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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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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述内蒙古、新疆第一次考古之经过及发现

    我于1927年夏,以北京大学考古学会名义,参加西北科学考查团赴甘、新一带考查古迹古物。日前返平,特述其大略如下。

    一、由内蒙古至新疆哈密

    我们是在1927年4月间离开北平,向新疆出发。由北平赴新疆有三道。一由大道经陕西、甘肃。一由商道经内蒙甘边。一由俄道,经西伯利亚。我们为工作便利起见,乃取商道(图一)。商道系用骆驼。在由包头至蒙古草地时,因骆驼尚未购齐,停包头五十余日。以7月20日发内蒙茂明安旗(今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之亚木塞河畔,向西进展。9月尾,抵额济纳(今弱水)河畔,休息月余。11月初间,复发河畔西行,至次年(即1928年)1月初方抵哈密。时我等均在大队中,与赫定博士、徐旭生先生同行。其旅行一切情形,在中外两团长旅行日记中言之甚详,不待赘述。惟于沿途关于考古工作,可略述一二。

    (1)贝勒庙北之古城

    贝勒庙属喀尔喀右翼,为多罗达尔汉贝勒游牧地,故称贝勒庙。庙东北35公里许,有一故城,时大队骆驼尚未购齐,乃拟乘间于6月初间,前往视查。在贝勒庙附近,采拾石器后,即沿爱不哈河东北进,2日至老弄苏木(多庙之义),有古城遗址,房舍庙基,尚能见其仿佛。复在城中觅得汉文、蒙文石碑各一方。汉文碑记为《王傅德风堂碑记》,乃马扎罕之子八都帖木儿,于至大元年(公元1308年)立为王傅,管领德宁、砂井、净州、集宁等路,在此建设王府。又其撰文与书丹之人,皆署明净州路,故我疑此城为金净州城故址。

    (2)黑柳图

    蒙名哈利乌台因果尔。有河,名黑柳图河。经阴山之阳南流,由乌兰鄂博入河套。工作地即在河之西岸。时大队先行,我留此工作,发掘七日,共得铜铁器约二百余件,又骨器、陶器之类,约陈两箱,以掘得器物证之,疑为汉代兵营。此地当汉五原北境。盖汉兵由五原攻匈奴,道必由此也。

    (3)额济纳河之旧庙及天仓北古堡

    当大队抵额济纳河休息时,我则乘间出发考查,先由额济纳河故道北行,途中发现一古庙,采拾残纸甚多。字多草体,亦有真书,经鉴定为西藏文书。复转西行,经苏古诺尔、嘎顺诺尔,我国地图称为居延海。复由嘎顺诺尔之西隅,沿木伦河南行,在河岸古烽台遗址,检拾铜矢镞之类若干,抵天仓之后,在其北一古堡中,发现木简数枚,要皆为汉代故物。盖此一带为汉时出兵居延海以攻匈奴之要道也。

    以上三者,皆为我在内蒙古地工作之重要区域。又沿途尚拾有石器、陶片甚多。尤以在巴丹吉林大沙漠之东麓,发现石器为最佳,石器散布约5公里,种类亦多,掇采三日,约得二千余件,为研究内蒙石器之分布及种类的好资料。

    二、由乌鲁木齐至阿克苏

    我们至哈密后,因赫定博士病途中,遂在此度阴历年节。于1928年2月初间,雇大车发哈密。3月初间到乌鲁木齐。略息,即商出发考查事。我以西域文化之中心点皆在南路,故决定由乌鲁木齐至吐鲁番,沿天山南麓西进至喀什,转行昆仑山之北麓,东至和田、于田。乃于4月中旬,带工人四名,发乌鲁木齐,龚元忠随行,司照相事。6日至吐鲁番。南路气候较北路为暖,旅行以小驴为最适宜。故在吐鲁番售驼购驴,准备一切,勾留二十余日。5月中旬,向西出发,经行山中。6月初间,抵焉耆,维名哈拉沙尔,古焉耆在此。工作四十余日,7月中,再由大道西进,8月底至库车,龚因事返乌鲁木齐。我在此工作五十余日,后由库车山中,至拜城之克孜尔,又工作两星期,乃由拜城至阿克苏,时已12月底也。兹将各地工作情况略述之。

    (1)焉耆之明屋

    我此次之复至吐鲁番,时气温已高,不堪工作,略一视查,即至焉耆。当海都河之南,距焉耆20公里,有一旧城,其西南15公里许,有若干废寺,山上山下自成行列。当地人名曰明屋,即千屋之义。曾遭兵毁,东西人士,率来游历。有一庙虽遭兵燹,然尚未经前人发掘,料必有遗物保存其间。我于6月中旬,开始工作,每日十人、二十人不等,发掘十余日,发现泥塑佛像及陶模若干,装陈二十余箱。陶模之背面,均刻有当时通行之古印度文字。又在其西之佛洞内,掘拾写经残纸少许。发掘既竣,又踏查海都河沿岸,及霍垒山一带古迹,亦多为外人所毁也。

    (2)库车

    古龟兹国地。疆域甚大,包括今之库车、沙雅、托克逊、拜城。我循序先考查库车之西南,经托克逊至沙雅之北面,南抵塔里木河;复由沙雅之东而北,至托和乃山中,而西返库车;行程七十余日,计掘拾铜铁诸器及泥塑像、陶模、塑画等类,共十余箱。

    (3)克孜尔佛洞

    当库车之北山,渭干河上源木扎提河经行其间,在河出入山口处,依崖凿洞,状若蜂窝。出口处为库木土拉之千佛洞。入口处为克孜尔之千佛洞。克孜尔佛洞较库木土拉为多。惟上下二层,被当地人及东西游历人士,剥掘尽净,惟上层尚未经前人到过,乃系绳凌空而上,工作十余日,计得木版经纸若干,皆古西域语文书。此外又在轮台、库车间戈壁中踏查,发现古城古址,为外人所未至者,无虑十数,以及山川、河流之方位移徙,凡此,详我所著考古记中,兹不备录。

    三、由沙雅至于田,西进至喀什,东返乌鲁木齐

    我于1928年冬由阿克苏返库车,适当冬春之交。考虑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当有许多废城,入春夏而风沙毒热,万不可行,思于此时横穿沙漠而抵于田。然行沙漠非骆驼不可,乃购骆驼十匹,整备旅行沙漠行装。于4月1日,发塔里木河畔,南行六日至大沙窝,发现一干河川,由西来东流。于河之旁有古道遗址,及铜、铁、陶片之类。又思此河必与和田河通。乃沿河西行,6日至和田河。复沿河南行,10日至洛瓦克。又经行和田北之沙漠,5月初间至于田。由沙雅至于田,在荒寞无人的大沙漠中计行一月零三日,辛苦备至。在于田考查二十四日,复西进,经和田、叶城、莎车至喀什,时8月初间也。略息,复由喀什经行大道返乌鲁木齐。工作情况,略述如下。

    (1)于田北沙漠中之古迹

    此次路线太长,只能略作踏查,在于田北之大沙漠中,曾觅得若干古址,采获陶件铜钱等,及残纸少许。

    (2)叶城附近之古址

    在叶城东10公里许,地名拉一普,陶片、铜件甚多。区域颇大。在此,拾有古代铜钱百余枚,面圆无孔,两面均刻有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文字。同时拾有宋咸平、天禧、崇宁诸钱,则此地为宋以前之故址,今几及千年也。

    (3)巴楚

    维语名马拉巴什,其北一站地,称为九台,维名图木舒克。有古址,分布于秋鲁克塔格之南麓,工作二日,掘一僧坟采获古物两箱,泥像、木器较多,残纸亦有少许,皆为古西域语文书也。

    四、由吐鲁番至罗布泊

    我于1929年冬到乌鲁木齐后,即在乌鲁木齐度岁。考虑到1928年过吐鲁番时,因气候过暖,未及详细工作,必须前往补作。又罗布泊为汉通西域要道,亦当前往探检。乃于1930年2月中旬发乌鲁木齐,16日至雅尔湖,工作月余,转至鲁克沁、鄯善等处视查。复由鲁克沁南行,经库鲁克塔格至罗布泊,工作月余,仍返吐鲁番。复由吐鲁番西北行,探天山即博格达山之最高峰,转至乌鲁木齐。此次工作之重要者为雅尔湖及罗布泊。

    (1)雅尔湖

    在吐鲁番城西10公里,有旧城,即古交河城。古有两河绕城,因名交河。河流故道尚存。现河低岸高,故又名崖城(本地人称为雅尔和图即此义)。此次工作一月余,计在城中所得者,有维文残纸若干片及木简少许。其在城西坟院所得者,有陶器八百余件,墓碑百余方,皆为北魏至唐之古物,推其年号,可补高昌世次之阙。

    (2)罗布泊

    即古之盐泽,在今海之东北。因地理的变迁,渐次向东南徙,故昔日之川湖久已干涸。近数年来,水复故道,而从前之干河涸泽,现已汪洋一片矣。我抵此地后,尝编方舟泛水漫游。在此觅得石器、玉器、铜器及木陶类甚多。又在楼兰东百余里,觅得烽燧古址,其烽燧之具犹存。在此工作十余日,采掘汉代木简残整数十枚,漆器、铜件若干。木简有黄龙、元延诸年号,迄今已一千九百余年矣。(详《罗布淖尔考古记》)

    抵乌鲁木齐后,知吐鲁番所采集古物,已由内蒙古运平。我乃取道北路,经西伯利亚东归。而内蒙古草地运输之古物,亦先后抵平。此次本团所得采集品已运归者,约计152箱;关于我所采集之古物部分,由内蒙古草地运归者8箱。由新疆运归者,第一次为42箱,第二次为35箱。乌鲁木齐尚存少许,共得古物80余箱。内中除陶器、墓砖、泥塑、壁画为最大多数外,若木件、铜器、石刻、草器、丝织品及西域文字残纸,均有若干件。而古西域文字几达十种,皆中土所未见也。今均安然到平,喜可知矣。沿途照片五百余幅,工作图四十余幅,路线图百余页。历长途而归,虽一方谋休息,然所得之古物,非一一注其渊源年代及发现之地点,他人欲求研究,亦无所适从。而所经过之一切山川故址,民俗遗迹,苟不躬自记述,日久亦或忘之。故深冀多得暇日,以尽科学之义务,方不负此行也。

    1930年10月述于北平

    1964年9月20日校正

    整理者按:本文原载于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第二卷第三号,系作者在北京大学欢迎会席上的演说大纲。文前有编者言:

    北京大学前派参加西北科学考察团之黄文弼氏,新由迪化归平。该校考古学会特于月之21日上午开会欢迎,并请黄氏讲演在新疆工作情形。首由陈大齐致辞,大意云黄先生此行前后三年,经过许多艰难困苦,成功而归。外国人在新疆考古者甚多。我国人今以黄先生为第一,而其所得材料之丰富,亦不亚于外人,尤可庆幸云云。次沈兼士演说,大意谓我国的科学的考古事业,今尚在幼稚时代,人材经济及环境,均有种种困难,黄先生当时勇往直前,今果战胜一切,成功而归。现在国内学术机关,已渐注意考古及民俗学之研究。但在六七年前,只北大同人注意于此,不但开通风气而已,今果有伟大成功。至于以后应如何继续努力,尚应研究进行之策云云。次由黄文弼报告新疆工作情形。

    吐鲁番考察经过

    吐鲁番盆地,在天山区东部,周围有高山环绕。北为博格达山,主峰高达5445米。南为库鲁克山,平均高度亦达1200米左右。中间形成东西斜长之低地,亦称为盆地。沿库鲁克山北麓,出现一断槽,即艾丁湖及其周围之盐壳区域,最低处海拔为-154米。在天山南麓又隆起一低脊丘陵,东起连木沁,西至雅尔湖,延袤150余公里,屏峙于吐鲁番东北两面。山石由砂砾岩所组成,形成红色,故本地居民称为“克子尔塔格”,义即“红山”也。在红山各断层中,泉水涌出,积流成溪,下流灌地。但因盆地北对高山,南面断槽,高低悬殊,因此气候干燥,夏季温度极高,蒸发强烈,雨滴不及下降即消失。又因盆地处于内陆中心,周围又有高山阻隔,从海洋吹来的饱含水分之空气已渐微弱,不易侵入,故形成雨水稀薄现象。农民凿井穿渠,以资灌溉。正因有泉水及井渠水之供给。土地变为肥沃,一年再熟,出产甚丰。沿盆地周围,如鲁克沁、鄯善、吐鲁番、托克逊,均为居民聚住之区。树木荫翳,禾稼茂盛,为新疆南八城中富庶区域之一。历来各民族均视此地为天赋之乐土,建国称王于此者,不知凡几。

    其次论及其位置。吐鲁番在新疆东部,南与罗布泊洼地对直,东接河西走廊,为自古以来东西交通线上之南北两据点。自汉武首开西域道,东西人士之移徙,商贾之往来,必经吐鲁番或罗布泊,通过塔里木盆地而至西域各国。当时来往率由二道:一曰南道,经楼兰即由罗布泊沿昆仑山北麓往西,过葱岭,而至印度、大月氏;二曰北道,则经吐鲁番,即由车师沿天山南麓往西过葱岭而至大宛、康居、安息。历汉至唐,其情不殊。自宋以后,南道闭塞,而北道仍不失为中西交通枢纽,吐鲁番为交通线上活动之中心,至今不变。由于吐鲁番位置之特殊,反映其政治和文化之多方面的发展。在历史上无论汉人、匈奴人、突厥人、西藏人、回鹘人、蒙古人,挟其政治或军事力量西进,而印度人、大月氏人、康居人、安息人、罗马人或土耳其人,拥其宗教或宗教艺术东来,莫不以吐鲁番为焦点而留其残迹。加以吐鲁番气候干燥,腐蚀不易,最适宜于保存地下文物。又因其地理环境之特殊,境内重要地点如鲁克沁、哈拉和卓、雅尔湖等地区,自古以来即为吐鲁番人民活动中心区,其遗址至今岿然犹存,未尝受风沙之摧毁与淹埋,如楼兰、尼雅之变易其形势也。因此吐鲁番不特为研究我民族历史之重要地点,亦且为研究亚洲历史可珍贵之宝库矣。吾等此次到新疆考察,以南疆为目的地,而以吐鲁番为考察重点之一者,其故在此。但清季以至国民党统治时期,帝国主义者常派遣其文化特务,藉游历为名,公开盗走中国大批文物,吐鲁番正是受害最巨之一地。吾人来此已晚,仅能捃拾其剩余之一部分而已。兹将考察经过简述如下。

    一、第一次工作经过

    1928年我等行抵新疆最东之一城市哈密时,值旧历春节,遂在此度岁。徐炳昶、丁道衡诸先生等一行先赴迪化(今乌鲁木齐),我与袁复礼、刘衍淮诸先生为最后赴迪化者。2月12日首途北上,经头堡、三堡至吐鲁番。由哈密至吐鲁番原有两路:一由哈密西南行,经四堡、五堡、十三间房沿沙漠边沿,西至吐鲁番,为南路。唐时玄奘由伊吾涉南碛至高昌,即由此道。一由哈密往西北,过七角井,如北逾天山,即可达到天山北路之古城子。由七角井折西南行,经东、西盐池,至吐鲁番为小南路。南路沙碛多风,春夏旅行不宜。我等乃取小南路(图一)西北行。经柳树泉、三道岭、瞭墩、一碗泉入山,经车毂轳泉至七角井,转西南行,过东、西盐地,至土墩子,车行135公里之石碛,甚为艰苦。又15公里许至七克台。又一站至鄯善县,亦名辟展。住一日。城中七圣庙内悬有一木匾,浮雕“神灵感应”四字,传出自哈拉和卓旧城,本地人送县悬之。次日至连木沁,行旅大车由大路行,我与袁、刘二先生骑行,穿连木沁沟,傍红山南麓,至吐峪沟,一览晋唐佛教遗址。复穿吐峪沟,依红山北麓,至胜金口。次日至吐鲁番。在此一带,东起连木沁,西至桃儿沟,有一座低脊山脉,居民称为克子尔塔格,计长180余公里。山谷间泉水涌出成溪,下流灌地。如连木沁之水下流灌鲁克沁,吐峪沟之水下流灌洋赫,木头沟、胜金口之水下流灌二堡、三堡,葡萄沟之水下流灌吐鲁番、洋沙、沙河子,桃儿沟之水下流灌玉林宫,雅尔湖之水下流灌野木什及让布工商。因此,自连木沁至野木什,凡有水之地,居民稠密,自成聚落。在此一带山脉中,每一溪涧均有佛教遗址,依岩凿洞,金豾辉煌,为古时居民礼拜之所,尤以吐峪沟、胜金口为最著。外国文化特务闻风而来,大量盗掘,出现古物如经卷、木牍、塑像之类,捆载而去,不可胜数。我等来此已晚,且急需赴省城,未及详细勘察。

    我等在吐鲁番休息两日后,即赴迪化,时3月8日也。在迪化停留四十余日,筹商分途考察事。我任新疆南路考古工作,筹备一切。4月19日,同龚元忠、亚生、蓝福苟等一行四人,出发南行。经柴窝堡、达坂城、白杨河、根特克,五日至吐鲁番。在柴窝堡海子边,有土墩及古坟遗址。曾在古坟中掘出陶器数件,但因急赴吐鲁番,未及详细工作。

    吐鲁番有两大古城:一为在现吐鲁番城西10公里之雅尔湖旧城,一为在现吐鲁番城东南25公里之哈拉和卓旧城。我等抵此后,一方面筹备赴库车途中之所需,一方面访探古迹。4月26日清晨,我同亚生游览雅尔湖旧城。城在两河之中洲,形同扁叶,有二甚深之河床绕城而过,古称为交河,故此城古亦以交河为名,现称为雅尔和图。河中已干涸,惟泉水尚旺,下流灌野木什地。居民亦多。城中颓垣败壁,满布平野,洵为可工作之地。但因时间关系,拟留待下次来工作。在吐鲁番稍休息后,于5月3日复同龚元忠、亚生等向哈拉和卓出发,作高昌城之探查。

