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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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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十二点歇了工,大家放下锄头畚箕,各人解下挂在树枝间的饭包洋巾等物,向磨刀河的树下走去。

    刘少兴和福全交代了几句话,仍朝原路走了。

    淑华、琼妹和三个女伴也拿起了自己的随身物件。一个女伴征求大家的意见。

    “还是到昨天那个地方吧!”她说。

    “不!”淑华说,“那太远了。大家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

    “哎哟!阿喜嫂————”

    琼妹一转脸,看见阿喜嫂正由左边路上转了出来。肩上挑了一担猪菜:鹿角菜、青狗之类。在缺乏猪菜时,地方人就上山采这些东西代用。阿喜嫂涨红了脸,挂满汗珠。但却咧开了嘴巴笑着问:“你们歇午了?”

    “阿喜嫂,你来得正好,我们请你吃饭。”

    几个年轻女人不由分说地硬把她拉扯向磨刀河去,像一群强盗劫住了个人质。

    “别拉!别拉!”阿喜嫂挣扎着说,还是笑眯眯的,一边把担子交给女儿淑华,“你们要不够吃呢?”

    “大家分着吃,总够的。”琼妹说。

    然而那地方,已经由四个女工捷足先登了。

    “嘿,好哇!阿亮嫂,倒叫你们先占去了。”淑华笑着说,声气里带了几分责备。

    “嘻嘻嘻嘻嘻……”对方笑得可开心,“这地方,我哪里不知道?我自家厨房,也没有这里熟哪。”

    沿着磨刀河的右岸,长着一排苍翠的茄苳树。树大可及抱;树枝伸得远,生得密,浓荫遮过河左岸,有一株更大的是生在河中央,它那粗壮而坚强的树根,像人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岩石。石下有潭。因茄苳树而分成两股的河水,自石脚下注于潭,又复合而为一。水声叮咚,恍似击鼓,清越悦耳。岩石间长着一络一络的青草,纤细柔软有如女人的头发。它溅着水花,湿漉漉地发着绿色的柔光,仿佛在为自己生命的高洁而欢欣鼓舞。

    清风在空谷间荡漾着,幽香散播在空气间。

    她们在树荫下各拣了干净的石块或草地坐好,然后解去手袋、裹腿及胶底鞋。她们拢了拢扁歪的发髻,又拂去身上的尘屑和草籽;把安了美丽栏杆的袖口扯平。这才解除了工作时装束的划一和单调。而显出一个个不同的丰姿、情趣和个性的美来。

    于是各人把饭盒打开;有带咸鱼的,有带萝卜干的,又有带黄糖、花生仁、鸭蛋等。她们摘了几张青桐叶,摊开,便各人把菜放在叶上,把六只饭盒匀成七份。

    燕妹和琼妹捧了饭盒,跳到河中央的茄苳树下,燕妹用手舀了水浇在饭上快活地笑了起来。

    “来!要的人可别客气,现成的鲜汤!”

    琼妹坐在悬出潭面的岩石上,俯看潭水。潭水蓝绿,澈底清澄;水中游鱼,清楚可数。小指大的白哥,不时浮出水面,出人不意的翻一个筋斗,虾伏在潭底,两只大腿笨拙地在前面弄着。有些躲在岩穴下,只伸出头部,两只黑点————那是眼睛,猜疑地窥伺着落在潭底簌簌颤颤的阳光的碎点,似乎在给自己提出问题:那光明的东西是什么?

    琼妹用筷子拨落几颗饭粒。立刻,这些鱼争先恐后地向饭粒奔来。霎时间便聚拢一大群,都跟着饭粒向潭底沉落。由岩阴倏地走出来几尾大白哥,它们那抢饭粒的身手是怕人地敏捷和活泼。

    “吓!好大的白哥!”

    琼妹高兴地叫了起来。却不提防一块小石头自她肩后掷落水潭:咚!马上,平静的潭面掀起无穷的涟漪,一圈接连着一圈向四周漾开。点点水花,溅着她的脸颊。

    “哎哟!”

    琼妹吓了一跳,倒噎了一口气;一回头,只见燕妹吃吃地笑个不止。

    “短命鬼,是你了!”

