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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远离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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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的心理平衡状态很重要。例如,创造力可能是一种救赎。如果创造力的表达受到了抑制,再通过精神分析或其他经历释放出来,离群者的成效就可能非常好,看起来就像奇迹般治愈了一样。我们必须谨慎评估这种治愈。首先,对治愈一概而论是错误的:离群者认为的救赎对别人来说不一定具有这种意义。[1]即使对于离群者,从神经症基础的巨变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治愈”。这只是使他更满意且更不受干扰的生活。

    越是约束情感,越倾向于强调智慧。于是,他寄希望于纯粹的理性力量能解决一切,好像仅靠有关个人问题的知识就足以治愈这些问题。或者,好像只靠理性就能治愈所有世界难题!

    根据我们所讨论的离群者人际关系,显而易见的是,任何亲近持久的关系都势必危及他的离群,因此势必是灾难性的,除非对方也同样离群因而自愿需要保持距离,或出于其他原因能够且愿意适应他这些需要。深爱培尔·金特并耐心等他归来的索尔维格就是理想的伴侣。索尔维格对他无欲无求,她的期望可能就像他感情失控一样令他心慌意乱。通常,他都意识不到自己的付出有多小,他觉得自己赐予了对方自己未曾表达过的爱意,这份爱意在他心中千金不换。只要能够充分保证情感距离,他可能就能保持相当持久的忠诚。他可能拥有昙花一现的激情,在这种关系中进进出出。这些关系脆弱易碎,各种因素都可能催促他回避。

    对他来说,性关系可能尤为意味着通往他人的桥梁。如果短暂且不干扰他生活,他还是能享受性关系的。性关系可以说是被限制在专属的隔间里。另一方面,他可能已经把冷漠培养到了非请莫入的程度。于是,完全虚构的关系可能取代了真实关系。

    精神分析过程体现了所有我们讨论过的这些特征。当然,离群者讨厌分析,因为分析确实最可能侵扰他私人生活。但他也有观察自己的兴趣,可能着迷于拓展视野,而精神分析展示了他复杂的内心过程。他可能对梦境的伪造性质感到好奇,或对自己无意联想的倾向产生兴趣。他查证假设的乐趣,类似于科学家。他感激分析师的关注,感激分析师指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痛恨在他没有预见到的地方被敦促或“逼迫”。他会常常在分析中提醒建议的危险性,尽管这种危险对他还不如对其他类型的人严重,因为他全副武装来对抗“影响”。他之所以考验分析师的建议,绝非以理性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地位,而一如他惯常作风,他倾向于盲目婉拒所有不符合他自我与生活的观点,他觉得分析师期望他有所改变特别可恨。当然,他的确想摆脱一切困扰他的东西,但必须不涉及人格上的改变。他几乎是一边乐此不疲地观察自己,一边无意识地决定维持自己。他对于所有影响的反抗只是对他态度的众多解释之一,但并不是最好的解释,稍后我们会了解到其他解释。自然而然,他与分析师之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很长时间,分析师都只是一个声音而已。在梦中,分析情境可能表现为两个记者的越洋电话。乍看之下,这种梦好像是在表达他对于分析师和分析过程的距离感————只是准确呈现出一种在有意识中存在的态度。但由于梦是寻求解决途径,而不只是描述已有感受,所以这个梦更深层的意义是渴望避开与分析师的关系以及整个分析过程,而不是让分析师以某种方式联系他。

    最后一个特征可以在分析内外都能观察到,即离群者在防御时的旺盛精力。每种神经症都是这样。但这种情况下的反抗似乎更不屈不挠,几乎是一场生死较量,必须调动所有可用资源。早在攻击离群者之前,这场战役就已经以静悄悄的颠覆性方式开始了。将分析师置之度外就是其中一个阶段。如果分析师试图使病人相信他们之间有一定的关系,以及病人心中有这方面的问题,那他会遭到多多少少苦口婆心、彬彬有礼的否认。在最好的情况下,病人会表达一些他对于分析师的理性看法。如果要表现出自发的情绪反应,他就不会继续深入下去了。再者,在分析任何与人际关系有关的地方时,常常出现根深蒂固的阻抗。病人对于与他人的关系相当含糊其词,以至于分析师常常很难弄清楚这些关系。而这种勉为其难是能够理解的,他与别人保持安全距离,谈论这个问题无疑是令他心烦意乱的。反复尝试这个话题可能会挑起他的疑心。分析师是想让病人合群吗?(对于他来说,这令人不齿。)如果之后分析师真的向他展示一些离群的具体缺点,他就会感到害怕,并且焦躁易怒。他可能想就此退出。他的行为反应在分析之外只会更野蛮。如果威胁到超然离群与自由独立,这些通常安静、理性的人可能变得冷若冰霜或恶毒残暴。一想到参加什么活动或专业小组,而这些活动或小组还不是只交会费而已,还要求他真正参与进来,他就可能会惊慌失措。就算他们参与了,也会使出浑身解数脱身。他们可能比生命遭到攻击的人还擅于解困。就像一个病人说的那样,要在爱与独立之间做抉择,他们会毫无犹豫地选择独立。这就谈到另一个问题。他们不仅决心采取任何可行的方式保卫他们的离群,还为此不惜一切代价。通过有意识地摒弃或无意识地自动抑制任何可能干扰独立性的渴望,他会一视同仁地放弃外部利益和内在价值观。