    (一)高昌城之沿革

    在哈拉和卓之古城遗址,本地居民往往有不同的名称,或称为伊底库特赛里,或称为达克阿奴斯城。后者出于吐峪沟中麻扎之传说。据云:“在回教来新前,有罗马国六人来此访道,其中一人为达克阿奴斯初建此城,死后葬于吐峪沟中,立为麻扎,连同一狗,称为七位眠者。”现在仍为本地人朝拜之所。但达克阿奴斯来此建城之真确年代,尚无史料可征。我国古代记载,则称为高昌。高昌之名始见于《汉书·西域传》。称:车师后王姑句“即驰突出高昌壁”。《后汉书》云“自伊吾北通车师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满城五百里”。(《列传》八十七)《北史·西域传》云:“高昌者,车师前王庭之故地。……或云昔汉武帝遣兵西讨,师旅顿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势高厂,人庶昌盛,因名高昌。亦云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是此城称高昌远在二千年前。由晋至魏常设太守以统之。虽累经变革,其名未改,至NDC28氏王高昌时,且以为国号,传世百四十年(公元500——640年)。唐灭高昌,以其地为西州,仍置高昌县;唐贞元中,始没入吐番。内属者百五十余年(公元640——791年)。唐懿宗咸通七年(公元866年)北庭回鹘,进取西州,而西州遂属于回鹘。但此地仍称为高昌。据吐峪沟所发现之古维吾尔文石刻称:“其国王布哈里葛亦都克,在高昌之克子尔重修庙宇”,是高昌自汉至元均未废弃。明初并入吐鲁番,城遂荒废矣。

    (二)高昌古城之现状

    高昌旧城在吐鲁番东南约30公里,邻近阿斯塔拉(亦名二堡)及哈拉和卓(亦名三堡)两村落。两村落南部,有一片颓败城墙及土堆,乃古之高昌城旧址。周围约5公里,大部尚完整。居民依城凿室而居,多在北城,因此北墙有若干裂口,为居民出入城内之径路。城墙周围甚不整齐,以东墙为甚。城墙建筑,有用土筑者,有用土坯堆砌者,又有用黑沙泥筑者。高昌自汉至元,历经一千五百余年,政权之更替,民族之变迁,于城墙之建筑术及其形式,均有影响。城墙之不规则或突出,或洼入,其原因亦由于此。大城之内,另有一子城,西、南两面,尚可见城墙遗迹;北面亦可见一段;东面全缺。居民云,“大城中有九个子城”,现可见者仅此,或历代添筑修补,致现出多种形式,并非真有九个子城也。城中多半已开垦为耕地。城中古建筑,由于农人挖取墙土作肥料,亦大半逐渐消失。现在保存之大宗建筑物,多在子城内西北区,居民称为学堂,多为古代庙宇建筑,作穹窿形,用土坯砌成,再加涂泥粉及彩画。在此东南接近中心处另有一较古老建筑,颇宏伟,墙壁皆用红泥土筑,每版约二尺见方,居民称为“汗土拉”,或称为“可汗堡”。据云:曾在此处发现有五铢钱及烧砖。我等在此处稍作发掘,但未有所获。德国考察队在可汗堡东南角,掘取红沙石石刻一方,即北凉沮渠安周造寺功德碑。王树豿《新疆访古录》考订为沮渠氏承平三年,即宋元嘉二十二年(公元445年),时沮渠安周称王高昌,建筑寺宇,则此一带或即沮渠氏时代之遗址。在可汗堡之南,勒柯克曾发现摩尼教壁画,及古维吾尔文经典。居民亦称在此处发现古维吾尔文字甚多,是子城之南部,或为回鹘人入新后之政治中心区。城之东南部均为低地,现已辟为田园,或为当时子城之城隍。故疑自汉迄唐之政治中心,可能均在子城之中心偏西北地区也。

    (三)高昌古城附近之情形

    我等于5日在城中考察完毕,次日复游览城之周围。东城有河流绕于旁,此水即由胜金口水南流,以灌二堡、三堡之地者。河之东岸为一大平原,有路东至吐峪沟,东南至鲁克沁。在路南城之附郭处,有寺庙遗址数处,并有穹窿式大坟,由北而南并列成行,本地人称为失巴子。再东则为柏什柯布克,俟下节述之。东北西北均为戈壁,直至胜金口。在此戈壁滩上,古坟甚多,皆撮土为坟,外围土垣,与雅尔湖略同。惟西北区坟后均起建筑,现虽倾圮,然尚存其遗迹,张怀寂墓亦在西北区,墓中曾发现一石碑,为张怀寂墓志铭,泥塑及残余经纸亦多。石碑现藏乌鲁木齐博物馆。东及东南皆为田园。在城西约0.5公里处,有一废庙遗址颇高大,墙壁间尚可见壁画残迹。北为居民聚集之所,骈列为市,间有维族坟墓及礼拜堂。旧时遗址已多不可见矣。

    我等游览既毕,乃开始考察周围之佛教遗址。首胜金口。5月6日下午全队沿胜金口水溯流而上。沿途树木密茂,泉水淙淙,居民络绎不绝。随河流之曲折,蜿蜒于三堡与胜金口间之大戈壁滩上,古坟棋布,直抵胜金口。坟后塔庙已半倾圮。约行7.5公里至胜金口,居一店中。

    1.胜金口

    此为突厥语与汉语合名。突厥语“口”为“额格子”,胜金额格子,即胜金口之义也。为克子尔塔格各山口之一。有胜金水流于其间,下流灌二堡、三堡之田。山前为胜金口,山北为胜金堡,大道由连木沁至吐鲁番,沿克子尔塔格之背,由胜金堡南行而至胜金口,再转西行至吐鲁番。我等初来时,行李车即取道于此。我与袁复礼、刘衍淮初沿山南麓至吐峪沟,复转行山背大道,此次则由三堡北来也。在胜金水之东岸,山腰有庙基一,墙壁遗址尚存。转北山腰有佛洞二,山麓又有废庙一,佛洞一,洞中壁画间有存者。复沿溪行,在沟东岸,山上山下,废庙及洞室络绎不绝。我在东北山腰洞中检拾残壁画二块:一方墨绘菊花瓣,一方墨绘梅花。又在沟东南废庙内,拾婆罗谜文字数块。又购得写古维吾尔文字壁画数方。皆本地人由废庙中拾取者,文字颇明晰,但不识其意耳。

    2.柏则克里克

    在胜金口游览毕,即向柏则克里克出发,胜金水,由山中南流至口时,木头沟水自西来会。故吾人欲至木头沟,亦须沿沟水涉涧曲行,依傍岩壁,至胜金水入口处。再攀登右岸之山腰,绕行于绝壁中之羊肠小道,转至山后,豁然开朗,展布一宽阔平原。木头沟水经流于沙原之下,岸高10多米,随水流为曲折,成马蹄状之湾岸。柏则克里克之优胜佛洞,皆位于湾岸之中层。故不到河岸不知此间有美丽如画之建筑也。柏则克里克为突厥语,有装饰绘画之义。盖选择此地为可隔绝尘寰、独身修炼之地。我等住于洞北2.5公里木头沟村庄一阿訇家中。柏则克里克之佛洞皆在沟西半壁间,依岩凿洞,鳞次栉比。由北而南,计洞十八。第一、二、三、四、五洞皆已倾圮,壁画无存。第六洞为一穹窿式之庙宇建筑,顶绘菩提像,旁题汉字,为“菩萨摩诃萨”。下为方形,绘画已残毁,皆难辨识,惟面貌似为黑色耳。第七洞,前为厅堂,堂后墙两旁开二小门弄,直入后室,后室为桶状式,长900厘米。两旁门弄北弄长650厘米,宽110厘米,南弄长730厘米,宽120厘米,高约150厘米。前面厅堂作四方形,宽长均为740厘米,藻井绘花朵状之图案,类宝相花开放之形。两壁绘佛像及楼阁,均已残缺。第八洞宽430厘米,深980厘米,高410厘米,四壁亦绘有佛像,多已残毁。第九洞宽380厘米,深730厘米,高约400厘米,顶绘佛坐像四,两壁绘佛立像六尊,后壁一尊,均已残毁。第十洞有厅堂,方形,后壁两旁为弄门,直通后室。后室作桶状式,与第七洞形式相同。南弄门深810厘米,北弄门深820厘米,宽各130厘米,均绘千佛坐像,但绘画不精。第十一洞,深770厘米,宽310厘米,高约500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七尊,均已残毁。第十二洞无画。第十三洞,深980厘米,宽220厘米,高约300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七尊。第十四洞,深1410厘米,宽370厘米,高约400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十六尊,现均涂泥。第十五洞,深1210厘米,宽410厘米,高约300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十二尊,残,涂泥。第十六洞,深1840厘米,宽420厘米,高约400厘米,后层为套房,无画,南壁书古维吾尔文字;旁有一套房,门墙破裂,墙壁里有一复墙,书有古维吾尔文字。是外墙为后人所重建,藉以保护里墙也。外墙上之古维吾尔文字为墨书,红绿双钩,颇为美观。一为红线双钩轮廓,而以绿色填之。第十七洞,宽180厘米,高220厘米,深250厘米,后层为套房,无画,中储黄米渣甚多,疑为旧时之仓库。以上各洞皆东向。第十八洞,宽355厘米,深615厘米,高约400厘米,顶绘千佛像,已涂泥。两壁绘佛像六尊,均已残缺,东北向。上述第七、九、十一、十八各洞,皆有残毁痕迹,显系被人有意铲除者。后查德人勒柯克所刊布之《高昌》称“在第四、第九两洞壁画铲取甚多,而第九洞几全部铲取”。当时未携带勒柯克原书对勘。不知彼所盗取者属于我所记何洞。但此破毁之洞中,必有为勒柯克所盗取者也。一幅完整之壁画,既经破坏,则他人若欲研究壁画在洞中之整个情形,及洞中各部分之关系,已不可能。又彼用暴力铲取,残存部分,因之遭受损伤者亦多。因此知帝国主义者对中国文化之破坏活动,无所不至也。

    3.葡萄沟及以西古迹

    5月9日清晨,龚元忠因病先归。我同哈得尔带队沿红山之背,经行戈壁往西。时当春季,气候早暖,吾人挥汗如雨,而天山高峰,白雪皑皑,耸立云霄,反映出分外美丽。行20公里至葡萄沟,水流颇大,来源自雪山,下流灌沙河子、雅尔巴什等地。居民千余户,沿沟边而居,树木茂密,凉爽宜人。每至夏天四方之人来此游憩者甚众。地产葡萄,甘甜味美,甲于他地,故地以葡萄为名。下午游览葡萄沟之佛洞,复返店中。次日复西行,越过岗峦戈壁,约2.5公里,至西傍,有倾圮古庙遗址二、三,据引导者云:日本人曾在此掘出许多写经残纸。又过二沙梁,有一干沟,西岸有佛洞二所,壁画已毁。山上有古庙基一所,沟东有古址二所,均无可取。复西行,越二山梁,约1.5公里,至塔提剌布拉克,有寺庙遗址十余所,或依岩凿洞,或建立山腰,洞中壁画多已毁败,而壁画旁之古维吾尔文题词,尚隐约可见。复西行,至桃儿沟,憩息一回民家中,复循大道返吐鲁番,时为5月10日也,自5月3日出发,至此已八日矣。虽未作大规模之发掘,然零星搜集,已满陈四大木箱。此第一次在吐鲁番考察之经过。

    二、第二次工作经过

    吐鲁番第二次工作,以吐鲁番城西雅尔湖为中心,采获亦多。其详细情形,已见拙作《高昌陶集》、《高昌砖集》。兹为明了工作轮廓起见,再总述如下。

    1.雅尔湖古城

    当我等于1929年冬返迪化后,本拟东归,适闻罗尔泊水复故道之消息,拟往勘察。又吐鲁番虽前后数次经过,但均未详细工作,亦有补充之必要,乃于1930年2月19日,复领队南行,24日抵雅尔湖住次。此次工作,雅尔湖古城亦为目的地之一也。休息二日,27日开始工作。

    古城在雅尔湖村庄之西,位于两道甚深之河床中间,遗址满布平野,作椭圆形。居民称此为雅尔和图,“雅尔”为突厥语“崖岸”之义,“和图”为古蒙语“城”,合译为崖城。此二河床,在古时本为二河,环流古城之两旁,至城之南端而合,故名曰交河。现分四沟:头、二道沟发源于约干特勒克塔格,西南流20公里,经行戈壁,分为二道,一南流为头道沟,一西南流为二道沟,约15公里至古城之东北隅而合,流于城东。三道沟起自戈壁,南流约5公里,绕于城西,至城之南端与二道沟合。四道沟亦出自戈壁,绕古坟群西,沿土子诺克塔格东麓南流,至雅尔沟与三道沟合流出口。头、二道沟出自天山,但雪水久已不至,现均为泉水。出古城北3公里左右,流于河床中间。两岸多已开垦为耕地,居民散布其中,树木庇荫,亦沟中之胜景也。

    雅尔湖古城,汉名为交河城,见《汉书·车师传》。NDC28氏王高昌时为交河郡。唐灭高昌置西州,始改为交河县。唐末,回鹘人西迁交河,此地又属于回鹘。至元末,分设柳城、火州、吐鲁番三部万户府达鲁花赤,而交河遂并入吐鲁番,此城遂废。今则颓垣满野,为农民垦殖之沃土矣。次日偕同本地居民审观城中建筑,由其颓垣之分布,建筑之不同,及城中各地出现之遗物观察之,显有时代先后之差异。据居民云:“此城原为三城,有城门三座,南为伊犁河人所筑,中为汉人所筑,北为蒙古人所筑。”高大庙宇均在中部。谛审此城建筑方式,多不一致,故建筑时代,或有先后。以庙宇建筑术论之,北段墙基由约二尺宽之四方形土块叠累而成,下为方形地室,上覆苇草,类似羊户居室。吾人曾在此附近掘拾古维吾尔文写本残纸,则城北部为回鹘人所居,殊有可能。至中部庙宇之建筑,上为庙宇,下为洞室,庙墙为长方形土坯所砌,下洞依岩凿成,四周陶片为粉红色,面覆白沫一层。以各地陶片例之,凡类此者多为唐代遗物。又居民曾在此一带拾有唐开元、乾元诸钱,则此地为唐代遗址,或为可信。或即唐西州交河县故治,亦有可能。南部未工作,但在土台上曾拾有红底黑花陶片。我在《高昌陶集》中,曾推论为公元前后之遗物。故疑此区原为车师王前庭治所,NDC28氏王高昌之交河郡城,亦因之,后渐向北推移耳。又南部建筑,虽亦为上宇下洞,依岩为室,而上部之墙为黑沙泥土砖所砌,则或为后人添筑,非其原形。但此不过就城中各时期活动之中心而言,实则此城自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4世纪初期,皆有居民活动其间也。

    当考察古城时,曾派人发掘北部,大庙后之古房址,发现古维吾尔文写本残纸甚多,又发现佛书音义残片,则为唐人手笔。

    2.雅尔湖古坟

    甲、沟北。2月28日傍晚,我队掘手汗木多利自古城工作地回来,报告本地一居民在沟北古墓中掘出一陶器,红底黑花,审其形制色彩,类似甘肃沙井子出土之陶器,且可与城中之彩色陶片相互证,遂购留之。29日留一部分工人仍清理北部大庙后之古房址,另派六人发掘沟北古坟区,冀能获得有彩色之陶器。在古城北半公里许有低脊沙梁一道,隆起于戈壁滩中。沿沙梁两旁,井穴鳞比,作长方形,皆为死者埋藏之所,其尸骨已多被搅乱。但其殉葬物品,则置于身旁或头部及足部,以陶器为最多,其状或为圆底,或作桶状,皆旁具一柄,用红泥由手抟法作成。亦有骨器、铜器之类。如在沟北第一冢之死者腰间拾铜环1件,在第三冢拾石斧1件,石斧置死者腰际,而陶器置死者头部。右边第七冢,发现骨矢镞1件,以木为干,置于死者左侧。使我最感兴趣者为第八冢。死者陈于复穴之上,在其身两旁,发现骨签两副,计四支,为一骨之剖为两半者,剖面尚刻有四方格纹,在副端有半圆形之缺口,显为系绳索皮带之用。身之两侧各陈一副,但此二冢中,均未发现陶器。由其墓室构造及殉葬遗物观之,与其他各冢,显有差异,可能为另一习俗也。

    乙、沟西。2月30日注1正清理古城北部回鹘人住宅,并发掘沟北古坟时,二引导者导我探视四周古迹,在三道沟西四道沟东,有一狭长大平原。北枕山岗,南抵土子诺克塔格沟口,宽约1公里,长3——4公里,古坟累累,隆起高阜,或方或圆,绵延以抵于沟口。因发现此大批古冢,遂决定开始发掘工作。初用10人,分为两组,每组5人,日可得两冢,后加至30人,分五组,日可得10冢。自3月1日开工,至17日止工,中间休息两日,整半月之工,共得古物35箱,计墓表120余方,陶器数百件,皆此十余日之收获也。

    丙、沟南。先是在沟西之东里许,当四道沟与三道沟水合流出口处,当土子诺克塔格之北麓,有高原隆起于三道沟与四道沟之间,古冢累累如棋布。工人建议试往工作,因又继续掘沟南坟茔,以与沟西古坟作一比较。由沟西坟茔东行,山势陂陀,虽间散布一二古坟,但已与维族新冢相杂厕,前行半公里许即至其地。两旁临甚深之崖岸,居民均住于沟中,依岩作室,泉水东南流,树木荫翳,野木什人往迪化者咸取道于此。于3月17日开始工作,以18人从事,三日之中,得陶器80余件,墓表2方。收获甚丰,终为时间所限,即行停工。

    3.吐鲁番南部古遗址之考察

    当在雅尔湖古坟群南部工作时,本地居民以阿亦普沁事相告,传说其城中神话。乃留汗木多利与小侯工作于沟西路南之古坟地,我与毛拉及引导者出发,寻觅阿亦普沁。3月8日午向东南出发,沿沟中行。居民均住沟中及岩之东岸,泉水甚旺。午后1时出沟口,转南行于戈壁。经野木什村庄,有居民约数十家,并有一小八札。复入戈壁往南,经大庄子住于锡兰木一维族家中。次晨,又西南行,至托克逊水,两岸泥淖,深没马蹄。西南行,至阿萨土拉,周285步,为土坯所砌;城墙高丈余,中无遗物可验。但其南有车行痕迹,在碱滩中,似有古道东西行者,则此土墩当为古时营堡。据居民云:“毕占土拉、阿萨土拉,均有古道辙迹,现名北京邮路,为古时口内至新疆大道。”现由东至西,均有古时土墩,突厥语称为“土拉”形成一线。阿萨土拉即其中之一也。过此,仍为盐壳覆盖区城,枯苇僵结,鳞积成波浪纹。下午2时,住于英尔野勒克羊厂。次晨即骑马觅古城。传说古城在山边,及至其地,则所谓阿亦普沁者,除白色如银之库鲁克山岩石外,不见有何古代遗迹。但推其误传之由,或因山麓前有土墩三,后有一道土沙梁,弯曲若城基,东南隅有黄沙梁若城中房屋,远望遂若城墙。故本地羊户说:“远望为城,城门及城中房屋均见,近视则变了”,故取名曰阿亦普沁,谓“望之是,即之则非也”。在土梁上,细石甚多,略备五色,红、白、绿、蓝均有。复沿山麓东行,觅得古墓茔多处,并拾得红陶片,或为古时沿艾丁湖畔之居民所遗,3月11日,由英尔野勒克东行,转北行,又经几处古坟群及“土拉”,在山麓碱滩中,发现卜柯洛克土拉。与毕占土拉、阿萨土拉,东西形成一线。卜柯洛克略偏南,在土拉南,有古道东西行,车迹宛然若新。土墩旁有古渠,东西环绕,墩后有塘,傍于渠侧,或为古时蓄水池。距墩1.5公里,均有古时田亩遗迹,中露平川一线,疑为古时至墩旁大道。除此外均为盐壳覆盖区域。高低不等,形同巨浪,与罗布泊古涸海岸之盐层大致相同。颇疑此处为古时屯田之所,虽无遗物之证验,但因土墩建筑之形式,似与屯戍有关也。当日下午,沿碱滩中羊户所行之山道至大墩子,当晚返雅尔湖住次。此在吐鲁番西南视察之情形也。