    琼妹在燕妹肩膀上狠狠捶了一拳。燕妹笑得倒在石上,不能动弹。

    先到的那群人,已经吃饱了。阿亮嫂洗好饭盒,拿包巾包了,一边向阿喜嫂感慨地说:

    “一个女人,就是做姑娘的时候快活,天天笑着亮,笑着黑,一点不操心。”

    阿喜嫂捧着饭盒微笑。阿亮嫂又说:

    “也好!趁这时多笑笑,嫁了人,就难得笑了,你说是不是?”

    阿喜嫂还是笑着。在她看来,女人也还是一个人,嫁了人,虽有子女之累,然而那又是另一问题了。

    阿亮嫂继续说:“像我家那死鬼,他不把你当一个人;他说女人闲下来总没好事,要你磨心儿似的一刻不停地转着,才称心。杀千刀,杀万刀的!”

    淑华放下饭盒站起来。两岸的树林里,三三两两的有人影在晃动。和别种动物不同的人类那特殊的扰攘和喧噪,撼动了山谷的和平。在茄苳树那方向,虽然看不见人,时不时爆发出男工们放肆和纵情的、没有忌惮的欢笑和叫喊;有时还夹杂着很清楚的片言断语。

    “你听,他们多快乐!”

    淑华向一个女伴说。女伴点点头。

    半晌,大家把饭盒收拾停当,都向一处————阿喜嫂这边聚拢。岸旁的矮灌木丛,不时窸窸窣窣地响动着,别的女工陆续地也向这里聚来了。忽然,自男工们那向扬起大声的轰动;那欢笑、尖叫和吆喊声立刻在群山间引起混沌的骚动的回音。接着,灌木丛哔哔剥剥地响着,向这边波动过来。大家一齐向那边看,炭窑的素兰携着两个女伴,在她们面前出现了。

    “素兰!”

    是一个女工在喊。素兰一眼看见被一群年轻女人围在核心的阿喜嫂,便停住了叫她:“阿喜嫂。”

    “素兰姐,”那个女工说,“刚才你唱得好山歌,把阿康驳倒了。”

    素兰向说话的女工瞥一眼,好像嫌她多嘴。

    “素兰,又和人驳山歌了?”阿喜嫂祥和地说,“久闻你口才好,看哪时我也要听听。”

    素兰,这敢于向男人挑战和驳唱的女郎,这时却像一个小姑娘似的红着脸孔。她的面庞,上下两尖,就像她织草袋用的织锤。脸上有很多小疙瘩;有的已经熟透了转成黑点,显示了生理的圆熟。大概有二十一二的样子。她的面貌,也是属于平凡型的;除开眼睛,黑白清楚,转动有神,仿佛生命即由这里窥伺着外界的动静。

    “是的,阿喜嫂,要是刚才你也在着————素兰可驳得真好。”

    “阿喜嫂,你别听她的。”素兰说着,低头看着地面。

    “会唱歌不是坏事,用不着害羞。”

    阿喜嫂安慰地说。

    过了一会儿琼妹提议要阿喜嫂说故事给她们听。像这样许多人在一起的时候,这是很自然的发展。随时有几个人在附和。

    阿喜嫂微笑着看着大伙,一时也觉得有些腼腆。在她的四周,围聚着一群年纪都在二十上下的妙龄女郎,都有如一朵一朵盛开的花,青春、美丽、活泼、纯洁,在每一朵花上表露着。

    她看得有点眼花缭乱,最后把视线放在前边的琼妹身上。

    “你们不久就要嫁人了,只要每个人当心点,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故事,不消别人的了。”

    “我们可喜欢听阿喜嫂你的。”琼妹说。

    “可不怎么有趣呢。”阿喜嫂说了,又看看大家。女郎们都像预备由太阳得点什么的花朵般,一齐向她敛神倾注。她笑了笑,又稍停片刻,才说:

    “从前有一个女人,生得美貌;她嫁了丈夫,生了几个孩子,可就在最末的孩子出世那年死了丈夫。有许多媒人劝她再嫁,可是她执意不肯。媒人说她会活活饿死那些孩子————因为她实在很穷;又说一个女人不能没有丈夫。寡妇被缠得没法,就说要是她找得到这样的丈夫,她就答应她:第一,要多少钱有多少钱;第二,要到哪里就到哪里。