    任何大力防卫的东西必然具备压倒性的主观价值。我们只有意识到这点,才有希望明白离群的功能,并最终给治疗提供帮助。正如我们所见,对于他人的每种基本态度都有正面价值。亲近他人的人试图在为自己创建与世界的友好关系;对抗他人的人武装自己,使自己在竞争社会中生存下去;远离他人的人希望保持某种完整性,维持一定的宁静。事实上,这三种态度都是可取的,而且还是我们人类发展所必备的。只有出现并运作于神经症框架内,它们才变得强迫、刻板、不加区分并且彼此排斥。这使它们的价值逊色不少,但并不足以摧毁它们的价值。

    离群所带来的收获的确很可观。很突出的是,在所有东方哲学中,离群被当作高度精神发展的基础来追求。当然,我们无法拿这种愿望与神经症离群愿望相提并论。前者是被当作自我实现的最佳途径而自行选择的,采纳它的人只要愿意,本可以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另一方面,神经症离群无关选择,而关于内心强制力,是唯一可行的生活方式。不过,一些相同的好处也可能来源于此,至于好处能达到什么程度,则主要取决于整个神经症过程的严重性。尽管神经症具有破坏动力,但离群者仍可能保持一定的完整性。在人际关系普遍友善诚实的社会中,这一点几乎不是个因素。但在一个充满虚伪、欺骗、嫉妒、残忍和贪婪的社会中,一个不太强大的人的完整性很容易受损,保持距离有助于维持完整性。而且,由于神经症总是剥夺一个人内心的平静,离群可能就提供了通往宁静的林荫大道,其程度根据他愿意付出的牺牲而有所不同。再者,只要在他的魔法圈内,感情生活还没有完全死去,离群就使他能够产生一些具有独创性的想法和感受。最后,所有这些因素,加上他深思熟虑后与世界的关系,以及相对缺乏转移注意力的事物,都有助于创造力的发展和表达,只要他还有一点点这种能力。我并不是说神经症离群是创作的前提条件,而是说,在神经症压力下,离群能够给创造力的表达提供最佳时机。

    尽管这些收获可能是实质性的,但它们似乎并不是如此拼命维护离群的主要原因。事实上,如果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这些收获被最小化,或被随之而来的紊乱严重遮蔽,防御也会同样拼命。这方面的观察会使我们有更深入的了解。如果离群者陷在与他人的亲密关系中,他可能很容易崩溃瓦解,或用更通俗的说法,他可能精神崩溃。我在这里故意用这个词,是因为这个词覆盖了范围广泛的紊乱,例如功能性障碍、酗酒、自杀未遂、抑郁、丧失工作能力、精神病发作等。病人倾向于把紊乱与某些刚好发生在“崩溃”之前的烦心事联系在一起,有时精神病医生也会这样。警官的不正当歧视;丈夫的拈花惹草、谎话连篇;妻子的神经症表现;一段同性恋情节;大学里不受欢迎;之前生活受庇护而现在需要谋生计,诸如此类,都可以拿来归咎。诚然,这些问题的确有关系。治疗师应该引以为重,并努力弄明白一个具体的困境引发了病人什么特别的问题。但这么做并不够,因为问题仍然存在,为何病人受到如此严重的影响,为何他的整个心理平衡被一个困境搞得岌岌可危,而这个困境并不比普通的挫折严重。换言之,即使分析师知道了病人对于特定困境如何反应,还需要弄明白为何刺激与反应之间如此不相称。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指出,涉及离群的神经症倾向,就像其他神经症倾向一样,只要运转起来就会给个体带来安全感,反之,如果它们停止运作,就会引起焦虑。只要离群者能保持距离,他就相对感觉安全。如果出于某种原因,魔法圈被侵入,他的安全感就会遭受到威胁。这种考虑使我们更能明白,为何离群者无法再保卫与他人的情感距离时会惊慌失措。而且我们应该补充的是,他之所以如此惊慌,是因为他没有应对生活的技术手段。他只能保持孤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逃避生活。在这里,离群的消极性质再次为其表现赋予了特殊的色彩,使其有别于其他神经症倾向。更具体地说,离群者在困境中既不能妥协,也不能反抗,既不能合作,也不能发号施令,既不能爱,也不能冷酷。他手无寸铁,就像一个动物只有一个办法应对危险————即逃避和躲藏。这种表现和类似情形出现在联想或梦中:他像锡兰的侏儒,只要躲在森林里就所向披靡,而一旦暴露就很容易被打败。他就像一座只有一面防护城墙的中世纪城镇,如果那面城墙被攻陷,城镇就没有办法抵御敌人。这种状态完全证明了他对生活感到普遍焦虑的正当性。这有助于我们明白,为了他必须顽强坚持的东西,为了他在所不惜也要保护的东西,他的远离其实是一种全面的保护手段。实际上,所有神经症倾向都有防御举动,但其他神经症倾向还尝试以一种正面的方式来应对生活。如果离群是主导倾向,就使得一个人无法真正应对生活,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其防御特征变得最为突出。