    雅尔湖工作完后,3月20日始将采集品26箱运至吐鲁番前西北科学考察团所设立之气象测候所存放。21日上午,向哈拉和卓————三堡首途。下午2时,全队离雅尔湖,绕道让布工商,考察古城。

    初向南行,出土子诺克塔格沟口,转东南行;过摄提项村庄,转东行;沿让布工商渠东南行,渠水自雅尔湖沟中流出,已灌让布工商者,故以地名名渠。晚7时半,至让布工商,住一维族家中。让布工商汉名二工,在西尚有头工,为清光绪中屯垦之地。头工置150户,二工置120户,后售与本地居民,故现为维族及回族所有。此地古址有二:一为汗土拉,距旧城2.5公里,屹立于戈壁上。城为黑沙泥土坯所砌,墙高丈余,周约200步,城旁建筑之房屋,墙壁尚存。壁中掏空为圭形洞穴,以置被褥用具者,与当地现代住宅相同,盖为近代筑。据说,“由此土拉至大墩子5——10公里不等,均有土拉,与此土拉东西成一斜线”。大墩子西北约2.5公里,有安集延时代之旧营垒,名哈拉玉尔滚,与此土墩或为一时所筑。考查既毕,转南行,至古城处。古城在让布工商村庄之东,地名卫忙坎尔仔。城墙已圮,惟东墙及西墙之一隅,尚有遗址,南北墙因农民挖取城土肥田,已无遗迹可验。城之南部均已开垦成耕地。北部间有低隆不平者数处,居民称为“学堂”,陶片甚多,在此检拾红底黑花彩陶片数块,其花纹与雅尔湖旧城中所出者相同。此城疑与交河、高昌诸城为同一时期之遗迹。又据本地居民云:“在此城之西约15公里,有一旧城,名安集占不周洼,因有安集延人之麻札,故名。地名帕格布拉克,汉名头工,城墙已圮。但其墙基遗迹,尚可看见。”惜因时间所限,未及前往。

    4.哈拉和卓古坟院之勘察及赴鲁克沁途中

    当让布工商工作完毕后,次日由小侯、汗木多利带队直至哈拉和卓。我偕毛拉至吐鲁番购备什物。24日晚,返哈拉和卓,25日开始工作古城。数日辛苦,毫无所获。盖勒柯克在此穷力搜掘,盗窃已尽。30日即改作古坟。在哈拉和卓附近有古坟三区:一、在古城西北0.5公里许,其面积之大过于雅尔湖;著名之张怀寂墓亦在此区。二、在古城东北1.5公里许,当往吐峪沟途中,古坟亦多,其状与西北区同。在此处掘取墓表两方,一为朱书题“河西王通事舍人敦煌张季宗之墓表夫人敦煌宋氏”,无年号及年月日。一为墨书“章和七年平远府禄事参军张归宗夫人索氏墓表”,均录入《高昌砖集》中。此一带坟院形式与雅尔湖同,每院有石线作栏,冢前亦立一石线,其族划区分,亦颇清晰。惟西北之坟区,与此略异,无坟院,无石栏,冢前不立石,每冢之周围有半月形之土埂,表示为冢墓之屏障。亦有在坟后起建筑者,现已倾圮而遗迹犹存。哈拉和卓旧城及雅尔湖旧城附近尝有类此之建筑物,其前均有坟墓,有时外表不隆起,故不能知其墓穴何在也。三、在二堡东南伯什柯布克,距旧城东约2.5公里,四周均开垦为熟地,仅现南北行城墙一段。城东即古坟院。南北分布,绵延约5公里。在此一带工作数日,仅发现零星铜件。盖此一带地湿土疏,古物不易保存。因是离此地转往鲁克沁。

    4月2日自阿斯塔拉住次向东南行,经昨日工作之伯什柯布克,转至洋赫,有麻札,名额力汗麻札,相传与哈拉和卓旧城旁额力帕他麻札为兄弟。复东南行,入鄯善界,下午3时,至鲁克沁住次。次日往见回王,并游览旧城。鲁克沁东有一回城,为安集延时代所筑。但有一旧城,城墙一段,其建筑形式和方法,与哈拉和卓旧城同,疑即高昌时代之田地城,唐柳中县之遗址也。在鲁克沁使力克普沟口,塔木和塔什地方有一废塔颇高峻,四周有佛像遗迹,多已残毁,塔顶部作圆弄形,朱书“贞元七年”(公元791年)年号,知为唐代遗物。并题有“僧辩真画”等字,盖为内地僧侣过此之题记。由此入沟,沿沟北行约4公里,至残石处。石为一方形石块,四周雕塑佛像,惜多残毁,上有一排圆孔,显为建筑之用,疑此残块系由山上庙中坠下者也。转西过沟,山上有古庙基遗址及刻石三块,一石上镌“□貀年安”四字。旁刻有“龙”字,下缺,疑为“朔”字,如所推不误,则此石刻为唐高宗龙朔间物也。时大风忽起,岩石下坠如雨,急驰归。4月5日,发自鲁克沁,向西南行,村舍络绎不绝。约2公里,至伯什塔木村,居民均用坎井水,为吐鲁番坎井最富之区。转西南行,经草滩,为本地羊厂。又渡鲁克沁河,下午4时,至克齐克阿萨,有六角形建筑三座,中尚留存残壁画,已被烟熏黑矣,附近又有穹窿式之庙宇数处,悉为土坯所砌,疑为9世纪以后之遗迹。外人曾在此盗取古维吾尔文、汉文、藏文残纸若干,是此庙在回鹘人迁入吐鲁番以后,尚继续为居民所崇拜。复由此向西南行,约2公里,至穷阿萨,有城墙,墙高丈余,城中在当时显有多数之居民。中有一巨大土阜,盖为当时大建筑之倾圮者。其房屋遗迹尚可考见,房屋重叠,类似一高塔,屹立于城中央,墙壁甚厚,中为一圆顶形,四周又有小圆顶屋围绕之,其窗扉正对围墙而罗列,建筑形式,颇类托克逊北部之遗址,或为当时官署所在地。在穷阿萨之后,尚有一围墙,基址范围甚大,东自克齐克阿萨一并包括在内,是此地与克齐克阿萨为同一时代之遗址。最可注意者,在穷阿萨之北,不及半公里,有古道一,车迹犹存,本地居民呼为“北京邮路”,据说此道为从前内地通西域之古道。又云:“沿大道均有古时土墩,形成一线。东至哈密,过十三间房至得格尔转西至穷阿萨毕占土拉、阿萨土拉,与托克逊之屋威梯木相接。”毕占土拉以西之土墩及古道,上文已述及,得格尔亦有一古时土墩,此次亦曾查勘明白。据此,则此道或为汉唐以来通西域之大道。盖鲁克沁东为大沙漠区域,余已考证此砂碛,即唐之大沙海,宋之大患鬼魅碛。唐玄奘由伊吾涉行南碛,至高昌,王延德使高昌经行大患鬼魅碛,即此。虽穷阿萨在鲁克沁西南,为玄奘、王延德所不经,但彼等系到高昌,故西北行,若至焉耆,则直西行,唐称为银山道,郭孝恪攻焉耆,曾取道于此。在此地勘查完后,乃转至得格尔,作罗布泊旅行之准备矣。

    (原载《吐鲁番考古记》,科学出版社1954年版)

    焉耆考古调查简记注2

    一、古代焉耆概说

    焉耆为古国名,首见记载于《汉书·西域传》称:“焉耆国王治员渠城,南至尉犁百里。近海水多鱼。”《后汉书·西域传》称:“焉耆王居南河城(《后汉纪》作河南城),四面有大山,与龟兹相联,道险裀,易守。有海水,出入四山之内,周匝其城,三十余里。”由古书所载形势,证以今地,现喀拉沙尔之北、西两面为天山,为海都河发源及汇流之地。南、东两面为库鲁克山,古称南山即沙山,《水经注》所云:“敦薨之水,……又西出沙山铁关谷”是也。中有博斯腾湖,亦称巴勒喀斯湖,《水经注》称为“敦薨之薮”,亦称为“西海”,为海都河尾闾。海都河发源于汗腾格里山,东流迳流焉耆之野,至县城之东南,而入博斯腾湖。湖南、东两面均滨库鲁克山,沙碛纵横,北、西为天山,距海岸较远,中间隆起广大平原,海都河流贯其中,古之焉耆、危须、尉犁皆生息于此大平原也。据《汉书·西域传》“危须西至焉耆百里,焉耆南至尉犁百里”,是危须在焉耆之东,尉犁在焉耆之南,如以曲惠为古危须国地,曲惠之旧城为其治所,则古危须国是据海北面平野。如以哈拉木登为古焉耆国地,其旧城即古员渠城遗址,则海之西北面大平原为焉耆国区域。如以四十里城市一带之遗址为古尉犁国地,则海之西南面平原为尉犁国地矣。至魏晋以后,焉耆王强盛,并有危须、尉犁两国地。晋张骏遣沙州刺史杨宣,疆理西域,以张植为前锋,植击败龙熙子遮留谷,进据尉犁(《晋书·四夷传》焉耆条)。遮留谷即今哈满沟,植从南来,过哈满沟进据尉犁,是尉犁已为焉耆之一县,而焉耆西境直至库尔勒而与龟兹接壤矣。魏太平真君七年,魏太武帝遣万度归讨焉耆,破左回、尉犁二城,进围员渠。左回即曲惠,古危须国地。是在北魏时,危须、尉犁已为焉耆之二城,故焉耆东境,当至榆树沟(喀拉和色驿)而与高昌交界,西南出铁关谷至库尔勒而与龟兹接壤矣。晋释法显至焉耆由南来,唐释玄奘至焉耆由东来,即由高昌来,均未提及危须、尉犁,则此两国早已并入焉耆矣。《西州图经》残卷称:“银山道出天山县界,西南向焉耆国七百里”,即此地也。唐贞观间灭高昌,改为西州,焉耆遂与唐接壤,为唐通西域之桥头,故在唐上元二年,置焉耆都督府以备四镇。唐末回鹘入新疆,焉耆亦相继属于回鹘,与中国关系遂无所闻。直至清乾隆中叶平准噶尔后,焉耆又复内属,但由五代至清七百余年间,而焉耆民族又几经变迁,非复汉唐之旧矣。

    二、焉耆山中及东部之探察

    我于1928年5月18日在吐鲁番考察完毕后,即赴焉耆考察。由吐鲁番至焉耆有二道:一为驿道,即今大道。由吐鲁番西行,经布干台、托克逊,折西南行,至苏巴什入山,经阿哈布拉克、桑树园子、库木什出山,折西行,入焉耆界,经榆树沟、新井子、乌沙塔拉、曲惠、清水河而至焉耆,共11站,420公里。我在1929年返乌鲁木齐时曾行此道。二为山道,即由亦拉湖穿行天山中间至焉耆。我此次西行即采此道(图一)。盖天山自葱岭东行,绵延于塔里木盆地北面,至焉耆分一支脉东南行,与吐鲁番北面之博格达山对峙;南为库鲁克山,中间之低地即吐鲁番盆地。故由吐鲁番至焉耆必须穿过天山。不过走大道是横断库鲁克山而至焉耆;走山道是穿行天山主干折向西南行至焉耆。我在5月18日离开吐鲁番工地,循克子尔塔格西行,经耶木什、托克逊,至亦拉湖,乃作行山道之准备。5月23日由亦拉湖出发西行,晚住托湖尔克庆。24日至塔斯土儿。塔斯土儿现维吾尔语石塔之义。此地有石垒一座,周60米,高约4米,全以石垒砌而成。城隅有一高墩,亦用石垒砌,中有房屋遗址,相传为清末安集延人占据吐鲁番时所筑。但我掘墩中古房址,出现残履及帽缨,又拾红底黑花之彩陶片,余均为红陶片,皆为公元前后之遗物,盖非安集延人所筑也。此处北为榆树沟,通乌鲁木齐;南为博尔图沟通察汗通格至曲惠;西为阿拉癸沟通伊犁,折西南至焉耆。故此地可能是汉代车师国西境,与乌孙、焉耆东境相接,故在此设守望台以为防守。

    5月25日发自打斯土儿,过榆树沟,向西南,绕过一山头,进阿拉癸沟西行。沟水深二尺,宽丈余,岩石壁立,两旁树木密结,顽石充塞,在密林顽石丛杂之中,露出小路。即从小道曲折向西前进。27日乃转入草滩,至一旧城住次。城墙遗址犹存。南北长87.2、东西长76、宽4、高1米。门向南开,门宽4.6米。城中已种麦,间有带黑花纹之薄肉红陶片,但未发现其他遗物。在城东有一石堆区,疑为古坟群,亦有红陶片。旁有一旧房屋遗址,中有发掘痕迹。但除红陶片外,亦无其他遗物。根据红陶片疑与阿拉癸沟口之石垒同为公元1世纪前后之遗迹。在此住一日,29日发自旧城,沿山坡西行。沿途有蒙古人牧畜,仍行草滩,住巴克斯因沟中,距塔斯干大坂尚有5公里。塔斯干乃中间之义。山北为旧土尔扈特地,山南为和硕特蒙古地,此处为分界线。5月30日复前行,沟中顽石横陈,下临悬岩,驴驮通行,颇为艰苦。而前途顽石更大,天气突变,乃停住沟中。31日动身过大坂。大坂宽约4公里,顶上雪水泞泥。余等冒雪沿沟向南偏西驰行,至可根托龙盖住次。此地有蒙古人驻牧,属和硕特旗。6月1日过王子营盘。有蒙古包6座。入沟行,顽石填塞沟中,驴驮踏石而过,进行颇为艰苦,3日近午方抵沟口。沟两旁岩石壁立,如双阙,高数十米,门宽6米,顽石填其中,两旁榆树骈植,瀑布如流,景致颇佳。出口,南行至察汗通格,此地有喇嘛庙一,土筑,外有土房六,蒙古包七,散居附近之蒙民约三、四十家。6月4日复自察汗通格南行沟中,出口转西南行,至曲惠住次。在曲惠西北250米处,有一古城遗址。墙基犹存,东西98、南北75.5米,墙高3.3、宽5米。东西开门,门宽3米。在城中有一土墩。横直12.5、高5.4米。夯土所筑。顶为土砖所砌,已颓。砖中夹有木材树枝。据本地人云,城中曾出红泥陶器,不见他物。我在城中拾小铜片及铁块亦未觅出他物,但红色陶片甚多,亦有红陶带黑花纹者,疑为公元前后之遗址,或汉时危须国地也。现属和硕县地。6月6日由曲惠出发,向西行,走吐鲁番至焉耆大道,经他加其、清水河,西南行。经草滩,遍生芨芨,高约1.2米,茎粗如箸,可作食具。6月7日续向西南行,近午抵焉耆注3。

    三、焉耆南部及西部古址之发掘与探查

    1.锡科沁之明屋

    我等于6月7日抵焉耆县城后,6月11日起程赴四十里城市考察。四十里城市是指距县城哈拉沙尔20公里(四十里)。在海都河之南,东距博斯腾湖约5公里,居民约数十家,成一小集镇,为焉耆至库尔勒及库车所必经之地。明屋亦在四十里城市西南,约12.5公里。我因工作关系,故亦以此地为据点。在博斯腾湖平原之西南面,有一低脊山脉,自天山分支东南行,与库鲁克山相接,围绕平原之西、南两面,在平原上隆起低脊沙梁数道;东西行,与霍拉山脉成平行线,在沙梁上下有已倾圮之庙基不下数十处,本地人称此地为“明屋”。明屋为维语,即千房之义。大地名为锡科沁。所有遗址,均在山腰或山脚,排列成行。每一庙基,墙址尚存,高者约丈余。庙中为大殿,殿两旁必有甬道,与吐鲁番柏则克里克佛洞组织大抵相同。大者上下两层,凡倚墙壁处,皆有泥塑像,墙壁上亦多彩绘,惜已残毁。又有小庙,顶作圆形,外有围墙绕之,与大庙相间杂,排列颇为整齐。此一带遗址,审其灰烬,是被焚毁者。何时被毁,无从考查。但吾人在大庙甬道中掘出“建中通宝”铜钱一枚(公元780年),证明此庙在8世纪后期尚在活动,则被残毁,当在9世纪以后也。1907年,英国人曾来此盗掘古物,据本地人云:“彼日雇三十人,发掘余四十日,所不掘者甚少。”我审查此一带遗址,除几堵墙壁外,庙中灰土已被盗掘一空。故此地遗址,不是被烧毁,即是被盗掘。吾人来此已晚,所能工作者,皆为外人遗弃之唾余耳。在沟西有一大庙基,为浮土填塞殆满,虽已被焚毁,但尚未经外人盗掘,即在此处开工。初用四人,掘大殿旁之右甬道,出泥塑佛像碎片甚多,及唐钱一枚,可识“中宝”二字,盖为“建中通宝”钱。但吾人又拾得洋纸一张,书mi、xi二字,证明此甬道已被外国人盗掘,而被放弃者。吾人乃另行发掘大庙侧之红灰土层。土堆积几与墙平。初用六人发掘,发现泥塑像及陶范甚多。陶范为石膏质,经火烧后变为坚结。或仅属佛像头部,或为佛身及装饰品,俱属阴面。由此可知泥塑佛像及纹饰皆自陶范中铸出,后经艺术家整合为一。陶范背后每刻有婆罗谜文字。至于出现泥塑像,皆为残件,有头部及肢体,经火烧后已变坚结,成为陶质,埋藏于灰土中,故能经久不坏。17日转掘大庙中大殿,发现泥塑佛像残件甚多,唯头部尚完整,余均属残肢体及纹饰,皆在大殿门东隅,不足9平方米之地,而所出佛像头部已数十枚矣。在头部及肢体中间均空,而有草制痕迹。盖当时塑像之法,先用木及草制一模型,然后涂泥,再装配头部及躯干衣饰佩戴而成。经火烧后,草型化为灰烬,空存遗痕,塑像中常留存草灰可证。次日仍继续掘大殿,除佛像外,又有象、马、猴、鸟之动物形像,最后在大殿中间,出现一高台,台上无物,必原有一佛像而被倾圮者。我等将大殿清理完毕后,又掘殿后房址,在灰土中有木炭及残木块。可证此房亦被焚毁者。又在此庙旁侧,发掘另一座庙,发现木盘及灯座之类。又在C庙中拾残纸一小卷为民族古文字,及珠粒一小串,壁上绘画已残毁矣。当我等在大庙工作时,又分出一部分人在圆顶式小庙工作。在泉水南端小庙中发现有绘画之墙壁,残木器片及残陶罐与牙骨灰,疑此类建筑为僧侣所住,或埋葬僧侣骨灰之所。15日又发掘一小庙,发现带字陶片3块。复下掘,深1.5米皆流沙,底铺土坯,是此庙原为土坯所砌,浮沙后侵入耳。在小庙西北隅有烟熏遗迹,中有灶灰土及木炭,可证此间曾经为僧侣所居。又在此处发掘数处,均无显著遗物,乃转至沙梁之西工作。距此约2.5公里处,有一道低矮沙梁,亦由天山分支东南行,与东边沙梁骈列,有若干佛洞分布在山腰或山脚,每佛洞所在之沙梁上,必有已倾圮之建筑遗址,各洞皆被外人盗掘,空无所有。惟有一洞土半塞,尚未经人盗掘。6月22日乃发掘此洞。发现残纸一片,又有一贝叶,上书婆罗谜文字。又在另一大佛洞内,掘现一排佛洞,与大洞相联,但无遗物。想此一带佛洞必多,均堙没于沙土中未经发现耳。我等为时间所限,亦不能详细工作。在此地自6月13日开始工作,6月23日停工,共工作十日。所得之遗物,以泥塑残件及木件为多,装运至四十里城市驻处,乃转向霍拉山出发考察矣。