    媒人听说,就去找一个大财主。可是财主说他的钱也有限,不能要多少有多少,那是皇上才会有的。她又去找一个经纪人,经纪人又告诉她,他也不能随便要到哪里就到哪里,除非你去找一个叫花子,他倒是要到哪里就到哪里,没有牵挂。媒人找了好几年,见过不知多少人,都是这么说的。

    后来媒人就去见寡妇,把她见到的情形告诉她。

    ‘你要找的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叫花子,两下里都碰不到一块的,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寡妇笑吟吟地说,‘他就在我家里。’

    她说着,朝里面叫了一声,里面就走出一个男人来。原来是寡妇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媒人摸不着头脑:‘那是你的儿子!’

    ‘是的!我的儿子!我的钱树!我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媒人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寡妇向媒人深深行了一个礼。

    ‘谢谢您好心关照,’她说,‘现在,我的儿子也长大了,以后就不敢再麻烦您了。’”

    燕妹偏着脑袋,想了想,问道:

    “阿喜嫂,你是不是说你自己?”

    “傻孩子!”阿喜嫂又堆起笑容,“我哪有人来给我说媒?我倒愿意嫁呢。”

    淑华双眉一锁,不高兴地说:“老人家了,随便乱说,也不害羞。”

    阿喜嫂朝女儿看了看,笑得更慈和了。

    “阿亮嫂,你也说个故事吧。”琼妹又在提议。

    “你这不是存心捉弄我吗?你倒不如叫我做媒人哪,那我是有办法的。”

    阿亮嫂的厚嘴唇咧了咧,她也是村中的媒人之一,过去也曾给村人做过几门亲事。

    “那是不用说的,”阿喜嫂说,“这里这些姑娘们,都少不得要麻烦你阿亮嫂了。”

    “阿喜嫂,我倒不晓得你的女儿出落得这样标致呢;还没有婆家吧?”

    阿亮嫂说着,一边不住向淑华全身上下打量。淑华非常生气,盛气地说:“我不嫁人!”

    “姑娘们总是这样说的。”阿亮嫂说。

    “阿亮嫂,说呀!我们要听你的故事呢。”琼妹又在催促。

    “忙什么?又不比要嫁人。”阿亮嫂笑得很开心,然后不慌不忙地说,“从前有个女人,受不住婆婆和丈夫的虐待,逃回娘家去。可是不到半年,这女人又要再出嫁了,她的妹妹猜不透姐姐什么意思,就问姐姐:‘你不怕挨打了么?’‘怎么不怕?’姐姐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嫁人?’妹妹又问。

    姐姐长叹一声,说:‘不嫁人,怎么着?女人呢!’”

    “唔!”燕妹嘴角一扭,很不以为然。“你们做媒人的,开口闭口总离不了‘嫁人,嫁人’,听着就腻人。”

    “傻丫头,你们要是都不嫁人,不翻了我的饭碗了吗?”

    阿亮嫂说着大笑起来,她又说:“不开玩笑了。燕妹,我和你说正经话:我给你想好了一门亲事;你————”

    “又胡说了!”

    “我才不胡说呢。”阿亮嫂逼进一步,“我问你,头家的儿子怎么样?”

    “嗤!”

    “别啐呀!你老实回答我,日后好处多着哪!看哪天,我要问问你爹娘去。”

    这时候,一个女工分开灌木丛进来了。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向众人报告说:“你们不瞧瞧他们去吗?有趣极了!饶新华喝醉了酒,像个疯子……”

    “饶新华?”

    有人不解地在反问。

    “是的!他捉了几条鳗子,叫阿康他们骗来煮了……”

    燕妹和琼妹悄悄地说:“我们走吧。”走出灌木丛外,男工们的欢笑和话声,便听得更清楚更真切。

    琼妹朝那边望了望,问说:“是不是瞧他们去?”

    “不!男人们在一起总没好事,”燕妹说,“你没留神淑华姐溜走了,多半是躲在哪个地方睡觉了,我们找她去。”

    真的,男工们那边的场面,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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