道:“可以。”立刻同公乙走到楼下,一看车夫还睡在地毡上呢!子仁把车夫叫醒,命他将车开出,听白先生指挥。车夫答应了,就往车房里去开车。公乙也跟了去,帮着车夫将车开出车房。

    公乙跳上车,教车夫往东开,到了淮南街尽头又往南拐。不多几步,公乙教车止住,跳了下来。车夫一看,白先生变了个叫花子了,着实吃了一惊。公乙低低向他说道:“我前去探案。你切不可对外人说破。你把车去绕个弯,再开回王家接你老爷。”随手赏了车夫一块钱。车夫谢了一声,开着往南去了。

    公乙四下一望,天还早,路上并无一人,将皮包藏在背上破包里面,连忙折回淮南街,装着叫花的声音,一面喊着,一面向九号门口探望了一刻。九号里并无动静,只见他隔壁十一号里,倒走出一人。公乙一见,不由呆了一呆,又想了想,才笑逐颜开地一路喊着走去。走到半路,找了个公厕,换好衣帽,就转回报馆。

    到了报馆,望了望并无瞩目自己的人,这才走进门去。进了楼上陀生的卧室,见陀生已睡熟了,也不去惊动他。陀生已替他将床支好,被褥齐全。公乙脱去衣帽,也寻梦去了。

    等到一觉醒来,陀生已先起来了。公乙穿好衣服,走到外间,见陀生正在看稿件。

    公乙道:“好睡啊!”

    陀生一见公乙,问道:“你探着什么没有啊?可叫花了多少钱回来?车夫说看见你那副神气,真好看哩!”

    公乙道:“不要玩笑了!你们报馆里可有慈善会的捐册没有?”

    陀生道:“别的还少,这捐册是多极了!你问他做什么?”

    公乙道:“你莫要管。你将那没有名气的慈善会的捐册拣一册给我。”

    陀生在抽屉里拣了一本,递给公乙。他知道公乙的行事,也不再多问。

    公乙一看这捐册还是空白的,就随意填了几个捐户,又拿到里间去了一会儿。等到出来,喊进他的小厮,教去备面水点心。等到洗了面,吃过点心,已有五点多钟了。他又化了装,是很长的花白须髯穿了一身古式袍褂,脸上添了许多皱纹,皮肤也变了黑黄的颜色。夹了捐册,叫了一辆黄包车,叫到淮南路十一号,下了车,开了车钱,走到门口,揿了揿电铃。

    里面走出一个小厮,隔着门问道:“你是找谁的?”

    公乙道:“我是公安局长吴先生介绍我来见张先生的。”

    那小厮听说是公安局长介绍来的,不敢怠慢,将门开开。公乙取出一张自己备就假名的名片,一张吴子仁的片子。小厮接过,引他进去。公乙立在门前草地上等候,小厮拿了名片,上楼去通报。不多一刻,走了出来,说道:“请到里面。”

    公乙跟着走进客室,那主人张裕成,已候在房里。二人见面,寒暄了一会。公乙这才说道:“久慕先生行善大名,因此恳求吴先生介绍,前来领教。兄弟是担任济众社的劝募员,求先生大发慈悲,悯怜现在各地的灾民,多施一金,就多活一命。”说着,将纸包打开,将捐册递了过去。

    裕成接过捐册,翻开一看,认捐的都是一班有名的人物,也有数百元的,也有数十元的,多少不一。裕成看罢,想不捐,恐怕得罪吴子仁,又舍不得多捐,遂提笔写了“认捐十元”。写过,对公乙说道:“近来小号生意不旺,实在没有余资。因为阁下是吴局长介绍来的,不能令阁下空走一次。再多,实在力量不及了。”

    公乙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劝他再多捐点。裕成执意不肯,在怀中取出一张十元钞票,连捐册一齐递还公乙。公乙假装不满意的神气,淡淡谢了一句,包好捐册,将钞票夹入册中,起身告别。

    等到晚上八点多钟,有一辆摩托车,到了淮南街十一号张家的门前,就停住了。从车上下来一人,还有两个家人跟在后面。一个家人走到门口揿电铃。里面出来一个小厮,问道:“什么人?”

    家人道:“吴子仁吴老爷,有要事拜会你们主人。”

    小厮听说是吴子仁,连忙开了门,进去通报。子仁带领两个家人走进客室。裕成随后也走下楼来。两人原是认得的,见面客气了几句。

    裕成问道:“敝寓的窃案怎么样了?听说今天早晨,隔壁王家,也失窃了。说是他家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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