    2.霍拉山废寺

    6月23日由明屋出发,循沙梁北面北偏西前进,至下级曹,转西北行,沿霍拉山支脉走。沿途丛草葱翠,沟渠如织,下午住于锡科沁渠畔。距此约2——3公里地有一古城俗称唐王城,城周约0.5公里,墙为土坯所砌。城中潮湿、泥淖,除间有厚红陶片外,无其他遗物。在城之中央有一土台,本地人呼为炮台。城外四面为红泥滩,高低不平,亦有红陶片,必为古代有居民区域。此地为古代龟兹或鄯善至焉耆必由之路。现哈拉木登蒙古人到罗布泊及库车亦取道于此。

    次日由锡科泌出发,沿霍拉山支脉向西北行,约20公里。至察汗通格,转至沟西驻霍拉山沟口。在山口或山腰及山脚散布废庙遗址,墙壁皆以土坯累砌,墙基用石累砌,计有废庙18处,皆系被火焚毁者。有焚毁余烬及残渣可资征验也。26日开始工作,先就各遗址作试探工作,但发掘半日不见一物。盖多数遗址在1907年为斯坦因所盗掘。凡可工作之地未有不遭其破坏者。但有一幸运存焉,我准备测绘此地形势图,嘱工人友哇放置图架于一旧庙基上,友哇见磁砖角露出,乃试掘之,出现绿磁方砖,砖上花纹与吐鲁番三堡所烧砖同。下午添人掘之,又出磁砖数块,以木作柱,砖砌其中,又见门框残料,似此地为庙门,所砌之磁砖,即门两旁之柱也。又一工人在其西北面掘现许多车旋纹残件并泥塑佛头,知此处为一大庙遗址也。28日复掘此大庙遗址。前后掘遍,不见其他遗物,乃移掘此废庙北之另一废庙遗址。出现木雕佛像一件,颇完整:两手拱立,中有孔,其形式似内地墓前之石刻翁仲。又拾残壁画数块,据一本地居民云:“三十年前,有外人来此发掘多日,在山上庙中掘出写经残纸泥塑像甚多。”今观各庙遗址,皆有发掘痕迹,或曾为彼等所盗掘也。

    3.阿拉尔旧城

    6月29日晨,由一蒙古人作引导,向河南岸即阿拉尔旧城出发,城距霍拉山口约15公里。初向北偏西沿山坡西行,过一干河床,又连过二干沟,下一沙梁;转北行,俯瞰平原,青草弥漫,海都河两旁树林骈列成线,夹持河流,蜿蜒东趋,而阿拉尔旧城土墩,颓墙败壁,历历在目。9时过锡科沁大渠,前进至阿拉尔旧城驻焉。此地有旧城二:一、在沙岭上,即我等驻处。城作椭圆形,南墙屹立于沙梁上,高约1米;北墙已颓圮,边于干沟岸。城中满布石子,不见任何遗物。南墙长约110、东墙长90米,北墙当与南墙同长。城北有查墩渠,来自大河,下流10余公里即没。此城之北有巴龙家大渠,即锡科沁大渠,东南流入锡科沁灌地。西、南、北三面皆大山环峙,中显平原。此岭突起于平原中间,城即建于此岭之西北麓。海都河出西北大山中,出山口后东南流,环绕此岭北面,故有海岛之目。东另有一遗址,在此岭北坡下,北面滨大渠,类似围墙。北面遗址尚存,长468、中宽48米。墙西有大土堆一、废址二,中部亦有大土堆一,东亦有土堆及废址,与西部土堆形成一线,可能为旧时围墙外建筑之残存。附近间有红陶片,亦无其他遗物。二、为河南岸旧城,与沙岭北旧城斜对,相距约2——3公里。在海都河南岸,距海都河仍有2——3公里地。城作长方形,南北约121.2、东西约90米。仅存墙基,余悉倾圮。墙基用石累砌而成,城中已开垦成地。惟西南隅土墩巍然屹立,城中间有旧房址数处,汗木多利以镐掘之,出现泥塑像残件,有一件彩绘色尚鲜明,因未经火烧不坚固,后因搬运已毁矣。城之东面,另有一围墙遗址。墙高约2.3、南北37.2、东西84米,房址无存。外仍有一墙壁,以石为基,距围墙约8.4米。两城之陶片皆作红色。北距海都河约2——3公里,可望及之。东、西、南皆熟地,麦穗飒飒。南距沙岭旧城约3公里,南北斜对;北望河北岸旧城,历历如画,盖亦古政治中心区也注4。

    4.四十里城市旧城

    我等返四十里城市后,休息一日。有本地维族人那卡愿导余等察看附近一带之古址,盖由此往南偏西,有大道至库尔勒。沿大道南行约2.5公里地,即遍地沙丘,上生红柳,在红柳堆中,时现红土墩及红泥滩,并满布古陶片。红土墩多为土块累砌而成,但已颓圮,其形式不一,必均为古代建筑之遗存,与沙阜及红柳堆相间杂,非仔细考察,不能分别。南至紫泥泉子,西至明屋,东至盐池,东北至白土墩子,即海边;周围约15公里,皆为此类沙阜及土墩所散布。本地人每于大风后即往红泥滩上拾金子及古铜件,皆有采获。余等在此一带检视地形,亦随手拾得碎铜片、古钱、石燕化石、石矢镞、残瓦鬲与汉唐钱。陶片均作红色而厚,石矢镞作打制圆锥形,瓦鬲为红灰色,上有压纹,仅觅得一足,又有蛤壳贝二枚,显然为公元前后之遗物,则此遗址在纪元前后必已有居民。又在沙丘之旁,时露出磨石残块及开元钱,是此地至唐代仍有居民。又在此遗址之南,约5公里地,有古坟一区,即在盐池之旁,地名土子诺克。有土阜一,高3米多,宽约25,长134米,为一小土丘,土色白而坚结,上生蒺藜,死者即埋葬其中,亦无棺椁,因此,人骨、古物与沙土常胶结为一,发掘极感困难。我等在7月2、3两日,用6人从事挖掘。出现人骨骼一,并有汉式铜镜1、帽饰1、陶器残片10余。铜镜在死者胸部,帽饰在头部,亦为纪元前后之遗物,则此坟必与遗址为同一时代之遗存,而为遗址中居民死后埋葬之所也。又在附近戈壁上古坟前拾得已残破陶罐数件。因天气甚热,饮水困难,故辍工。自盐池往东南,地势低洼,形成一小海子,现已干涸,疑古时与博斯腾湖相连也。在盐池之西北面,有土墩7座,维吾尔语名“土拉”,皆用土砖所砌,惜多已倾圮,然本地人仍在此一带拾金饰及碎铜片等。此地在紫泥泉子之北,为焉耆通库车及罗布淖尔之要道,故在此筑墩以为防卫也。在此遗址之西北约10公里,即四十里城市之东约2公里地,有旧城一座,名博格达沁,北距焉耆18公里,位于草滩之中,墙基尚存,周约3公里。城中已漫草荒芜,洼者且浸水而成池塘。城中有二土阜,审其发掘痕迹,似为土坯所砌之古房址。城西北隅有一大土墩,高3米多,同人在其附近拾有开元钱半枚及碎铜片数块,则此城确为唐代遗址。距大城约250米,有一小城,周约1.5公里,城垣已颓。小城中又有一小城基,类府第之属,当时或为军事上之设备也。至于此一带之古址,在历史上应属于何国,因未发现记录明文,无从臆度。清徐松《西域水道记》以四十里城市附近之旧城(即博格达沁)为焉耆员渠城(卷二,二二),我以为非是。按员渠城,为汉代焉耆都城。我在此旧城中,拾得唐开元钱,且其建筑为土坯所砌,盖唐以后之古址,决非焉耆旧都员渠城。审其形势及军事设备,或为唐焉耆镇所在地。其次,四十里城市西南沙阜中之遗址,有纪元前后遗物之发现。由规模之宏伟,亦必为一国之政治中心区。据《水经注》云:“敦薨之水,自西海迳尉犁国。国治尉犁城。西去都护治所三百里,北去焉耆百里。其水又西出沙山铁关谷;又西南流,迳连城别注。”(《水经注》卷二,页十五)由现在形势观察,沙山即今库鲁克山,铁关谷即今哈满沟。此处敦薨之水,即现由博斯腾湖西南溢出之水,即孔雀河,河水由淖尔溢出后西流,转西南流迳行哈满沟中,出铁门关,而至库尔勒,与《水经注》所述形势,完全吻合。然则在紫泥泉子以北地区,是古尉犁国地。《晋书·四夷传》称:“张骏遣沙州刺史杨宣率众疆理西域,以张植为前锋,败(龙)熙于遮留谷,进屯尉犁。”(卷九十七,页十二)遮留谷即今哈满沟,张植从南来,是尉犁在哈满沟之北。据此,则此沙丘中遗址非焉耆之员渠城,而是尉犁城矣。《水经注》称:“尉犁北去焉耆百里”,此盖出于《汉书·西域传》语,若以阿拉尔之旧城即古焉耆员渠城,则自阿拉尔至此地,适当百里,距离亦复相当。虽然尉犁城形势不明显,但在沙阜中断断续续之墙基及土墩,尚可窥见其痕迹。至魏晋以后,并入焉耆,仍为尉犁一县;至唐代仍保持其活动,故在遗址中,同时亦有开元钱出土者此也注5。

    5.哈拉木登旧城

    当我考察河南岸旧城时,望北岸旧城如在目前,但欲前往考察,必须取道焉耆。乃于7月8日由县城向西行,经过一大草滩,至哈拉木登;复由哈拉木登南行约5公里,即抵旧城。城在海都河北岸,距海岸约2公里。有内外两城:外城周约1140米;内城周约360米。墙高约1米左右。东距焉耆76公里。城内为水冲刷,地面满布小石块,街衢巷陌已荡然无存。内城中间有隆起堆阜,或为建筑遗存。中有发掘痕迹,系本地人所掘,以拾取镪物者。间有红陶片,但墙为土坯所砌,四周突出,城垛城门转雍瓦,以建筑言可能是唐时遗址。城北约2.5公里许,有土阜4处,地名乌芸托罗盖,意为红土丘之义。传说有一神仙到此种麦,日收10万石粮,聚集为墩,故墩形如麦堆。盖其中有一土墩,顶为圆形,故有是传说,实皆古建筑之倾圮者耳。以上均在海都河北岸,与海都河南岸阿拉尔旧城遥遥相对,相距不过5公里,中隔一海都河水,故其河南北两岸遗址,古代必属于一国之政治中心区。如上面叙述四十里城市遗址群时,推断为古尉犁国政治中心区,根据《汉书·西域传》:“焉耆南至尉犁百里”,是此地当为古焉耆国之政治中心区也。

    (原载《塔里木盆地考古记》)

    轮台考古调查简记注6

    一、库尔勒至轮台途中遗址之探查

    库尔勒在库鲁克山之南,为进入塔里木盆地之桥头。现设置专区,统且末、若羌、尉犁、轮台等地。汉代为尉犁国南境。西南与渠犁,西与乌垒、轮台相接。轮台、渠犁常有田卒屯垦,而乌垒为西域都护所在地,故在西汉一代,现库尔勒专区地当为政治及经济中心地。至东汉明帝时,西域都护移设龟兹,乌垒、轮台遂属龟兹。魏、晋时,尉犁亦并于焉耆,自此后,库尔勒遂为焉耆、龟兹交界地点,仅为东西往来通途。唐玄奘由焉耆至龟兹,称:“籐一小山,越二大河,西得平川,步行七百里乃至。”(《大唐西域记》卷一)小山即库鲁克山,二大河疑即孔雀河与克子尔河,是玄奘所行之路,与现在由焉耆至库车之大道一致。云:“西得平川,步行七百里乃至”,其区域荒凉,无甚多居民可知。《新唐书·地理志》内属诸胡州府,有乌垒、渠犁,如此二州府即汉时乌垒、渠犁地,则在中唐时又渐趋于繁荣,但至宋、元以后,仍沦于沙漠。其遗址何在,尚待吾人今后之探查与发现也。

    图一 塔里木盆地考察路线图(库尔勒) 我之赴库尔勒,是由四十里城市前往(图一)。旁博斯腾湖西岸大道行,15公里至紫泥泉子,本地称为效尔楚克。霍拉山支脉东南行至此,与库鲁克山相接,形成一狭口。孔雀河水由博斯腾湖溢出后西流,入狭口转西南流,穿行沟中,即有名之哈满沟也。此地出煤出铁,故古有“铁关谷”之名,又称为“遮留谷”,焉耆王龙熙伏击晋张植于遮留谷即此。两岸岩石壁立,中显通衢,河水流贯其间,清波荡漾,碧草弥绿。吾等沿河岸西偏南行,15公里出山口,转西南行约5公里即至库尔勒。

    库尔勒有旧城三:一为玉子干旧城,在回城南1.5公里,城墙已颓,只余墙基,周约1020米。中有土墩,本地人在此掘土,曾出一石碾,方形,长1.11米,围0.96米,两端有孔,确为田户用具。城中陶片均作粉红色,类唐代遗物。又在城东北,踏查羊达克沁旧城。城在回城东北约3公里,周约330米。陶片作青灰色,无花纹,疑近代之物。在玉子干南有一大城,名狭尔乱旦。城周1080米。中有土墩,墩为土坯所砌。城中积水淖泥,无一遗物,间有少数青灰陶片,与羊达克沁同。余初疑库尔勒为古尉犁国地,新疆曾在库尔勒南设尉犁县,今检视遗址,考之历史,乃知非是。自库尔勒以西(图二),有遗址数处,约在大道旁,今依次述之。

    1.库尔楚

    库尔楚亦名查尔赤,旧有查尔赤河故名。8月1日,由库尔勒西行,经上户地、羊达胡都克,2日抵库尔楚。地面全为戈壁,附近有一土阜,本地居民掘土肥田,发现人骨及陶片甚多,则此处必为古坟地。土阜周围为泥滩,高低不一,周约3公里,青红陶片散布颇广,青灰陶片上有刻绳纹者,陶片颇古。汗木多又在红泥滩上拾铁块多件。距此西南约0.5公里,有一大墩,其陶片与库尔楚土阜相同。传说库尔楚南三站也有7座古城,为汉家屯十万兵马之处,但不易寻觅。库尔楚之南,适当古渠犁国地。昔汉武帝初通西域,置校尉屯田于此。《水经注·河水篇》云:“桑弘羊曰:‘臣愚以为连城以西,可遣屯田以威西国。’即此处也。”(卷二,页十五,合校本)则传说中之七座连营或即指此。故此地有古代遗址埋于沙中,亦系事实,不过尚未发现耳。

    2.野云沟

    8月3日,又由库尔楚西行,至小野云沟,即古乌垒国地。复前行,抵野云沟住。此地旧名依什玛,有古遗址二处:一在村南约250米处,有一高阜,面为浮沙堆集,上生芦草间有红陶片;一在村东北500米处,有大红泥滩一块,作椭圆形,直径约540、宽约240米;中有小土台,周约120米,疑为房屋建筑遗址。碎铁块甚多,瓦砾遍地,有作红色者,有作青色剔花纹者,均与库尔楚同,疑亦为汉代遗址。汗木多在城中稍作挖掘,即出现已被焚毁之碎木块颇多,是此城昔曾被火攻陷者。先是我在库车据一张姓言其家有陶罐2个,出自野云沟古城。1929年返行过此,访其家,见其陶罐为红泥质,高30多厘米,无花纹,圆底口小,旁有两耳,类甘肃沙井子所出。盖为公元前后遗物。此罐出野云沟东北10公里阿克墩东北一古冢中。据说当时掘出尸骨甚多,有陶罐数十,均被居民打毁,甚可惜也。

