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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篇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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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题)李筌曰:“先定计,然后修战具,是以战次计之篇也。”张预曰:“计算已定,然后完车马,利器械,运粮草,约费用以作战备,故次计。”陈启天曰:“作,有兴起造作之意。作战,谓发动侵略战争也;与现代所谓作战有别。”

    基博按:《作战》以次《计》之后者,以必计定而后作战,作战不过以验计之得失耳。而作战之道,必速战速决,必在敌国境内。“兵贵胜不贵久”,所以不可不速战速决。而“务食于敌”,所以必在敌国境内。此为作战之两大原则,而德国兵家奉之为金科玉律者也;不意孙子著书于数千年以前,已先发其义于此!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

    (训义)曹操曰:“驰车,轻车也;革车,重车也。”杜牧曰:“轻车乃战车也;古者车战。革车,辎车,重车也;载货财器械衣装也。《司马法》曰:‘一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轻车七十五人,重车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为一队。举十万之众,革车千乘,校其费用度计,则百万之众皆可知也。”王晳曰:“井田之法:甸出兵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千乘总七万五千人。此言带甲十万,岂当时权制欤?”何氏曰:“十万,举成数也。”张预曰:“驰车,即攻车也。革车,即守车也。按曹公《新书》云:‘攻车一乘,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共七十五人。守车一乘,炊卒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凡一百人。’兴师十万,则用车二千,轻重各半,与此同矣。”

    千里馈粮;

    (训义)李筌曰:“道里县远,千里之外赢粮,则二十人奉一人也。”

    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训义)贾林曰:“计费不足,未可以兴师动众。故李太尉曰:‘三军之门必论’,有宾客论议。”王晳曰:“内,谓国中;外,谓军所也。宾客,若诸侯之使,及军中宴飨吏士也。胶漆,车甲,举细与大也。”张预曰:“去国千里,即当因粮;若须供饷,则内外骚动,疲困于路,蠹耗无极也。宾客者,使命与游士也。胶漆者,修饰器械之物。车甲者,膏辖金革之类也。约其所费,日用千金,然后兴十万之师。千金言费重也。”

    基博按:此以物力之消耗言之也。《用间篇》曰:“凡兴师十万,出兵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则兼人力言之也。然今日之战,前线之一战士,一日之所消耗,必有十七人在后方一日之所生产,始能足给;而生产之范围,乃包工厂、农村及其他一切而言。前线一自动火器,后方必有七八人之合作,乃得。一辆两人驾之小型战车,必有四十六人于后方支持。一飞机,则必六十人。假如有二百万兵作战,至少非有二千万人在后方努力以事生产,不可也!然壮丁必征调以作战,惟有妇女及其他成年人事生产耳!顾战争之既烈,而生产之量,必须扩大;日夜开工以增多生产,则劳动力之需要,尤较太平无事之日为多!经济动员之范围,愈扩愈大,而战时生产之效率,乃愈提愈高;何止“日费千金”,“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乎!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

    (训义)贾林曰:“战虽胜人,久则无利。兵贵全胜;钝兵挫锐,士伤马疲,则屈。”梅尧臣曰:“攻城而久,则力必殚屈。”

    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训义)张预曰:“日费千金,师久暴,则国用岂能给?若汉武帝穷征深讨,久而不解,及其国用空虚,乃下哀痛之诏,是也。”

    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训义)李筌曰:“十万众举,日费千金,非惟顿挫于外,亦财殚于内;是以圣人无暴师也。隋大业初,炀帝重兵好征,力屈雁门之下,兵挫辽水之上,疏河引淮,转输弥广,出师万里,国用不足;于是杨玄感、李密乘其弊而起;纵苏威、高颎,岂能为之谋也!”张预曰:“兵已疲矣,力已困矣,财已匮矣,邻国因其罢弊,起兵以袭之;则纵有智能之人,亦不能防其后患。若吴伐楚,入郢,久而不归,越兵遂入;当是时,虽有伍员、孙武之徒,何尝能为善谋于后乎!”

