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力胜插到战士丛中,插到第一班的行列里,观望了一会,指了指快要到达终点的演习班,问身边的王海说:“你们的动作比他们怎么样?”
王海私心里认为本班的动作比较利落,可他不愿意直说,只说了个“差不多”。
演习班到达了终点。丁力胜眉头一皱说:“拖泥带水的,火候不够。王班长,你们班通过稻田的速度,能不能赶上敌人?”
这个问题使王海感到为难,沉吟着没有回答。他对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随便答应。
夏午阳在一旁抢着说:“能赶上敌人!我们班的速度比整训开始时快得多。”
“哦,快得多?快多少?”
夏午阳答不上来。
王海瞪了夏午阳一眼,怪他随便插嘴。
陈金川不急不慢地插上来说:“这几天没有什么进步。我们的手痒了,腿松了劲。”
眼看那个演习班往回转,王海喊了声:“快轮到我们啦,准备!”
李腾蛟和胡安平一先一后顺着窄窄的田埂跑过来。胡安平一脚踹空,落进稻田,干脆在泥水里奔跑。山背后浮起一朵乌云,追在他们的身后。
李腾蛟跑到师长跟前,要师长提提意见。
“我没有话说,倒想参加参加演习。”丁力胜向一班战士环看了一转说:“待会跟你们比赛一下。”
好几个战士,包括夏午阳在内,认为师长跟他们开玩笑,开心地咧开了嘴。
丁力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紧了紧皮带,弯下腰,系紧胶鞋的带子。
李腾蛟不好正面阻止师长,转弯抹角地说:“师长,稻田里水深。”
胡安平一把扯住师长的胳膊,直通通地说:“师长,别下去。”
“这又不是黄河长江。”丁力胜转向王海又说:“咱们把话说在头前,谁也不许让谁。”
这话说中了王海的心窝,他确实有让一让师长的意思。
兴奋的一班战士都准备妥当,丁力胜跟着他们走到出发地点,向李腾蛟说:“下命令吧!”
跟着口令声,丁力胜跨进稻田,小腿肚立刻埋进水里。他微微弓着腰,拔着湿淋淋的两脚,向前跋去。王海班紧跟在后,踩得脚底下的泥水扑通扑通直响。李腾蛟走上田埂,快步跟上去,一眼不眨地望着师长。
丁力胜的脚步挺快,过田埂时动作特别利索。只见他弯腰一使劲,一脚踩上田埂,前脚刚着地,后脚一提,跨进另一片稻田。身后的王海使出全身力量,怎么样也赶不上。
丁力胜到了目的地,转过身,等待一班战士。
夏午阳一踩上田头,不大服气地说:“师长,咱们再来一次。”
“好嘛。”丁力胜简短地回答。
李腾蛟三脚两步跑过来,见师长的绑腿布打得透湿,大腿和衣襟上沾满点点泥浆,心痛地劝阻说:“走田埂回去吧。”
“不是去打冲锋,怕什么。我正想多活动活动腿脚,水田里挺凉爽。”
于是,丁力胜又跟一班战士们打稻田里转回来。
王海下定决心,这回说什么不能落在师长后面。开头他确实抢在前面,等到过田埂的时节,师长赶过了他。王海眼见师长的腿刚插下就拔起来,步子均匀,心一急,双腿不大听使唤了,紧撵了一阵没有撵上。
丁力胜一回到出发地点,站在田头上观看的战士们一齐欢呼起来。
王海的心头热乎乎的,感到又惭愧,又钦佩。他走上前,拈掉师长背上的一小块泥浆。
李腾蛟也从泥水里跋过来,刚离稻田就说:“师长,休息一下。”
王海急忙卸下背包,拍了拍,放到师长身后。
丁力胜没有坐下,向四围转动着头部,大声地说:“同志们,我看心散不得,劲松不得。不忙去想打仗,先抓紧时间学好本领。学到爬山过稻田快过敌人,打胜仗就有了一半把握。”
本来兴高采烈的战士们,听到师长这些话,收敛起笑容。可不是,一班是全连的拔尖班,还赛不过师长,难道自己的本领学到家了?
“同志们,好好练吧,希望下次看到你们的好成绩。”丁力胜说罢,拖着一双泥脚走了。
夏午阳使劲拍了拍大腿说:“真不争气!”
“别怪腿,得怪脑袋。”李腾蛟放大声音说,“各班先开几分钟会议,检查检查思想,看这几天练兵专心不专心。”
“一班都坐下!”王海跟着说,他准备带头检查一下自己。
沈光禄坐下了,眼光追踪着师长的远去的背影。师长一来,他的眼光就不曾离开过他,心里一直翻腾着各种复杂的感情。
乌云不断地从山背后吐出来,扩展地盘。随后,密密的雨脚也从山背后推延过来,罩住了山顶,遮掩了山腰上的树木,远处的稻浪上腾起一股蒙蒙雾气,暂时还听不见雨声。各班的战士们先后站起,跨进稻田,奔向朦朦胧胧的雨网。瞧那坚定的步态,即使天上下刀子,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