    3.卡尔雅河畔古址及石刻

    8月5日复由野云沟出发西行,当日抵策特雅尔。为一小集镇。次日复前行,至羊沙尔巴杂。此地有居民约千余户,亦一大集镇也。据说市西北约10公里,卡尔雅河畔有旧城,城中有石碑,半为汉字,半为蒙文。我于8月7日带引导者向西北出发。约行5公里,抵卡尔雅河畔,有一麻札,以土垣围之,中有二土墩,出现人骨甚多,间亦有红陶片散布,盖古坟地也。麻札上悬羊角、白布、羊毛等。余等抵此后,沿卡尔雅干河川直西北行,约3公里许抵旧城处,并无城,只有已倾圮房址数处。在河两岸均有红泥滩,掘视亦无遗物,亦不见石碑。转东南行,遇一维族老人,指示石碑所在。转沿河西岸行,皆红泥滩,间有古房址及古渠田界,形迹甚显明,疑此地为古代垦殖区域。再由此南行1——2公里即至石碑处,亦在红泥滩中,与初所见房址相隔约0.5公里,当属一地,而仅失之交臂也。碑圆形如石鼓,半埋土中,半露地面。刻字均在鼓上,裄字极浅,字体曲折,类似蒙文,又似中国古篆文,均不认识,因手拓数纸以备研究。时已6时,光线不够,不能摄影,乃驰归。8月8日,向西出发,转西南行,过苦水河及克子尔河,履行平川,当日抵轮台县城。

    二、轮台草湖中之古城

    轮台县城,本地名布古尔。西汉初年仑头国地,为汉武帝时李广利所灭。后置使者校尉,屯田轮台,尝有田卒数百人。以后并于龟兹。自魏、晋至隋、唐,轮台之名不见于载记。现轮台县为清光绪中所开,东与焉耆、西与库车相接,为通行南疆必经之地,但较之汉时轮台已北移数十里矣。

    1.克子尔河畔之古城

    余抵此后,即拟考察县城南之旧城。8月11日,由南乡乡约引导,向东南行,过那巴庄入戈壁,有一干渠,南东行,旁有红泥滩,埂界犹存,疑为古时垦殖区域。沿此东南行,抵一土墩,本地人称为梯木沁,即土墩城之义。周围约33、高约7——8米,四周散布红陶片及死人骨骸。旋转东行约5公里,抵黑太沁,在那巴庄南10公里,距县城约15公里。“黑太沁”即“汉人城”之义。城高丈余,低亦数尺,土坯所砌,成一圆形。周337米,城中已全为碱地,中有一隆起处,大概为古时建筑遗址。四周红瓦砾甚多,均无花纹,间有碎铜片及丝线鞋与帽缨之类。吾人掘其遗址,深2米,上为浮沙土,中含黑灰土一线,铜片瓦砾均出此层中;下深1.3米,完全为黑泥沙土。根据城墙建筑及散布之陶片,疑为唐代遗址。8月12日,由黑太沁旧城出发,向南偏东行,皆红泥滩,间有红柳和沙碛,后沿一旧渠行,此渠即古时引克子尔河水以灌地者。约行5公里,又抵一旧城,城名柯尤克沁,即被火焚毁之义。城墙已颓,仅余墙基,略作方形,周约933米;中有土阜,高约6米余,全为土筑。陶片皆为红衣黑胎之瓦片,间亦有红底黑花之彩陶片,是此城建筑当早,可能为汉仑头国故址。城西南有古时流水沟渠,盖引克子尔河水以灌城中者。惟城中浮沙淖泥深尺许,面呈白沫,时陷马足。无法工作,转东行,过一干沟,经行湖滩,枯木构织,泥沙坚结,履行甚艰。湖滩中沟渠甚多,皆干涸无水,疑皆古时沟渠旧迹。旋转东偏北行,仍为一望无际之平滩,仅有少许红柳及柘蒿随风飘摇而已。约10公里,抵着果特旧城时已下午7时,即住于城之东南隅土阜下。城四周皆为红泥滩,为克子尔河水经流区域,克子尔河夹带红泥沙,故其所经流之地,皆染成红色。在旧城东北约1公里,有旧河床东去,必为旧时克子尔河故道。一切古代遗址,均在旧河道旁,现克子尔河向东北移,相距约5公里,流至柯克确尔即四散,水大时积而为潭,本地人称为柯克确尔海子。此城周约1200米,略作圆形。城墙已颓,仅余墙基,皆土筑。中有一隆起土阜,周67、高约3米,疑为古代建筑遗址。在其南有二小土堆,掘其左堆,出现稞麦壳甚多,古时必为仓库。右方之土堆,掘之无物,并有围墙痕迹,似为古时住宅,或官署所在地。在城之东南隅,有长方形土台,周124、高约9米许,余棚帐扎于土台下,而置箱物于土台上。上下掘痕甚多,皆本地人掘取镪物,或掘土肥田者。此高台究作何用,未经发掘,无从臆度,但必为古时城中之建筑遗址也。城中泥淖深尺余,陷马足足踝,人亦没履。城外东面距城根162米有土墩一,亦略作长方形,周约68、高约3米。城西亦有一土墩,略作圆形,周约40、高约6米。在此东尚有一小土堆,疑皆古时营垒,为田卒屯戍之所。城中有红底黑花陶片,与柯尤克沁旧城所拾者相同,皆为公元前后之遗物。又拾铁矢镞一,中实有柄,系汉物,故我疑此城为汉代屯田轮台时所筑。因城有营垒,当为田卒所住。城中有粮食,城南及东皆为红泥滩,古时沟渠田界痕迹,尚显然可见。《汉书·西域传》云:“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疑即此处也。又据本地人云:“柯克确尔有一干河自库车来,会克子尔河东流至尉犁,入塔里木河。”如本地人之言可信,则此干河必即《水经注》中之东川水。《水经注》云:“东川水又东南流迳于轮台之东也。昔汉武帝初通西域,置校尉屯田于此。”(卷二,页十三)如果推论不误,则此城亦即汉时屯田之校尉城。核以形势,证以遗物,尚属可信。至柯尤克沁旧城,我疑为古仑头国都城,时代当与此城相差不远,由其所出之陶片相同故也。至黑太沁则为唐代遗址,因丝线履尝出现于遗址中,陶片作浅红色亦为唐代遗物也。8月14日由着果特旧城返轮台,途中又踏查卡梗不拉克土墩。周约二百余步,墙基间有存者,皆为土坯所砌。墩旁有一土堤,东南、西北行。据说此土堤是自那巴庄东南行,直至柯尤克沁,长约20公里。土堤两旁均为红泥滩,地形稍低,中间隆起一道土堤若长虹,横亘于湖滩中,疑为古时在苇湖中所筑之堤坝直达仑台国都以通行人者,且阻溢水横流,后人遂讹以为苇桥。现轮台市河寿桥,仍题“汉苇桥遗址”,盖亦沿于传闻之讹也。

    2.第纳尔河畔之古城

    第纳尔河为轮台之一大河,源于天山,南流出山口分为两河。一为克子尔河,又分为二水:一东偏南流于轮台东,一东南流于轮台市东2.5公里。河寿桥即建筑于此河上。东南流于柯克确尔海子即没。一为第纳尔河流于轮台西,灌穷巴克庄,转东南流至草湖,即四散。古时克子尔河水大,流亦长,所有旧时轮台遗址,均在克子尔河旁,沟渠田界历历可数,故克子尔河流域为古时垦殖中心区。其次当谈到第纳尔河古迹,第纳尔河为后起之河,当初水不大,故现所遗留之古迹不多。就我所探查者有二处:一为于什博罗久。8月16日,同草湖乡约由轮台市出发向西南行,复沿第纳尔河南行约30公里,抵乌斯托胡拉克庄。余曾单骑往访恰阳河景物。8月21日,由乌斯托胡拉克庄出发返回穷巴克途中,余同乡约及毛拉绕道考察旧城。8时,向西北行,沿第纳尔河前进。河身宽约0.25公里,河水停凝,每溢流为湖泽。初旁河岸行,复入碱滩,转北偏东行约15公里,12时抵旧城,城周约162米,西北有土墩稍高,墙已颓,只余墙基,审其状为土筑,本地人呼此城为于什博罗久,尝在此拾铜钱及珊瑚化石之类。余等亦拾碎铜片若干,并拾一“乾元”钱(公元758年),证明此遗址为唐代所遗。城中有烽渣残块,为古时举烽火遗滓。乡约并在土中拾有木炭,证明此城曾被火攻陷者。然此城为何时何人所毁现尚无确定答语,然必在10世纪之末或11世纪期间也。其次为黑太克尔。我等由于什博罗久城向北行,仍为碱滩,略有稀疏红柳随风飘摇,约10公里左右抵黑太克尔(即汉人渠坝之义)。有一土垣若城圈,周216米,现有积水。西南有干渠二:一南行,一东南行,必为古时垦殖遗迹,虽无遗物可验,然必与于什博罗久同一时期。因该城有“乾元”钱之发现,可能为公元8世纪之遗址,则第纳尔河之繁荣,当亦与之同时。余观察完后,连夜至穷巴克、轮台草湖考查,至此遂告一段落。

    23日,复由穷巴克出发,沿大道向西偏南行,过阿尔巴特,24日抵托和乃。此为库车东境之一大集镇也。集镇有街市,在镇北约10公里有一千佛洞。25日,李稽查导余往游。此地有红沙山一道,东西蜿蜒,与北山骈行,千佛洞即建于此山脉上。山间泉水涌出,下流灌托和乃庄田,河南岸土阜重叠,佛洞密如蜂窝,东西骈列。西面有佛洞8座,前后对立,中空无壁画,有二洞中间实土,未开;中部6洞,一洞颇大,顶绘佛像,面为黑色,眉目用白线勾勒;东有佛洞5座,亦无壁画,共约20余处。洞多在山下,穿山而过,前后可通,因土阜本不高大,故可穿过,与库木土拉依岩凿室只有一面可通者不同。此间洞形建筑,多作上圆下方之穹窿形,洞门旁有窗牖约4平方米,为古代龟兹国佛洞建筑之一般形式,与吐鲁番、焉耆佛洞微异。又此间佛洞多作方形,洞与洞相联,有门及门限。而焉耆、吐鲁番佛洞,洞形深长,正殿两旁有甬道通后室,盖此地土阜狭小不可能作深洞也。又在佛洞西北旁河有高塔二,旁有红泥土堆,高低不一,疑为庙基。因急需赴库车,未及工作。12时仍循旧道返托和乃巴杂。8月26日,复由托和乃出发,西行至库车,达到余所欲考察之目的地矣。

    (原载《塔里木盆地考古记》)

    库车考古调查简记注7

    一、古代库车概说

    库车为古龟兹国地。北倚天山,南对昆仑,西通疏勒,巴楚图木舒克为龟兹西境;东接焉耆,库尔勒为其分界线。塔里木河流贯其南,隔一大沙漠,而与于阗相对。水草丰盈,城市栉比,在西域三十六国中,龟兹为一大国。包括今之轮台、库车、沙雅、拜城、阿克苏、新和六县;而以库车为中心。当汉、唐时,西域都护均设在库车,故在历史上龟兹与内地关系异常密切。征之载记,龟兹初通汉,始于公元前1世纪绛宾王朝时。《汉书·西域传》称:“绛宾娶乌孙公主女为妻。元康之间,同入朝汉。宣帝赐之甚厚。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徼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绛宾死,子丞德立,自谓汉外孙,成、哀之际,往来尤数。”西汉时,汉西域都护设乌垒,去龟兹仅三百五十里,而龟兹北与乌孙接,去乌孙赤谷约六百余里。汉使乌孙必经龟兹,故龟兹在西汉时常为交通枢纽。汉在龟兹亦设有田卒,屯田积谷以食使外国者。至后汉班超出使西域,初居于阗、疏勒间;永元以后,龟兹附汉,班超移居龟兹它干城,即今大望库木一带。余等在此一带,常发现汉代遗迹及铜钱、印章之类,是后汉之政治中心区,又移至龟兹矣。魏、晋以后,中国内部分离,政治上与西域时绝时通,但僧侣之往还,货物之交流,从未有停止。至唐灭东、西突厥,西域各国统属于唐。设四镇都督府,龟兹与于阗、焉耆、疏勒号称四镇。唐显庆三年移安西都护府于龟兹,统四镇十六府州之地。自于阗以西,波斯以东,皆隶属安西都护,号称极盛。自唐天宝十载(公元751年),高仙芝大败于怛罗斯,大食势力向东扩展,葱岭以西诸国皆转奉伊斯兰教,然葱岭以东诸国仍保持唐代势力。至唐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吐蕃乘新疆空虚,乘机攫取安西、北庭,自此后,内地遂与西域隔绝。及开成年间(公元836——840年),回鹘部众西迁,龟兹亦隶其版图。至11世纪初期,喀什改奉伊斯兰教,渐次东展,龟兹与喀什为邻,后亦改奉伊斯兰教。至15世纪中叶,新疆南疆大部分居民均改奉伊斯兰教矣。

    我赴库车考察,于1928年9月初旬开始,历访库车、新和、沙雅、拜城等地遗址(图一)。沙漠湖滩,有古必访,马不停蹄,共历七十日,至11月中旬方毕。兹据当时考察记录,择要依次述之。

    二、库车西部佛教遗址之工作

    1.库木土拉千佛洞

    我等到库车后,准备赴库车西部考察,自库木土拉始。库木土拉为古龟兹国佛教中心区之一。北倚确尔克塔格,分布于木扎提河出口处。在《水经注》及《大唐西域记》均被提及,现尚留存遗迹。凿山为洞,石室鳞比,故又有千佛洞之名。在库车西南,距库车巴杂约25公里。我于9月3日前往考察,住库木土拉村。洞在确尔克塔格山麓,距库木土拉村庄约5公里。有木扎提河流贯其间。循河而北,岩壁屹立,依岩凿洞,或在山腰,或在山脚,均在河东岸岩壁间。余等初沿河岸行,由南往北,最南一洞南向,行数武,又一洞西南向。再往北约0.25公里,洞室颇密,约有洞十余,皆在岩下边河,可循石级攀援而至。余订为河坝区。至此有一小沟若羊肠,沿沟向北偏西曲折蜿蜒而行,两旁亦有佛洞。复出沟沿河岸,有佛洞十余,有石级,可循级上,直达石室。共五洞,骈比相联,中穿一夹道,以便往来,此为后人所凿。再北即为悬崖,临河,不得去,乃返行。又同乡约探查一干沟,初东南行,后转东偏北行,沟宽丈余,不见天日,或两岩结空,不通行人;或奇峰耸立,高出云表。在沟东岩上有佛洞,非梯绳不得至;复迤沟东行,在沟西半岩,亦有佛洞,复前往0.5公里即返。我所观察者仅此而已。其他还有在高岩,无路可上,或未及前往,据最近调查,此地约有九十余洞,则我所遗漏者多也。次日开始工作,分两组:一组掘河坝佛洞(A、B);一组在石室拓字(E)。在河坝洞中左侧巷内(A),掘出写经残纸一条,上写“尊致病交公夹行书夫人例不致及一君礼裇公宠之过”,反面书汉文《法华经》,盖当时人用《法华经》残纸作书牍之用也。又有木器盖及木皮之类。乃移掘佛洞(B),洞半塞,疑未经人盗掘者。发掘结果,发现划字陶片一,上刻“法诚”二字。法诚疑为汉僧之名,或此洞属于汉僧住持。洞壁佛像多已残缺,但一部分尚可看见。每像均袒右肩,作说法式。面庞丰盈,线条生动,亦颇类唐人作风。疑此寺为唐人所建也。余同乡约又往前日所已觅得未看之洞,携带梯绳,在干沟北转东首,有二洞(C)在山腰。下临悬岩,无路可上,乃作绳梯,系绳于腰,一人拉之,以为上下,往复递上,得至洞前。洞宽不过1.3、深约2、高约1.7米。左右前后,刻划汉字殆遍。审其文义,此洞为藏罗汉骨灰处,所有题识,皆过此僧侣来此巡礼所记也。兹抄录如下:

    西壁

    香净法集(乙)九已年

    令兴□礼法满

    前不布施且作语言时来时逈佛礼去时逈佛归义诠

    惠增留名之记 一月十二日 法超

    支(?)仏屈(辟支佛窟)礼拜行道功德回施□持和尚法真□□□□霑此福一时成仏(佛)

    丁未年十一月十六日辰时共互香使八人法超礼罗汉屈(窟)

    大唐大顺五年五月三十日沙弥法晴第僧沙弥惠顺日(?)巡礼至

    惠峻行礼

    法师惠增共大德□进法兴

    惠超礼拜罗汉回施功德兹(慈)母离苦解脱

    李道超巡礼之记

    后壁南墙

    壬辰年五月(下缺)

    □茂惠初礼(下缺)

    回施日初和尚礼(下缺)

    解脱

    东壁

    礼罗汉骨

    大师彦寿□坚更法师

    大唐东裊(京) 坚行

    惠盖法灯律师巡礼罗汉

    王(壬)年七月十六日(惠盖)光及沙弥初

    惠初巡礼功德为焉耆小万我知(和)平福相见即是愿也 坚行智恩(红土笔书)|普满|比丘惠灯记|

    丁卯年七月十一日

    沙弥戒初 智净

    北右壁

    施□□□□□□当来世师得其人亦□□乙酉年十一月五日戒诠书记|(愿)此福分回施法直师心时

    乙酉年七月六日巡山寺示□□□

    日照是恶人广德书记

    以上题辞均在C洞,即罗汉窟。在素壁上用木具或金属具刻划,线条甚浅,不便椎拓,题辞中有“大唐大顺五年”(公元894年)等字,大顺为唐昭宗年号,此为库木土拉署唐纪元之最后年号。又题名中有“惠增”、“法超”、“法真”、“法晴”、“惠顺”、“法兴”、“惠超”、“惠初”、“彦寿”、“坚更”、“坚行”、“惠盖”、“法灯”、“戒初”、“智恩”、“惠灯”、“智净”、“戒诠”、“义诠”,皆为僧侣之名,疑为唐朝僧侣巡礼罗汉窟留名题记。在各僧侣中有“法师”、“律师”、“沙弥”、“比丘”等称号,皆同于内地。惟东壁题有“大师彦寿□坚更法师”,写在“礼罗汉骨”之旁,疑“彦寿”为罗汉本名,且“彦寿”亦不类汉名也。又东壁题有“为焉耆小万”云云,疑小万焉耆人,在龟兹出家者。又题名中除“大唐大顺五年”署唐年号外,尚有许多题名,只写干支不署年号,例如西壁“乙巳年”,疑为唐僖宗光启元年,“丁未年”为光启三年,与大顺五年题名同属一壁,必在大顺先后所写。又后壁“壬辰年”,疑为懿宗咸通十三年。旁尚有回鹘文题名。东壁有“丁卯年”,疑为宣宗大中元年。北壁有“乙酉年”,疑为懿宗咸通六年。这些年号皆在唐之末际,时回鹘人已入新疆。在后壁“壬辰年”汉文题识旁,有回鹘文题识,时代虽不能必定同时,但可证明此时龟兹已属回鹘,故过往僧侣,只署干支,不署唐朝年号,由此可知唐在西域控制力至此已全丧失;而回鹘人入新疆,库车已隶属于回鹘,均由此可得一证明。