    基博按:孙武《十三篇》,为列国交兵说法;而注释诸家,生秦汉以后,习于内战,多不得其解。如“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张预之说,是也。而李筌乃以隋之杨玄感、李密为说,此叛徒耳,安得为诸侯!惟钝兵挫锐,屈力殚货之大患有二:诸侯乘其弊而起;如吴伐楚,入郢,久而不归,越遂入吴。一也。民穷财尽而起内乱;如隋炀帝久劳师于外,民不聊生,而群盗四起。即如一九一四年欧洲大战,联兵不解;而俄、德、奥三大帝国,先后革命,一时瓦解,尤为明效大验。二也。《孙子》仅以诸侯究其弊,未免漏义。

    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训义)曹操曰:“虽拙,有以速胜。未睹者,言其无也。”杜牧曰:“攻取之间虽拙于机智,然以神速为上。盖无老师费财钝兵之患,则为巧矣。”何氏曰:“速虽拙,不费财力也。久虽巧,恐生后患也。”

    基博按:战,非胜之难,胜而不久之难。德国克老山维兹著书论兵,每谓“战争之道,尤贵迅速决胜”;而毛奇将军以来,传授心法,奉以周旋。欧洲第一次大战,自一九一四年,奥、塞开衅,至一九一九年,巴黎议和,前后亘五年。大抵德人利在速战,英、法困以持久。然在德人开战之初,本确有迅速制胜之具,其计划有略可推见者。盖俄军动员之迟滞,远非德比;俄全军集于西境,须在二十日以上。德人当此期间,暂可无东顾之忧,则注全力以西征法。德、法境上,堡垒罗列,不易攻坚;而法、比境上,守备空焉,越比以袭法之不备,如是则不待旬日而巴黎可下。义大利同盟之国,如能守约勿渝,相与戮力,而掎法之南。以柔靡淫佚之法人,其非德敌也明矣。德则据法全境以因其资力,而与他敌国相持;其时俄军方始集中耳,然后回师东指以与俄角。英陆军之不武,天下所共闻,德人未尝以为意也,惟谋所以制其海军。而海军战略,则将主力要舰,皆蛰伏于北海军港及基罗大运河内,毋使致于敌;而惟用旧舰、小舰、鱼雷、潜水艇等以扰敌师,次第减少其战斗力,使与我等,然后一举而决战。夫既破法,则英人胆落矣!先声所夺,英之殖民地,必将纷纷叛乱;英之海军以捍卫各地,不能集中,则可以一击而殪之;海军殪,则不得不乞和;不乞和,则以德陆军入三岛,如虎入羊群耳;即英之海军未能遽歼,而既抚有法境,则可以复行拿破仑封锁大陆之政策,而英亦将坐困;如是,则所敌者惟一俄耳。德人固不肯蹈拿破仑覆辙,深入俄境以取败;而距俄军使不得入德境,其力自恢恢有余。然后转战于波兰、芬兰之野,徐俟俄之疲敝,或更以术煽其内乱,使之狼顾。夫德既抚有全法,而因法资以与俄相持,俄之不敌明矣。如是,则俄亦服。德人自始所以策战略者大略如此。顾自开战后形势观之,其海战计划,与东部陆战计划,皆未尝误也;独至西部陆战,则大反其所期。其一义大利宣告中立,法人无南顾之忧,得并力相拒;然义之同盟,本不足恃,德人固已料及,不必恃为援也。其二乃为德人所万不及料,则比利时抵抗力之强,足使全世界瞠目结舌!德人竭狮子搏兔之力,廑乃克之;所死伤已数万人,而坐此停顿军势十余日。一面则法人守备之具已完,英之援师亦至,非增加倍蓰之兵力,不能决胜。一面则俄军已集于东,不能不分军力以御之;巴黎屹不能下,而德人之奔命则已罢矣。夫德人而欲迅奏肤功,必以先服法为第一义;法既未服,则无先声以震悚英之殖民地,故彼等犹慑于英之积威以为之守;而海军最后制胜之数,未敢知矣。法既未服,则不能因其资以与俄相持;而陆军最后制胜之数,未敢知矣。夫“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坚,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方其时,吾国严复与友人论,以为:“英、法之海军未熸,而财力犹足以相持。军兴费重,日七八兆镑,久之,德必不支。要而言之,德之霸权,终当屈于财权之下。”美乃徐起以承其弊而制全胜。故曰:“速虽拙,不费财力。巧虽久,恐生后患。”观于德而可知也!今希特勒挟其闪电战以纵横欧洲,灭国十四,雷击霆震,所当者破;然而西不能直捣英伦三岛以擒贼擒王;东又劳师以袭远而连兵苏联;武器渐耗,精卒尽丧,战胜而不能决胜,速战而不能速决,顿兵挫锐而师以老,屈力殚货而民多饥;久而无功,叛者四起;有承其弊,何以善后!覆辙重寻,殷监不远;“未睹巧之久”,盖可断言!