    但是,离群者在防御反应上的奋不顾身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威胁离群,“用力冲撞城墙”,往往不仅仅意味着暂时的惊慌。可能出现的结果类似于精神病发作中的人格分裂。如果在精神分析中,离群开始瓦解,病人不仅会扩散性地忧虑不安,还有直接和间接的恐惧表现。例如,可能害怕陷入无形的人流中,主要是害怕失去自己的独特性,还害怕无助地遭致攻击性人的强迫和剥削————这是他完全不能自卫的结果。但仍然有第三种恐惧,即害怕精神错乱,这种恐惧可能非常强烈,以至于病人想要积极防御这种可能。在这里,精神错乱并不是指发狂,也不是想要不负责的反应。而是直接表达被分裂的恐惧,常常表现在梦和联想中。这就表明,放弃他的离群会使他面对自己的冲突,他无法拯救自己,只会被劈开,病人所描述的画面就是自己像被雷劈的树。其他观察资料也证实了这个假设。高度离群的人几乎无法克服自己对于内心冲突的反感。之后他们会告诉分析师,当分析师谈到冲突时,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分析师向他们展示了他们心中的冲突,他们会微妙地并带着精湛的无意识技巧回避这个话题。相反,在他们打算承认冲突之前,如果他们有一瞬间意识到了冲突,就会惊慌失措。当他们之后在更安全的基础上认识到了冲突,则会更离群。

    因此,我们得出一个乍看之下令人困惑的结论:离群是基本冲突的固有部分,但也是对抗基本冲突的保护手段。然而,如果我们更为具体的话,这个困惑便迎刃而解。它是对抗基本冲突中的两个活跃部分的保护手段。这里我们必须重申,一种占优势的基本态度并不会妨碍其他矛盾态度的存在和运作。相比于我们讨论过的另外两种类型,我们在离群人格身上能更清楚地看到动力的这种表现。首先,相互矛盾的追求往往会表现在生活历程中。在这类人明确接受自己离群之前,往往会经历依从与依赖的阶段,也会经历攻击与冷酷叛逆的时期。与另外两种人清楚明确的价值观相比,离群者的价值观最矛盾。他除了始终会高估自己视之为自由和独立的东西,还可能有时在分析中高度赞赏人的善良、同情、慷慨、谦虚和牺牲,有时又摇身一变,转向完全冷酷自私的达尔文哲学。他自己可能对这些矛盾困惑不已,但通过合理化,他会努力否认它们的冲突性。如果分析师没有清楚认识到这种人格结构,就会很容易被弄糊涂。他可能并没有远离其中一条路,就试图顺着另一条路走,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逃进自己的离群中,从而关掉所有大门,就像关闭防水的船窗壁。

    离群者特有的“阻抗”下面潜藏着完美单一的逻辑。他不想与分析师有关系,或察觉自己是人类。他全然不想真的分析自己的人际关系。他不想面对自己的冲突。而且,如果我们明白了他的前提,就能看到,他甚至没有兴趣分析任何因素。他的前提是有意识地确信:只要他与他人保持安全距离,就不需要操心自己与他们的关系;唯有远离他人,关系的紊乱才不会使他心烦;即使是分析师所说的那些冲突,也能够且应该让它们暂停,因为它们只会使他心烦;没必要把事情理清楚,反正他会毫不动摇地保持离群状态。正如我们所说的,这种无意识推理在逻辑上是正确的————在某种程度上。他所忽略的,以及他长时间所拒绝认识到的,是他不可能在真空中成长和发展。

    那么,神经症离群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避开主要冲突。这是对抗冲突最激进有效的防御方式。这是创造伪和谐的众多神经症途径之一,即试图通过逃避来解决问题。但这并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因为强迫追求亲近,以及强迫追求攻击性的控制、剥削与优越性,就算不会使他们动弹不得,也会一直烦扰他们。最后,只要矛盾的价值观持续存在,就永远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内心和平或自由。

    * * *

    [1]参见丹尼尔·施耐德在医学会上演讲的《神经症模式的运转:其创造力和性能力的扭曲》,1943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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