    以上皆在C洞,即罗汉窟。在C洞东北另有一洞,在半山岩,旁刻“惠光”、“任光”、“法诠”、“道”等字。又罗汉窟旁岩石上,亦刻有“仙”、“智月”、“法门”、“志升”、“法铭”、“惠光”等字。又在附近岩石上刻有“□悟”、“智月”、“太守李(?)”、“仙”、“太宗”、“只向”、“法诚”、“惠裌(演)”、“惠兴”,以上均刻在岩石上,仰首上望,仅见其仿佛。“太守”二字为隶体,书写甚优,下一字疑为李字,因壁临悬岩,不便细阅,故我亦未椎拓。余在此地抄录完后,复迤沟曲折东行,约2.5公里许,又有一洞(D),在干沟西岩半山腰。用梯线攀援而上,洞东壁刻“惠增”、“林”;洞北壁刻“惠增”;洞西壁刻有“金沙寺”、“六年”、“彦太”等字。洞东侧甬道刻有“貃”、“ND83D”等字,底为沙石,亦不便椎拓。返回至河坝洞,查看汗木多等工作,并在河坝南岩一洞中,洞东壁上亦有用具划字三行,为:

    ……题记之耳廿一日画金砂寺新□

    大德法藏鄢□□□□□

    月廿四日画□□□□□□□

    又在洞东壁用红色笔书写题识为:“惠超法圣伯裍到此间”“戒明到”“智岭”“三月九日到此日畔晏”,以上皆为汉文。旁尚有用民族古文字划者,未录。其中可注意者,沟西D洞及河坝南岩洞中,均有“金沙寺”等字。疑“金沙寺”为汉人在龟兹所建立之寺庙。慧起《往五天竺记》云:“安西有两所,汉僧住持。行大乘法,不食肉类。”慧超不知是否即题记中之惠超,慧超过龟兹时在开元十五年,时库木土拉佛寺正是兴盛时期也。

    在干沟迤北佛洞区,有石室五所。在廊下开一通道,五洞可通行。中有一室(E)颇宽广,四壁均刻有汉文及民族古文字。东壁刻汉文“成香”“还原”四字;又刻有回文刻辞,字甚模糊,可见“法轮常转”等字。北壁东墙,刻民族古文字(G、H)两行;北壁西墙,刻汉文“惠亲惠”等字,同时刻有民族古文字(A、B)两行。西壁刻有汉文“向明”“沙门日”,同时亦刻有民族古文字(C、D、E、F)四行。各洞佛像,仅存背光,面像已遗失;或仅存残身,头部残缺。《大唐西域记》称:“昭怙篅佛像庄严,殆越人工。”今由其他各洞残迹,亦可见当时佛像盛况。清徐松《西域水道记》称:“丁谷山有石室五所,高丈余,深二丈许。就壁凿佛相数十铺,璎珞香花,丹青斑驳。”是在前清中叶,石像尚存也。《西域水道记》又云:“洞门南向,中有三石楹,方径尺,隶书梵字,镂刻回环,积久剥蚀,惟辨‘建中’二字。”(并上,卷二,十三)所谓“隶书梵字”,大概是指民族古文字题识,惟“建中”二字今不见,或是星伯误认也。沙门题名今尚存。

    9月7日,乃掘河坝洞。除发现带字陶片外,余无所获。乃移至东庙(D)发掘。发现铜片及残纸少许,并佛像残件,知此为废庙基也。但此庙已为前人盗掘,遗物无存,故停止工作。8日移至千佛洞之南,库木土拉村庄附近旧城工作。旧城名色乃当,遗址尚存,周约420米,四方形,城中已开垦为熟地。余等在城东北隅,拾唐代陶片数枚,间有带波纹灰陶片,当在唐前。在城北0.5公里许,且有一陶片上划汉字,字迹甚模糊。有土堡一,本地人称为“炮台”,盖为当时守戍官兵瞭望之所。在沙雅河(渭干河)西岸,与河坝洞区东庙相对,亦有古代寺庙遗址一区。我等于9月12日,由阿克雅尔前往探查,此地亦名千佛洞,实为大庙遗址。形同一小城,周约380米。沿城四周,均有住宅遗迹。城东有方形高塔一座,底宽8、高约7米,砖砌。形同西安大雁塔,惟顶部已残毁,我疑此为龟兹古代雀离大寺遗址。在城西亦有高塔一座,下为方形,宽约8米,上略圆形,宽约6.3米,高约6米余。城中已生青草,除拾得唐代陶片外,余无他物。

    沙雅河(渭干河)两岸遗址,根据《大唐西域记》,当为古时昭怙篅。《西域记》云:“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蓝,同名昭怙篅。东西随称,佛像庄严,殆越人工。”今按其形势,遗址均散布于确尔克塔格南麓,跨木扎提河即沙雅河出口处,即《西域记》所称接山阿隔一河水者也。南距伯里克斯之于什格提大城,约20余公里,与《大唐西域记》所述方位大致相合。城三重,量其中城,周约624米,疑即《大唐西域记》所谓荒城也。以今推古,名称虽易,而形势未变。《水经注》引释氏《西域记》曰:“龟兹国北四十里山上有寺名雀离大清净。”(卷二,页九)按“雀离”与“昭怙篅”,或为一名之异译。《高僧传·罗什传》云:“什在胎时,其母慧悟倍常,闻雀梨大寺名德既多,又有得道之僧,即与王族贵女德行诸尼,弥日设供,请斋听法。”(《高僧传》初集卷二,页一,金陵刻经处本)《高僧传》之雀梨大寺,当即《水经注》之雀离大清净寺,亦即唐之昭怙篅。罗什生于东晋建元二年(公元344年,据《西域之佛教》二七二页),此时雀离寺已臻极盛。则此寺之创建,当在东晋建元以前。吾人虽无遗物之证据,但据河西城西之高塔,上为砖砌,下为土筑,显然是两个时期之遗物。如以土坯累砌当于唐代,则用土筑当在唐前,故我定唐以前此寺即已存在,想无问题。同时,又在罗汉窟中发现“唐大顺五年”题识(公元894年),是此寺自公元3世纪50年代至9世纪末,此寺均在活动,则此寺之历史,约550余年,可谓悠久矣注8。

    2.铁吉克遗址

    我在库木土拉工作完后,即拟考察沙雅河西岸遗址。于9月9日,由库木土拉向西出发,渡沙雅河,河宽约1公里,渡河转西偏南行,至阿克雅尔稍息,复前行,沿途村舍络绎,柏杨夹道,下午抵今新和县住店。店有一小花园,颇舒适,在此休息一日。11日复出发至阿克雅尔,往探查沙雅河西岸及把什何计北之古址。13日,复由阿克雅尔向铁吉克出发,向西南行入戈壁,又过一大渠,本地人称为裕勒都司海子。盖沙雅河自库木土拉出山口后,分为二渠西行:一曰小裕勒都司渠,西南流至沙雅境内;一曰大裕勒都司渠,流灌裕勒都司,余水溢为湖泽。两渠并行向西,我等初行傍小裕勒都司渠,后傍大裕勒都司渠,沿渠村舍络绎,田亩相望。下午抵托卜沁。有一旧城在路南0.25公里处,只余墙基,城中已生青草,无一遗物可检。3时转至一猎户阿西木家住焉。14日即由阿西木家出发转西行,经红泥滩,间有沙碛,过玉尔滚,有土墩二:南墩高约9米余;北墩亦高6米。为土砖所砌,墩东西有垣墙遗址,已满积黄沙。我等在此检得碎铜片及陶片若干。审其陶片,均作粉红色,皆为唐代遗物。在墩东北约1公里沙碛中露出红泥滩,满布瓦砾及铁块甚多,并有烽火遗渣,知此地为古军事警戒区域,沿途置有戍兵。在南约5公里,亦有一旧址,未经探查。复由墩向西南行,初行沙窝之南,复穿过沙窝,绕行沙窝之背。此沙窝自沙雅河西岸,旁确尔克塔格西南行,至阿克苏境,绵亘50余公里,或即《大唐西域记》中龟兹与跋录伽中间之小沙碛也。出沙窝,向西傍山行,下午抵铁吉克,住店中。此处有一东西山脉,总名确尔克塔格。由库车北托和拉旦分支西行,木扎提河穿山而过,库木土拉佛洞即在其出口处。西行至铁吉克,本地人称为柯尤克塔格。柯尤克为喜欢之意。传说有一圣人至此,在山中牧放迷途,复被寻得,共称欢喜,故名。山为黄土层,中出石油,清末曾有人开采,后已停开,现山腰间尚留存许多洞穴,即旧时开掘遗迹。在山麓一带有铁块及硫磺炭渣甚多,是此地古代必为军事要地。复往西,查看千佛洞遗址。佛洞或在山顶,或在山腰,形势颇为散漫,现可见者约十余处。又有古房址或废庙,又有一古营垒,形同土堡,均在山顶,墙壁多已倾圮,此地遗址颇为复杂。我等先掘沟北佛洞(A),发现陶模一件,为佛掌。又在沟畔(E)掘出一烧砖铺底,间有花纹,惟不见他物。16日又移至古垒侧之佛洞发掘,在深1.2米下发现蓝墨锭若干,及尖头木具一。此洞或为画师所居,其颜料即以粉画墙壁者。运回后,抗战期间毁于兵燹,甚可惜也。又发掘古垒东墙,掘出一旧井穴,中有熔铁破瓦罐甚多。又垒中拾有铁箭头及铁弹子。箭头为扁叶状,颇类近代之物,但陶片及古垒建筑,则为唐代所遗。又掘沟坝,出现一小陶瓿,口部有四孔,未知何用。亦有佛像残件,知为古庙遗址。总之,此地遗址,除山上古垒外,其余大部为佛教遗址。但此一带地区,完全为黄土层,洞宇均凿山而成,故岩壁墙壁颇难辨识。我在河畔掘一处。现出砖石瓦片,且有灰土,为一住宅,但掘至宽2.66、深1.33米,全为黄土,以致庙宇痕迹隐晦不明。又山中裂沟甚多,盖为水冲刷而成。但沟中发现圆顶形房屋,墙壁有斧凿痕迹,表面为烟熏黑,确是人为,而非天然。因此我疑此处古时必有甚多之庙宇及住宅,经过雨水冲刷流为沟渠,建筑倾圮已变其形势,增加工作困难,故工作三日,即行停工也。

    三、新和西部之古址

    1.大望库木旧城及周围之古址

    余等在铁吉克工作完后,即往沙雅西北一带访古址。9月18日,由铁吉克出发,向东南行,经过盐壳及沙碛所覆盖之地面,又穿过一沙碛区域,抵伯克里克村边,沿途树木夹道,田亩相望,下午抵巴杂住焉。此地属沙雅县所管。由乡约代请一引导,名阿西木,年50余,对此一带之古址颇熟悉。由彼引导,历访各古迹,自近者始。在村庄附近有一旧城,距村庄西南约1.5公里。城三重,城基尚存,高约1米,本地人称为干什加提,即三道城之义。余于20日前往视察,分为内城外城大外城三重。内城土阜起伏,隆洼不平,洼者浸为水池,本地人传说为衙门,意谓官署所在之地。由内城至外城相隔约60余米。外城形略圆,每面均约156、周约624米。城中有土阜数处,或为建筑之倾圮者,大部分已开垦成熟地。由外城至大外城相隔约240米,外城周围未测量,城中隆起处不多,检视无一遗物,即陶片亦不可得。地面满覆泥沙,陷马足,因碱性蒸发有已变为硬壳者。询之本地人,亦无有在此拾一物者。一山西人告我云,此鞑子城,盖谓蒙古人之城也。城为夯土所筑,规模宏大,以城基建筑术言,或为唐以前之旧址,疑为龟兹旧都,即《大唐西域记》中所谓荒城也。《西域记》云:“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蓝,同名昭怙篅。”昭怙篅遗址,我已证明即今之库木土拉佛洞,现此城北偏东距库木土拉不过25公里左右,位置相当,可能是龟兹金花王时代旧都。必须有待于将来之发掘作证明也。稍停,复向西行,抵伯勒克斯,住一庄户家。又本地农民送来铜花押之类,据说出于克子尔旧城。始在伯克里克时,亦购到铜章数件,知此一带古址必多。乃置行李于村中,余同引导及毛拉、汗木多等骑马往访。9月21日,由伯勒克斯向西出发,经行沙碛,在沙碛中露出红泥滩,瓦片铁块甚多,必为古时居民住地。旁有干沟已为浮沙所掩,但必为古时流水遗迹,或是古渠道。下午1时,抵大望库木,住于红泥滩上。此地在沙窝之中,遍生芦苇。引导人在此掘井,水出颇淡,即留什物于此,骑马往探旧城。此地沙碛纵横,枯木拟构,入其中者,顿失所向,孰为旧城,不易辨识。据说旧城旁有一胡桐树,但亦失其所在。在此一带盘旋四小时,旧城终未觅得。但土阜中瓦砾,触目皆是,亦是有居民之证。22日复往探寻,先考查住处北之土墩。墩在住处东偏北约3.4公里,在沙窝背面,屹立红泥滩上。墩为红土所筑,周约36、高约6米,中填土坯,疑原为汉墩,唐以后重修者。在此墩北,另有一墩,周30、高约5米。在此墩之南偏东,约1.5公里,又有一土墩,周约36、高约12米,下层为红土所筑,上为土坯所砌,亦为汉墩,唐以后重修者。余在墩旁拾有铜扣及蛤贝之属。墩西约数十步,复有一墩,亦为土筑,间有烽火遗渣。在此稍停,又西南行约11公里,有一营垒。垒二重:内层周约54米,外层周约161米。东北西北隅,均为沙碛所掩盖。城墙基址,间暴露于外,高不及1米,大部分均埋于沙中。观其形势,可能为古时军事中心区。9月23日,复考察此一带之古址。在住地西偏南约5公里地,有一沙碛,露出红泥滩一块,散布红瓦砾甚多,铜钱、铁块俯拾即是,我拾得五铢钱一枚,可知为汉代遗址。范围颇大,横直约2.5公里,满布浮沙,旧城城墙隐没于浮沙中,若隐若现,犹能窥见其仿佛,本地人名此城为额济勒克。附近有土墩二:一略高,一略低,相隔不过5米。四周瓦砾、铁块甚多,且有烽渣,或为烽火台遗址。红泥滩中,时有隆起小土丘,可能为古时房屋之遗迹。略经探掘,亦未发现任何遗物。在此查勘后,复西南行,寻觅大望库木旧城。初向南行,沙窝累累,乃转南偏西行,又转南行,绕至大沙窝南部,红柳柘蒿与沙阜相间杂,大望库木旧城即在沙阜错丛中。北距额济勒克旧城约5公里。城墙遗迹已不可见,惟见土阜高处,四周散布瓦砾甚多,小铜钱散布极广,盖为龟兹所铸之货币,形式略同于刘宋时之对文五铢,但无字。我在此停留不及两小时,拾钱近百,乃转东行。沿途又经过遗址4处,情形均与大望库木相同,虽然沙窝不如额齐勒克一带之大,但在红泥滩上时有散布瓦砾、铜钱。惟靠近伯勒克斯村边一古址,区域颇大,纵横约3.5公里。余等在此拾小铜钱、印章、戒指等等,并有人骨露出,或部分为古坟地也。时已近黄昏,乃返行,抵伯勒克斯原驻地,已半月高照,家家灯火矣。

    综计吾等于9月21日由伯勒克斯出发考察大望库木一带之古址,至23日返伯勒克斯。三日之探查,自早至晚,驰驱于沙窝泥滩中,周围约15公里,发现遗址10余处。或有城墙遗址,或为烽墩,或为房址,铜钱、铁块、瓦砾遍地皆是,而各遗址所出现者均同,可能为同时期所遗留。但由其发现有五铢钱及小五铢,例如额齐勒克所出者,则此一带可能为公元1世纪至3世纪之故址。又由于土墩旁有烽渣、铁块,可能有守望设备。因此就其性质言,或为军事中心地。由其小铜钱、瓦砾散布之广,又有铜印章、铜戒指之类,则居民亦多,或为戍卒之遗物。我于23日日记上有一段结束语曰:“回首远眺白泥滩上,高阜起伏,若隐若现,犹想见古时屯戍刁斗之声。白屋历历,鸡鸣犬吠,如闻仿佛。”现在印象仍然如此。虽此地无显著大城,但遗址分布区域规模甚大,必为当时一重要中心地。据《后汉书·班超传》及《梁裏传》均称:“班超为都护,居龟兹它干城。以后延平间,段禧为都护,赵博为骑都尉,均居其地。”是此地或为后汉时它干城故址也。