    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

    (训义)贾林曰:“兵久无功,诸侯生心。”梅尧臣曰:“力屈货殚,何利之有!”

    基博按:一九一四年欧洲大战,协约同盟,苦战不解,伏尸千万,交困俱弊;不惟俄与德、奥三大帝国,先后瓦解;而英、法亦屈力殚货。英为海军一等国,世界贸易一等国之地位,亦以低落。乃知“兵久而国利”为“未之有”之无与于胜负;“胜久则钝兵挫锐”,“屈力殚货”,旷日持久,败固可危,胜亦不利,乃为“未之有”三字真实解诂,故以上专就胜为勘发以征“兵久”之不利,而“未之有”三字,兼该胜负而言。然而希特勒其知之矣!方其一举而歼波兰也,尝欲胁英、法媾和,以收速战速决之利,而保波兰之胜,与人言:“今西线战局之苦相持,我所未喻!苟其连兵不解,而德、法之间,必重分疆以划一新界线焉!然大兵之后,莽莽大地,岂复楼台庄严之世界,而为破瓦颓垣之一片焦土;是诚何心!从古历史,几见有战胜之事,而常两败以俱伤!”岂得谓之言不由衷也!然我欲保其胜,而人孰安于败!速战速决,我之愿然;再接再厉,人亦自卫;欲速之不达,必久相持。及相持之日久,则先发制人,而欲乘人于猝者,用之既暴,力亦先竭;而后起以应者,能留有余,以相周旋,情见势绌,岂有幸乎!然则我欲决而人不与我决,速战速决,有其略而不必有其事也!如其有之,不出二端:其(一)小国失援以遇大国,如摧枯拉朽之不足以当一击;如义之于阿比西亚、阿尔巴尼亚,德之于波兰,是也。其(二)见可而进,知难而退,速战速和;如一八六六年,普奥之战,普军一战而胜,而俾斯麦介法皇拿破仑第三以媾和于奥,不索偿,不割地。一九〇五年,日俄之战,日本海陆军大胜,而明治天皇介美总统罗斯福以媾和于俄,虽以和议之失败,而牺牲战胜之所欲得,以拂舆情,召众怒,而有不恤;然而胜则保矣!则是以速和胜,而非以速战胜也!一九一四年,德人之战英、法、俄,几乎无役不胜;而一九一五年以后,每胜之后,必示意欲和;而英、法莫之许也!今我国以二十六年抗战而迄于今,蹙地数万里,几乎无战不败;而每败之后,日人必示意欲和,而我国人亦莫之许!盖德与日欲以和而保战之胜;而英、法与我,何可以和而成德、日之胜也!而于是速战速决之志荒矣!然则希特勒之所为恫于西线战局之苦相持者,非诚悲天悯人而于心有戚戚焉;特以英、法之不即和以成其速决,而心所谓危以为呻吟焉尔!是故波兰灭而欲媾和于英、法,法国降而又欲媾和于英;盖非和不足以保战之胜也;乃欲和而人不之许,于是战胜而不得决胜,速战而不得速决,而于是希特勒之计穷矣!

    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训义)张预曰:“先知老师殚货之害,然后能知擒敌制胜之利。”

    右第一节论兵久而国不利,在军则钝兵挫锐,在国则屈力殚货,盖深戒之也。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一本作“再载”。

    (训义)曹操曰:“籍,犹赋也;言初赋民便取胜,不复归国发兵也。始载粮,后遂因食于敌,还兵入国,不复以粮近之也。”李筌曰:“军出,度远近馈之;军入,载粮迎之;谓之再载。越境,则馆谷于敌,无三载之义也。”杜牧曰:“审敌可攻,审我可战,然后起兵,便能胜敌而还。郑司农《周礼注》曰:‘役,谓发兵起役;籍,乃伍籍也;比参为伍。’因内政,寄军令,以伍籍发军起役也。”张预曰:“此言兵不可久暴也。”