    2.通古斯巴什旧城及周围之古址

    余等在伯勒克斯西南一带之古址考察完后,即拟考察伯勒克斯东南一带之古址。9月24日由伯勒克斯出发,初向东偏北行,后转南行,约15公里至克子尔庄。庄南有一古城名克子尔沁,维语红城之义。两城相连,迤西一城周330米。有墙基,高约2米不等,红土所筑。北有土墩三。此城东又有一城毗连,相隔不过十余步,稍大,周约600米。满生青草,墙基稍高,除散布红陶片外,无其他遗物。25日继续考察克子尔庄西之旧城,名鹤什土拉。城墙周约102、高约2米,实一土墩,并非古城。“土拉”亦即土墩之义。城东北隅又有一土墩,已倾圮,地面散布碎铜片及小铜钱。在鹤什土拉之西,有一古城各色当沁,在旁又有一城,二城相连。迤北一城,有城墙遗址,周约210米。东南隅有一土墩已倾圮,城墙均为土坯所砌,余等在此拾“开元”钱一枚,是此城在唐代尚有居民。迤南约30余米,又有一城,城墙已毁,略存形迹,周约270米。在城北有土阜三,中一稍大。余等在土阜旁试掘,出现土墙,全为土筑,一面涂青灰,一面涂泥,墙宽不及1米,坚结非常,一墙半为土坯所砌,必系后来补筑。墙内堆满沙子,间有胡麻,必为古时陈储粮食之仓库,沙子则系由外面吹入者。余等在此附近,拾小铜钱及铜片,又拾五铢钱一枚,则此地又为汉代遗址。又因其墙一半为土坯所砌,则此址至唐仍未废弃也。往南约0.5公里,在沙窝中露出红土埂一道,亦为土筑,类似城墙,可能与克子尔沁有关,但因整个形迹不甚显著,故不能决定其性质也。26日继续考察克子尔庄西南之旧城勒哈米沁,维语有濠沟之义。西北距克子尔沁约5公里。城周210米,内有类似水磨石二块,不能取出,取则水上涌。余自洞伏地爬入至井底,周围亦不过丈余。形圆如葫芦,上透微光,井底有木柴二根,盖为后人放入者,亦不见有何遗物,或为当时之废井。在此城附近,拾铜片及红陶片数枚。在此城西北约1.5公里,有古房址二处,本地称为砖头城。实无城。四周散布红陶片甚多。余等在此拾开元钱一枚,则此遗址可能是唐代所遗也。27日继续往南考察,初向南行,过克子尔沁,转南东行,过卡勒克沁小城,周180米,门向北开,墙为土坯所砌,高约6米,在城外拾“开元”钱两枚,则此地亦为唐代遗址。复向南东行,抵通古斯巴什旧城北一村庄住。旧城在庄南,名通古斯巴什,盖谓“通古斯族首领”之义,又称为唐王城,为龟兹大城之一。四面城墙,巍然独存,城四隅尚有突出城垛。墙外尚存城垛五。高约9、周约825米,土砌。南北开门,门宽约1.3米,北门楼尚存,在北门楼东有古房遗址数处。9月28日开始工作,先掘城内东边垃圾堆处,发现布巾之类,次日仍继续掘通古期巴什旧城,先掘城中高地,深0.6米即现土墙,断为房基。再下深1.6米到底,发现干草甚多。又出现胡麻、油饼及木屑之类。油饼圆形,径30厘米余,盖用榨筒榨出。余在胡乃玛庄时见一家正在榨油,其法:凿一树为槽,大可盈拱,高约1米,中空,置菜子于内,以杵捣之,下有孔漏油,别以横木架杵,用驴或马拉转,杵上加木石之类颇重,一人一面赶驴,一面捞菜子粉,下有一碗盛油,不知古时与此法相同否?现在此地仍用胡麻油、菜油、棉子油,惟无芝麻油耳。在此地掘完后,又掘昨日之垃圾堆,又发现巾布、木裐、鞋履之类甚多。又有一布口袋,可能是盛弓箭之用。又有木碗、木具等等。余发现此类遗物时,本地人均笑之,而余则认为至宝。又本地居民在城中拾一残纸,上有唐大历年号,是此城为唐城无疑。当汗木多等工作通古斯巴什旧城时,余往南考察,单骑往访南5公里之不徒瓦什旧城,城周约250米,亦为小城。门向北开,墙基尚存,高约2米许,为土坯所砌。往西略偏南又有一旧城,名可提尤干,为一土墩,并非古城。墩下为土筑,上为砖砌,周围130、高约6米。附近0.5公里许,有红泥滩一块,红陶片散布甚多,间有铁块、小铜钱,或为古屯兵之所,以捍卫通古斯巴什旧城也。据说在可提尤干西南约10公里,另有一小城,名乌斯木,余以泥滩难行未去,想此一带小城必多也。余等连日考察伯勒克斯以南诸古城,除色当沁、克子尔沁相当于汉城,属大望库木系统外,若勒哈米沁、卡勒克沁、通古斯巴什、不徒瓦什、可提尤干均为唐城,其墙址均为土砖所砌,有唐开元钱散布,陶片亦属唐代系统,则此一带遗址,时代可能相当于唐,而以通古斯巴什为一政治中心区也。

    3.羊达克沁大城及周围之古址

    我在通古斯巴什旧城工作完后,转向北考察以北迤东之古城。9月30日,从通古斯村庄住地出发,向北行,经行沙碛及湖滩,裕勒都司渠水下流灌地后,余水每溢为湖泽。过此转东偏北行,约10公里多,抵玉尔滚沁大城,维语红柳城之义。城居于湖滩之中,有内外两城,颇大。外城周围约1425米,较通古斯巴什城为大。城墙已倾圮,只余墙基,高约3米,东墙略有未倾圮者,为土坯所砌,中夹枯柘木条,疑为后人所重修,当初乃土筑也。城中有一小城,在北,与外城相连,周346米,中有土阜,盖为古建筑物之倾圮者,无一遗物可检。城外沙窝棋布,城内泥淖深30厘米余,面呈白沫,青草红柳,随风飘摇,略有陶片及小铜钱。陶片作红色,小钱亦与色当沁一带所拾者相同。城门南北开。东门外又有土埂一道,疑为旧城基。在此稍停,复东行,转东南行抵叶现比,住乡约家中。叶现比是集镇名称,为沙雅县之一大镇,本地名为英尔默里,在英尔默里南北均有古城。10月1日,先考查北面之大城。先向北偏东走,约1.5公里,抵托卜沁旧城,只余墙基,高约3米,周约168米。东北开门,城中泥淖深30厘米许,表面结成硬壳。稍停,复北行,至羊达克沁大城,又名于什格提,距英尔默里巴杂约10公里。城墙全为土筑,现仅余墙基,高约1米,北面渐至灭迹。城三重,大外城周约3351米,内城周510米,中有土阜一线,或为古时建筑中心区。墙壁倾圮,隆起为阜。内城至外城中间尚有一城。北面墙基不明,城中沙阜累累,枯柘结泥,经硝碱蒸发,极为坚结。检视无一遗物,连陶片亦不可得。据本地传说,此为鞑子城,已有二千多年矣,莫哈默德出世前,即有此城。言虽无稽,然以此城建筑术论之,确在唐以前也。《晋书·四夷传》龟兹条云“龟兹国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晋书》卷九十七,页十三),与此城形势暗合。中间之高地,或即佛塔之倾圮者。据此,是此城为第3世纪中期之旧城,距今已1700年矣。2日复考查英尔默里巴杂南面之旧城,在庄西南约5公里,为小羊达克沁。此地名克子尔库木,即红沙之义,故此城又称为克子尔沁。周135米,城墙已倾圮,只余墙基。在东北隅有一土墩,略高。城中除稍有红陶片散布外,无他遗物可检。在此城东1公里许,有阿雀墩已颓圮,在此稍停,复西南行,约5公里,过羊达克沁大渠,抵大羊达克沁。周约232米。实则为一小城。城中被水冲刷,城墙已倾,惟北墙稍高,约1米,为土坯所砌。城东南隅有一土墩,城外相距约0.25公里,有土墩二,高1米余。本地居民送来一铜花押及铜件,据说在城中所拾。又在城北沙碛中拾一木章,或亦作签押之用。汗木多等亦在城中拾“大历元宝”大钱一枚(公元739年铸),则此城在唐大历后仍有居民,且为唐城。城之北、西两面沙碛中,陶片铁块散布甚多,象征此城过去之繁荣。下午又考察月勒克沁,维语草场城之义,北距大羊达克沁约10公里。城在湖滩中,为圆形,城墙已毁。现存基址,高约0.7米,夯土所筑。周约250米,中有土墩,已倾圮,形式与轮台南之柯尤克沁,即吾人所断为仑头城故址者相同。陶片作红色而粗厚,年代较古。城中已成泥淖,地面暴碱沫若霜雪,据说此为近年事,十年前尚不如此。以西相距约0.25公里,有一土墩。四周有作长方形之墙基,周约90米,瓦砾、铁块甚多,陶片作红色。城南隅有发掘痕迹,审其形式,似为房屋建筑。余等在南墙下,拾有“开元”钱及五铢钱各一枚。是此墩必与月勒克沁有关系,且为同一时期之遗址,原为汉城,至唐此地尚有居民活动其间也。据说在月勒克沁南尚有二古城,在沙窝湖滩中,驴驮不能去。余等曾骑马前往探查,除在南5公里地之沙窝中,觅得一有陶片古地外,古城终未觅获。盖沙窝纵横,易致迷途,而且沙阜类土墩,红柳拟城墙,觅寻古城,诚非易事。乃放弃寻觅古城企图,返至胡乃玛庄,转至沙雅县城休息。沙雅西部,即渭干河西岸之古址调查,至此遂告一段落。

    四、库车东南部之古址

    10月7日,余等由沙雅返回库车,在库车略事休息,即准备考查库车、沙雅东部诸古迹。

    1.库车南部之古址

    10月16日正午,由库车出发,初向南偏东行,过库车城上河。本地名曰沁色依,亦即“城上河”之义,为铜厂河西流之支水。转东南行,又过鄂根河,为一新河,自库木土拉渭干河分出东流,经长兴巴杂之北,土尤包第之西,转东南流入沙乌勒克草湖。水大时可至爱墨提草湖。下午6时半抵哈拉斯堂住。17日继续前进,向东南行,过博斯堂巴杂,直至哈拉黑炭巴杂。因由哈拉黑炭巴杂至沙乌勒克草湖中间古址甚多,故我以此地为中心向各方调查。兹将所已调查者,依次述之:

    (1)阿克沁

    18日余单骑往访巴杂西阿克沁旧城。城墙为土坯所砌,高约1.3米,周围约123米,略作方形,不及0.5公里。城中无遗物可检。转东行,通过一小沙碛,至一古地,稍有红陶片,在其旁沙碛中,露出红泥滩一线,类似一干河床,自西北向东南,宛然如带。询之本地人,称是渭干河故道。据说此干河自千佛洞出山口后,经库木土拉之北,东经阿拉哈庄入戈壁,东流于亮果尔庄之西,长兴巴杂之东;复东南流,经哈拉黑炭之西;转东南流,过穷沁之北;折东北流,至爱墨提草湖。初本有水,后经农民打坝横截,逼水南流,故此河遂涸。复由此干河出发,绕哈拉黑炭之南,东行抵可洛克沁。据说昔时尚有旧城遗址,现已无形。有一土堆,已掘为塘,无遗物可检。

    (2)托卜沁旧城

    19日继续考察巴杂东北之古址。初向东北行,后转北行,过一干河川,河床颇宽,与沙雅北之渭干河相似。河岸胡桐树骈列成行。此干河据说自哈拉黑炭西之干河分出,东流经托卜沁之南、巴杂之北,东至爱墨提草湖。一说直至罗布泊。渡干河后,复北行,亦为湖滩,红柳丛生。10时抵托卜沁旧城。城墙已毁,只余城基,形略圆,中洼如釜形,空无一物,周约234米。此城位于湖滩中,四周皆碱地,面呈硬壳。盖此一带均为渭干河下流,地势低平,水大时每溢为湖泽。水涸复蒸发而成碱地也。

    (3)英叶一带旧城

    19日下午,全队由哈拉黑炭出发。东南行至英叶,住猎户阿西木家中。彼知道古地甚多。20日由阿西木引导,考察英叶东南之古址。初向东行,复转东南行,远望有一干河川在道南,即哈拉黑炭西面之干河。至此转东行直至草湖,与现在渭干河汇入塔里木河,现库车人至罗布泊,即行于此干河之旁也。河宽约百余步,两旁胡桐成列,沙窝骈立,中为河床。西域大河如和田河、塔里木河两岸均如此。渡干河川约数百步,即为穷沁旧城,西距英叶7.2公里,“穷沁”即大城之义。城在湖滩中,满覆泥沙,无遗物可检。城墙已不显著,只见城基,高约0.6米,略作圆形,周约924米。西有一土墩,已倾圮,周约120米。盖为古建筑遗址,其形式颇类轮台之着果特旧城。故我疑此城为汉代屯田时校尉城旧址。《水经注》云:“西川枝水,水有二源,俱受西川,东流迳龟兹城南合为一水,水间有故城,盖屯校所守也。”(卷二,页十四)西川水即渭干河,如上文所述。现长兴巴杂南之干流,东流分为二水:一东南流于哈拉黑炭巴杂之西,东流于穷沁之北;一东流于托卜沁之南,即《水经注》之西川枝水,分为两源者是也。而穷沁适在干河之旁,疑即屯校所守之故址也。乃返抵英叶,复踏查英叶附近之羊达克沁。城作方形,墙基高约2.6米,上生丛草,外披泥沙。城中空无所有,周约345米,又踏查英业西之旧城克子尔沁。城墙遗址尚存,略作圆形,城基高约0.6米,周约180米,亦无遗物可检。21日上午10时,率全队向沙乌勒克出发。在英叶东3.5公里道南,有一旧城作长方形,红土所筑,墙基高约1米,周约276米。北、西两面地略隆起,或为房屋痕迹。羊达克沁在其东北约3.5公里,相为NB425角。旋循大道转东行,在大道南有一旧城,名阿克沁。周约105米,长方形,城门向南,四隅有土墩,高约2米,城墙高约1.3米,土砖所砌,墙东西两面隆起高地,想为房屋遗址。南城外有土墩二:一墩中空,现为本地人烧木炭之所。城旁有一大道,至沙乌勒克草湖,并至罗布泊,干河在城之西南,约5公里地也。在城之东北有一古渠,维语称为黑太也拉克,即汉人渠坝之义。据说此渠源出哈拉黑炭巴杂之西,地名曲鲁巴哈。由干河分支东行,经英叶入戈壁,一直往东,至爱墨提草湖遂不见。全长50多公里。附近古城若阿克沁、满玛克沁、黑太沁、于什格提皆附于渠旁;穷沁则附于干河旁。渠为红土所筑,宽约6米,至于什格提东面,分为三渠至草湖。此渠建筑年代虽不可知,然分于干河而不分于现在之鄂根河,则必建于鄂根河改道之前也。复前进,抵满玛克沁,亦名尚当。在大道之旁,位于胡桐窝中,距沙乌勒克约10公里。古渠经其西,四周城墙间有存者。东边尚有小城圈一道,城门向东,地亦略高,周约103米,疑为一古垒。复前行,抵渭干河岸,河为渭干河支河由沙雅东北分出,东南流至爱墨提草湖即止。一说与渭干南河汇流,入塔里木河。渡河南行约3公里,即抵沙乌勒克村庄。

    (4)沙乌勒克以北之古址

    22日开始考察河北岸古址。上午10时向东北出发,转北行,渡河经过一胡桐林,在西南有一大片盆地,周以胡桐,绕以干沟。本地乡约告余云,此名黑太克尔,意为汉人渠坝。而“黑太也拉克”之名,亦由此起。循黑太克尔东行,约40分钟,抵一旧城,名黑太沁,即汉人城之义。距沙乌勒克约5公里。城墙已倾圮,墙基犹存,高约2米,周约424米,略作圆形。城门向西,城中已成碱地,无一遗物可检。黑太也拉克在其北,渭干河流其南,以渠坝及城之名称言之,确为汉人之遗迹。时代虽不能确定,但必与河渠有关联。复由旧城向北转沿黑太也拉克东北行,约5公里,抵一土墩,其旁废木料甚多,并有斧凿痕迹,必为古时建筑材料,旁散布铁块及烽渣甚多,则此地必为古时烽燧亭遗址,守护渠道者也。渠旁红泥滩上,间露红陶片,是当时渠旁必有众多居民经营农耕。仍沿渠北行,约2.5公里,抵于什格提。即三道城之义,实无城,盖为三组房屋遗址相连耳。面积周围约300米,地面散布红烧砖及泥残件甚多,或为当时房屋建筑材料。观察完后,仍沿旧渠西南行。又在渠旁发现古房址二处,皆为土坯所砌。据说此处曾发现磨盘石一方,后遗失。据此,是此地为古代垦殖区域。由于房屋为土坯所砌,时代疑稍晚,可能相当于唐。23日仍继续考察,沿昨日旧道,渡河东北行,抵一古地,名爱定克尔;在此地附近有一盆形地,类似池塘,疑为当时蓄水池。寸草不生,水清澈,故称为爱定克尔,爱定即“清水”之义。此一带有土堆数处。余初掘一土堆,发现房屋墙壁。墙为土筑,中夹用木栅,内外以红泥涂之。又有木栅尚直立于墙中,以纵横木料排比,宛然若新。上盖草搭,类似现新疆居宅所用之屋顶。并有木料遗弃于地面。掘深至1米许,均为浮沙,不见遗物。仅拾得一半面五铢钱,则此地似为汉代遗址。又有一地,发现红烧砖甚多,本地人曾运至巴杂出售。此遗址皆附于古渠之旁,北距古渠不过35米,显为渠旁居民住宅,与于什格提之旧房址相距2.5公里许,但此地时代较于什格提为早,可能是早期居民垦殖区域。24日,继续掘渠旁土堆,又现出房屋墙壁。掘深约2米,现出一毛炉,炉前有二小土台,炉中灰烬尚存,炉形与本地之毛炉极似。现本地居民每一住宅,房内均为土坑,在墙壁之北或西,必有一毛炉,由墙中透出屋顶,终日燃木柴其中,室内均暖,是现在之毛炉,溯源于古昔。又出现房顶亦与现在房顶近似,系胡桐、木柴纵横作架,再铺草涂泥。以现出陶片证之,决非近代之物。然究系何时之遗址,现虽不能有确定之答语,但出现五铢钱,似为汉代所遗。又其墙壁建筑形式,以木材为墙,在于田喀拉墩遗址中,其情形亦如此,而皆为公元第1世纪之遗址也。余在罗布泊土垠所发现之房顶,亦用草搭,同时出观汉简,确为汉代遗址。则此处遗址可能亦为纪元前后故物。但此遗址附于古渠旁,在渠旁遗址,据余所已探查者,除阿克沁城作方形为土砖所砌、时代可能稍晚外,若满玛克沁、黑太沁、穷沁、克子尔沁、羊达克沁城之形式,均作圆形,墙亦为土筑。以许多遗址证之,凡此类建筑均较早,可能是汉代遗址。因此,则干渠亦当为汉代渠,此一带可能为汉代屯田所在。但于什格提亦在渠旁而建筑为土坯,以他处唐代建筑证之,则此地可能为唐代遗址。阿克沁古城亦为土坯所筑,因此,此一带当原为汉代屯田区,至唐代仍在此地垦殖,而渠旁之城堡及住宅,疑皆屯卒所居。他处再无此类似之遗址也。根据以上所述,综合渭干河两岸之古址,则知渭干河流域,将来地力之开发仍未可量也。

    在此地工作完后,24日下午1时,全队出发。向西偏北行,经行一绵长红柳滩,在红柳滩中露出一古河床。两岸胡桐骈列,沙窝累累,即干涸已久之渭干河支河与托卜沁之干河同为一河,均自哈拉黑炭西之干河分出者。初沿干河行约10公里,乃转西北行,过鄂根河,此河为新河,亦自库木土拉渭干河分出,东流于鄂根庄,又流于长兴巴杂之北,土尤包第之西,水大时可至爱墨提草湖。又渡小河二,皆鄂根河支流,自西至东,皆自库木土拉千佛洞分出,皆属于《水经注》所述之西川水支派系统。关于新旧渭干河及其支派即沙雅东部之考察工作,至此已告一段落。乃急驰至梯母沁,已晚10时半矣。