    基博按:“粮不三载”,曹操注似作“再载”解。

    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训义)曹操曰:“兵甲战具,取用国中。粮食,因敌也。”何氏曰:“因,谓兵出境,钞聚掠野,至于克敌拔城,得其储积也。”郑友贤曰:“或问因粮于敌者,无远输之费也;取用必于国者,何也?曰:兵械之用,不可假人,亦不可假于人;器之于人,固在积习便熟而适其长短重轻之宜,与夫手足不相铻,而后可以济用而害敌矣。吾之器,敌不便于用;敌之器,吾不习其利。非国中自备而习惯于三军,则安可一旦仓卒假人之兵而给己之用哉。《易》曰:‘萃,除戎器以戒不虞。’太公曰:‘虑不先设,器械不备。’此皆言取用于国,不可因于人也。”

    基博按:克老山维兹《兵法》第五卷《论战斗力》,有曰:“凡军队,不论以攻人之国,抑或以自卫其国,无不依赖于供给!盖以军队之存亡,依于供给之有无也;供给充裕,则战斗力强!而军队供给之所需,不出二者:其一为凡属在农产之地,无不能供给者,则不必取用于国,而以粮食用品为主。其他则为本国以外,不能取得;如兵器、弹药、被服、装具等,谓之补充用品。”则亦与《孙子》“取用于国,因粮于敌”之说同。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

    (训义)贾林曰:“远输,则财耗于道路,弊于转运,百姓日贫。”张预曰:“以七十万家之力,供饷十万之师于千里之外,则百姓不得不贫。”

    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

    (训义)贾林曰:“师徒所聚,物皆暴贵,人贪非常之利,竭财物以卖之;初虽获利殊多,终当力疲货竭。”又曰:“既有非常之敛,故卖者求价无厌;百姓竭力买之,自然家国虚尽也。”王晳曰:“夫远输,则人劳费;近市,则物腾贵;是故久师则为国患也。”张预曰:“近师之民,必贪利而贵货其物于远来输饷之人,则财不得不竭。”

    基博按:国之所以贫于师者有二:其一“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言远于军事区域之后方,以征集物资,远输以供军,而后方之物资缺乏,故百姓贫。其二“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言近于军事区域,则大军云集,以消费者增多,而“物价腾贵,故百姓财竭”。物资缺乏,消费增多,两者互为因果,而“力屈财殚”之害,无救矣!

    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

    (训义)杜牧曰:“《司马法》曰:‘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四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丘,盖十六井也。丘有戎马一匹,牛四头;甸有戎马四匹,牛十六头。丘,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王晳曰:“急者,暴于常赋也。”张预曰:“丘役,谓如鲁成公作丘甲也;国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赋,违常制也。运粮,则力屈;输饷,则财殚;原野之民,家产内虚,度其所费,十无其七也。”

    公车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楯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训义)梅尧臣曰:“百姓以财粮力役奉军之费,其资十损乎七;公家以牛马器仗奉军之费,其资十损乎六;是以竭赋穷兵,百姓弊矣。役急民贫,国家虚矣。”王晳曰:“楯,干也。蔽,可以屏蔽。橹,大楯也。丘牛,古所谓匹马丘牛也。大车,牛车也;《易》曰:‘大车以载。’”张预曰:“兵以车马为本,故先言车马疲敝也。蔽橹,楯也,今谓之彭排。丘牛,大牛也。大车必革车。始言破车疲马者,谓攻战之驰车也。次言丘牛大车者,即辎重之革车也。公家车马器械,亦十损其六。”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训义)曹操曰:“六斛四为钟,计千里转运,二十钟而致一钟于军中也。萁,豆稭也。秆,禾藁也。石者,一百二十斤也。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一云:萁,音忌,豆也。七十斤为一石,当吾二十石,言远费也。”李筌曰:“远师转一钟之粟,费二十钟,方可达军。将之智也,务食于敌以省己之费也。”杜牧曰:“秦攻匈奴,使天下运粮,起于黄腄琅玡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汉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钟余致一石。今校《孙子》之言,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盖约平地千里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不约道里,盖漏阙也。”张预曰:“千里馈粮,则费二十钟石,而得一钟石到军所;若越险阻,则犹不啻。故秦征匈奴,率三十钟而致一石,此言能将必因粮于敌也。”