    2.库车东部之古址

    我以上所考察者皆属渭干河支流。库车有两条大河:东为铜厂河,西为渭干河,即《水经注》所称之东川水与西川水。沿途古址亦多傍此两河分布。关于渭干河支流古址已如上述。其次将述铜厂河沿岸古址。铜厂河出自亮果尔山口后,分为三支河:一河西流至库车城旁,称为城上河,亦称库车河。徐松《西域水道记》称为密尔特彦河(卷二,页十六),现无此名。城上河自库车西南流,折东流,据说水大时可至木鸡克草湖(在库车之东,轮台之西),水小时流至土尤包第之北即止。但据《水经注》“东川水枝水右出,西南入龟兹城,故延城矣。……又东南流,迳于轮台之东也,……又东南流,右会西川枝水。……又东南迳乌垒国南,治乌垒城。……又东南注大河。”(卷二,页十)按枝水右出,即今城上河,西南入龟兹城,即今之库车城。右会西川枝水,是古时城上河流于轮台之东,右会渭干河,即古西川水,直至野云沟之南入塔里木河。现在流至轮台之东,入塔里木河为渭干河,城上河流至库车与轮台间草湖即止,此古今易势也。此外东流者有两河:一为叶苏巴什色依,自出山口后,东流至克内什灌地后,南流入城上河。中间尚有一小河,不知名(疑即《西域水道记》之乌恰尔萨依河),东南流,亦入城上河。

    10月26日,发自梯母沁。北偏西行,经过土尤包第,渡城上河。河宽180、深1米许,又过叶苏巴什色依至色列当住。此地距克内什约15公里,而白雪皑皑之天山已远望若接矣。27日继续向东北行,连过数土墩,上轮台至库车大道而抵托和乃。在大道之南,树木林立,田野相续;而大道之北,则为一片戈壁,冈峦陂陀,盖已近于天山南麓矣。上大道转北行,经行戈壁,旋入山曲折进行于沟中,约5公里而抵克内什庄,作考古之调查矣。

    (1)克内什佛洞之工作

    10月28日上午9时,由乡约领导,往查看司密司玛里之千佛洞。此地距克内什庄西北约5公里。所有佛洞均在山中,隔一溪沟,两旁岩石壁立,佛洞或在岩下,或在半壁间,河东岸有佛洞计13处,由南而北稀疏的散布。河西有土阜隆起如舌,横亘中间,在土阜两边均有佛洞及废庙约10余处,散布在沟的东西,与河东岸佛洞相对。在沟东者有佛洞五,废庙址二及大墩一;沟西者有佛洞八。第四洞特别高大,吾人称为大庙。综记此处佛洞,除庙不计外,大约有佛洞28处。因山设计,形势颇为散漫。我等于10月29日开始发掘,初用12人从事工作,分为两组:以6人发掘河西沟东半塞之洞;6人发掘庙基旁之大墩。工作半日,半塞之洞,即第三、四、五洞,或下为灰土,或为湿沙,显系一空洞,无一遗物。第二组惟在庙基旁大墩下,掘出石杵一件,石环一件,当时或为一磨房。乃移发掘佛洞之人,发掘大庙。发现泥壁佛像残件甚多。此庙原有发掘痕迹,据说为德国人勒柯克所盗掘,因无所获,半途而废。我等又掘出“建中通宝”一枚(公元780年铸),知此一带废庙在8世纪至9世纪间尚在活动。30日,继续发掘大庙。大庙有前后二殿:前殿有甬道通后殿,前殿宽8.35米,东西壁长8米。有五层,下二层约4米,通高10米,每层凿石为槽,为搁置横梁之用。第五层中有圆顶方形洞窟,然无法去看。前殿通后殿两弄门宽1.8米,高3.7米。后殿深3.5米,宽9.2米,高5.2米。半为积土所塞,积土高1.2米,上层生土为0.4米,次为红灰土0.8米。吾人发掘后殿,在红灰土中出现泥塑佛像残身,但完整者甚少。此庙亦被火焚毁,与焉耆明屋相同。但此庙焚毁未净,泥塑尚存有木棍及草料。盖当时壁像先作胎,以木为架,裹以草,再涂泥,明屋所出木草已毁尽,此则犹存原胎型,塑像制造过程,由此可知也。然今日发现一残身坐像着衣,足不外露。外刷红色,与明屋异。又此地佛像,面皆装金,为焉耆明屋所无也。又在大庙西侧,掘现一排佛洞。均作圆顶方形,其中壁画多毁,存者彩色如新。但为土塞,几堆积及顶,完全掘出,非时间所能允许,故终被放弃。31日仍掘大庙后殿。发现一残腿残身,抵后壁,出现一土台,高0.6米,宽1.4米。东西行,上有彩绘,但已倾圮。旁另有一小土台,南北行,宽0.5米,高0.45米,疑为墙壁脚下之装饰,并非供佛像者,敦煌佛洞类多如此。东北隅出现一石台,或为供佛像之用。余等发掘此庙完后,即停止工作,而作苏巴什古城之游矣。

    (2)苏巴什古城之工作

    11月1日,在克内什工作完后,向苏巴什旧城出发。古城距克内什约15公里。城在北山南麓,有铜厂河流贯其间。铜厂河出自北山,经铜厂西南流,故名铜厂河。经亮果尔庄南流,贯古城而过,古城遗址散布于河之两岸,东西对峙,形同肺叶。河东古城墙,断断续续间有存者。东临河岸,城内房屋建筑,塔庙遗址,井里稠密,岿然若新建焉。城墙及房址,皆为土砖所砌,故此城时代,约当于唐。城中内外皆有高塔,颇宏伟。临河一段城墙为复墙。又作“T”字形,疑皆为佛塔建筑之围墙,亦有依城作洞窟者,则为居民依城而居,凿墙为室所致也。余等在城中拾小铜钱若干,盖为龟兹所通行之钱币。又拾银钱一枚,无孔、圆形,一面为王者半身像,一面为火祌教祭坛及二祭司像,两面均镌钵罗婆文字。据夏鼐先生考订:“此币为翁米亚王朝时,在波斯的阿剌伯总督所铸,所谓库思老二世样式银币(公元651——703年间铸),在陀拔斯单使用,然后传入新疆的。”西古城在河西岸。南城中有一小城,东有高塔一,城中又有大小房址若干。门向南,门前有一墙壁,表示为城门所在地。城西、城北均有高塔。城北塔右侧有一排佛洞,洞中墙壁上有用木具或金属具刻划民族古文字。亦有刻人像者,总戴幞帽,即《西域记》所谓巾帽,鼻梁高耸,所绘或为一西域人形貌。城北大道东有若干小屋,汗木多等在依河边一小屋旁发掘。发现半身佛像模型一件。存头部及胸部,姿态美丽,两目无珠,衣纹紧束,表现出犍陀罗派艺术作风。11月3日,开始作清理工作。先掘河西岸古城北废洞。在古城北有一废塔,在废塔南面大道之东,有一排佛洞,南临干沟。在此一排洞中间,一洞内作长方形。有小房数间,鳞次栉比若街市。中有一长甬道通墓室,两旁洞窟颇隘小,疑为僧侣静修之所。墙上有用金属或木具划的文字,因剥离过甚,仅识汉文“惠宝题记”、“僧进”等字,疑此为过往僧侣巡礼之所,此字亦为彼等所题也。在此排佛洞之西首有一洞,原为山石所掩,不现洞形,及掘出山石而洞现。洞颇宽阔,中间堆积碎石渣殆满。清理之后,在洞壁东部露出二陶罐及尸骨与衣巾之类。中有尸骨二具,头东足西,横陈洞中。在尸骨上用白蓝色绸巾缠裹,项部有围巾打结,类今之西服。骨骼颇粗壮,外为男身,里为女身。又出现木板甚多,已腐,盖以陈尸体。西域葬法,不用棺木,多数是在洞中堆砌一土台,四周以木板作栏围之,而置尸体于其上,此墓亦然。在女人头部,寻出金星石一粒,如心状,疑为女人帽上之装饰品。陶罐在死者头旁,有大小二件:大陶罐作粉红色,有一耳,大腹细颈,口部微残,发现时陶罐外面满缠丝织残巾;另有一小罐,上刻水波纹,罐中皆无物。殉葬品除此外无其他遗物,洞深2、宽2.6、高2.5、洞口宽1、口径深2.1米,墙壁以黄土泥涂之,无粉画。凡墓室皆素净且狭隘,库木土拉亦如此,盖以别于住室也。但此墓中死者为男女二人,与一般墓葬无异,或非僧侣之墓,但为何与佛洞并列,是一问题也。干沟东有墓室一排,略与此同,但无题记。11月4日继续清理河西废洞。在城北山麓滨河,有两道低脊沙梁。在沙梁上,均有已倾圮之建筑物。在南沙梁中,有洞室十余,对比如市,外有深约6.6米之墓道,原为山石所掩,后经欧人掘出。在南沙梁北,另有一沙梁,形式与南沙梁同,全为山石,不现墓道。但沙梁上有墙壁一段,疑山中有洞室,乃用三十人发掘,作一横断沙梁之探沟,至2米深、3米长之沟内,出现洞壁。次日仍继续发掘,至3米深,抵墓室。其形式与南沙梁之墓室大抵相同,仍为一长甬道。两旁有若干小洞,骈列对比,掘现依南一小洞,墙壁粉刷白色若新。上刻绘一小人像,但因山石下坠,洞中填满沙石,掘至半腰时,山石不断倾圮,当时幸无人在此工作,不然将被山石所堙埋矣。因土质疏松,发掘困难,且工程浩大,乃停止工作。至南沙梁洞中,其形为一长甬道,甬道两旁,各有小洞五,鳞次对峙如街巷。此类洞窟均凿山石为之,土质为碎石及沙土所构成,甚易倾圮。故此处洞皆用木料作架,面涂黄泥及草茎外,又用黄泥涂之,极光平,再涂白石灰,在此墙壁上,并无粉绘。在小洞中无佛像,有用木具或金属具刻划文字,大部分已剥离残缺,或为素壁,并无题字。但此洞中墙壁被烟熏黑,地下灰土深6厘米,间有牛羊粪,可证明洞中原有人住,或为僧侣之习静处也。11月7日,继续发掘古城,分两组:一组掘河西小城;一组掘河东废寺。小城中有房屋遗址两排,余等掘最后一排,依东房址,出小铜钱数枚,又出木简一支,上书龟兹文字,内容尚待译出,但可证明此城为龟兹国之宗教中心区。又掘下2米深,依壁露出一土台,宽厚约33厘米。又在房西掘出小铜钱及铜残件。河东组在一大庙中,亦掘出铜钱若干,并拾有带花纹陶片少许,无大发现。8日,仍继续分两组发掘。河西组仍在小城中E地即出木简处,继续发掘。又出“开元通宝”钱一枚(公元621年铸),可证木简为唐代之物,而所书之字,亦为当时龟兹国通行之文字。又在房侧,掘出一瓦灯,高约20厘米,上有窝,疑搁灯盏之用。余均为陶片,绿磁上有莲花瓣式花纹,或受佛教影响所致。河东组改掘城墙房址。河东城有城墙一道,似为复墙,里墙附有小房若干,每间宽约1、高约1.2米。墙壁刷红色,颜色颇鲜。墙壁凿有空格,与现在维族住房相同,掘至底亦无遗物。城墙皆为土坯所砌,现存者高约5、宽约1米余。城中大房墙壁,高者达10余米,有重楼。城中有三座高塔。依南一塔,边城者高约9米余,上为圆形,下为方形;其余二塔,皆作方形。河东城依山而造,由山麓至山腰,均有建筑。最北之一塔建于山腰,地势最高,俯瞰山麓古城,败墙颓壁,形如蜂窝,亦奇观也。总之,此城虽所出古物不多,由于此城中之一切建筑雄伟富丽,必为龟兹古时之重要遗址。住房刷红色,必为龟兹贵族或国王府署。《新唐书·龟兹传》云:“伊逻卢城北倚阿羯田山,亦曰白山。常有火”,据此记载,对比此城形式,此城正建筑在北山麓,由此入山往北约50余公里,有哈玛木山,出铁、硫磺、卤砂,有一井穴,常喷烟,与《新唐书》所记相合。故此城疑即伊逻卢城,为唐时龟兹国之都城也。余等于11月1日来苏巴什,已工作8日,至此告一结束,9日全队回库车。此地距库车22.5公里注9。

    3.库车城附近之古址

    11月15日,又查看库车城附近古址。在库车之东北城上河旁,地名皮郎,亦名哈拉墩。有大土墩一,四周均为居民住宅,土墩高约12、宽约60余米,全为土筑,上有古房址,间有红陶片,在墩上远见有城墙一线,南北行,据说有2公里多长,附近墙基及土墩尚存痕迹。其遗存墙基,高约3、宽约1.7米,全为土筑。本地居民曾在城旁掘出石磨盘及铜件,又有“乾元钱”,知唐时此城还有居民。由大墩西行,据居民言,原有一城墙,被农民耕地取土掘挖已净,现存者惟东城墙长约2公里,北城墙断断续续间有存者,西城墙,已无城墙痕迹。传说为汉代在此屯田处。在大墩东北约10公里许,有一小城,周约0.5公里余,现为维族坟院。但小城尚保存有已倾圮之圆顶下方之建筑。门两旁有两大圆柱竖立如牌坊,与现新疆麻札建筑形式相同,当仿中亚式建筑,显然为伊斯兰教入新疆后所建。又拾一兽头形陶器柄,上带绿釉,时代或较晚。在此城东约2.5公里地,有一古寺庙遗址,现仅存三大土堆。在土堆旁一佛洞半露,据本地居民云,曾出现壁画,已毁。又一庙基,圆顶部尚可窥见,其形式与克内什相同,或为唐代建筑。又在土墩北0.5公里许,有麻札一,相传为维族西来之始祖。安集占据库车时,始修建祠宇,颇壮丽。院西廊下有匾一方,中书“天方列圣”四大字。两旁题记云:“古龟兹国在宋理宗时,有圣人默拉纳额什丁,由西域祖国万里来传以天方圣道,化革土胡鲁库木部数十万众,教之时义大矣哉。藩转裓于斯,幸获谒其祠墓,爰题四字用志景仰云。蓝钠直隶州用同知衔河南候补班前任知县李藩题。大清光绪七年孟秋月。”据本地毛拉云:“默拉纳”即圣人子孙之义,“额什丁”即麻札人名。“土胡鲁”地方名称,“库木”义为沙。义即土胡鲁沙漠。现称麻札巴哈,即坟院之义。麻札称为默拉纳和卓。据说此麻札距今七百余年,死者原住此小城中。据此,则小城中圆顶方形建筑为额什丁之遗迹,而其时代亦可确定矣。由此而知伊斯兰教传入龟兹,当在宋理宗时(公元1225——1264年),而当时之库车城或亦在此。现观破城内坟院、破房,均作中亚形式建筑,不事彩画,与现今维族麻札形式相同。至于城外废庙及佛洞均有壁画,与苏巴什库木土拉佛洞形式相同。当在宋以前,是龟兹佛、回两教之消长,由于此地遗址可以得到证验。至皮郎之旧城遗址,建筑当较早。前、后《汉书》均称:“龟兹国都延城。”又据《水经注》云:“东川水出龟兹东北,历赤沙积黎南流。枝水右出,西南入龟兹城,故延城矣。”东川水即今铜厂河。由铜厂河分出西南流之城上河,即《水经注》之东川水枝水。现城上河由苏巴什西南流入库车城,与《水经注》所称枝水右出入龟兹城完全相合。是现在之库车城即两汉时之延城也。但《水经注》作于北魏,《水经注》中之延城称故,是在北魏时,龟兹已不都延城矣注10。

    五、库车拜城山中之古迹

    1.可可沙之古矿区

    我等在库车南部考察经过,已见上述。现再将库车拜城山中之探查简述于下。吾人在库车休息数日后,于11月19日出发作山中之行。下午3时沿库车河即城上河东北行,过苏巴什古城,土垣败壁,屹立岩上,可想见当时城中之繁荣。9时抵亮果尔庄住。次日,由亮果尔庄北行,进山,两山夹峙,铜厂河流贯其中,过铜厂庄,河两岸有居民数家,辟草莱为田。据说此地山中出石油及白盐。余欲先至可可沙,故此处未往调查。仍前行,草滩中时有羊户牧羊,5时住卡哈马克垓(图二)。21日复北偏西行,至铜厂,为近代地方人掘铜处。有井穴三,据说民国初年,有一维族人开采,初出铜甚旺,其人死,开采遂停。庄旁有河,自北大山南流,至可可沙东南流,绕红山西流,至新铜厂转南流,故名铜厂河。红山本地名克子尔塔格,亦即红山之义。东自克内什,西至克衣,绵延数里,土石皆作红色故名。《水经注》称为赤沙山,或赤沙积梨,实为一山,皆指克子尔塔格也。克子尔河迳其西麓,铜厂河绕其东南,《水经注》称:“龟兹川水有二源:西源出北大山南流,……径赤沙山;……东川水出龟兹东北,历赤沙积梨南流。”由现形势言之,克子尔河即龟兹川水之西源,铜厂河即龟兹东川水也。沿沟东北行,在红土层中,有白盐方如枕块,显露于外。自沟口至大坂,皆为产盐区域,绵延约3.5公里,过婆婆大坂,即至可可沙。有庄户数家,在此种地。山中出硫磺、白矾。又过一小沟,循铜厂河往北,有一旧城。城在河西岸山坡,城墙全存,高约3、城周330米,城门东向。门前有炭渣及铁汁甚多。城东北隅有一炉灶遗址,口径宽约0.5、长约0.33、深1.6米,下圆,周约2.6米。灶壁为烟熏黑,旁另有一穴口通炉中,出纳柴草之用,疑旧时炼铁之所。城中西南堆积煤渣,城北煤渣铁汁堆积成阜,排列若一小城。其中遗存熔铁小陶罐甚多,铁汁溢溜满罐,盖为冶铁之用,现本地土法尚如此。盖此一带山脉自可可沙,往北往西,直至哈拉柯尔,横亘数十里,山中皆出煤出铁,故本地人名此山为梯木康,即“出铁处”之义也。现山上有旧时井穴三,皆斜行,宽约1.8、高1.3米,即矿床,为前人取铁之所。在井穴附近,瓦砾甚多,且有古代房屋基址。陶片作红色,上有压花纹,带粉白釉,类似唐代陶片,与苏巴什古城所出陶片相同。据苏巴什水利云:“据老人传说,可可沙之古城与苏巴什之古城,皆为一人所作。”苏巴什之古城,已证明为第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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