    右第二节论因粮于敌,或以纾屈力殚货之害。

    基博按:《孙子》之所谓“因粮于敌”,今日则谓之“以战养战”;如希特勒吞捷克,而因其军需工业以为资;占丹麦,而因其农产品以为资;降法国,而因其军械,因其生铁以为资;服罗马尼亚,而因其汽油以为资;其他物资,亦多因征服国之所有,予取予求。日本亦欲以战养战,而攫取我沦陷各地之物资。今日之战争,其大欲在经济之掠夺,物资之侵占。《孙子》言“因粮于敌”,今日则无所不因;所因者广,疑若战亦可以自养,而不必取用于国;此“以战养战”之说也。然希特勒以经济参谋部之计划,于一九四一年,每月得自征服国之物资,估值美金四万万元,而揆之其时德国每月军费二十万万元,才五分之一耳;仍无救于屈力殚货也!至一九四二年,日人既以奇袭挫英败美,陷香港、新加坡,取荷印,占缅甸,而逞志于南洋;然日本经济学者石滨知行著论以谓:“日人虽占南洋之土地,而无法以取南洋之资源。其一战事方亟,日本现时仅有之生产力,不能集中以开发资源。其二以敌人之采焦土战术,生产工具,无不破坏,非技术建设,不能开发!其三新占之地,人民仇视,而富有敌性,非政治善其措施,则技术无从进行!”以战养战,谈何容易!

    故杀敌者,怒也。

    (训义)贾林曰:“人而无怒,则不肯杀。”张预曰:“激吾士卒,使上下同怒,则敌可杀。《尉缭子》曰:‘民之所以战者,气也。’谓气怒,则人人自战。”

    取敌之利者,货也。

    (训义)杜牧曰:“使士见取敌之利者,货财也;谓得敌之货财,必以赏之,使人皆有欲,各自为战。后汉荆州刺史度尚讨桂州贼帅卜阳、潘鸿等,入南海,破其三屯,多获珍宝;而鸿等党聚犹众。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曰:‘卜阳、潘鸿作贼十年,皆习于攻守,当须诸郡并力以攻之。’令军恣听射猎。兵士喜悦,大小相与从禽。尚乃密使人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曰:‘卜阳等财货,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闻,咸愤踊愿战。尚令秣马蓐食,明晨,径赴贼屯,阳、鸿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之。此乃是也。”梅尧臣曰:“杀敌,则激吾人以怒。取敌,则利吾人以货。”

    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

    (训义)杜牧曰:“夫得车十乘已上,盖众人用命之所致也,若遍赏之,则力不足;与其所获之车,公家仍自以财货赏其唱谋先登者,此所以劝励士卒。故上文云:‘取敌之利者,货也。’言十乘者,举其纲目也。”梅尧臣曰:“遍赏则难周,故奖一而励百也。”张预曰:“车一乘,凡七十五人,以车与敌战,吾士卒能获敌车十乘已上者,吾士卒必不下千余人也;以其人众,故不能遍赏,但以厚利赏其陷阵先获者,以劝余众。”

    而更其旌旗。

    (训义)贾林曰:“令不识也。”张预曰:“变敌之色,令与己同。”

    车,杂而乘之;

    (训义)梅尧臣曰:“车许杂乘,旗无因故。”张预曰:“己车与敌车参杂而用之,不可独任也。”

    卒,善而养之;

    (训义)王晳曰:“得敌卒,则养之与吾卒同;善者,谓勿侵辱之也;若厚抚初附,或失人心。”张预曰:“所获之卒,必以恩心抚养之,俾为我用。”

    基博按:所获之卒,养之善,则为我用;养之不善,亦为我虞!然或虞其不我用而以阬降,则敌之降者可阬,而敌之未降者不能阬,必以坚其力战之心而致死于我,终难以得志于天下矣!战国之世,秦昭王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伐赵,而王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大破赵军于长平;赵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阬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赵人大震!其后秦复发兵攻赵邯郸,少利,秦王欲使武安君将。武安君言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虽破长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远绝河山,而争人国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不可!”秦王自命不行;遂称病。秦王怒,赐之剑自裁。武安君引剑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杀!其后何晏论之曰:“白起之降赵卒,诈而阬其四十万,岂特酷暴之谓乎!后亦难以重得志矣!向使众人皆豫知降之必死,则张虚拳犹可畏也!况于四十万披坚执锐哉!天下见降秦之将,头颅似山;归秦之众,骸积似丘;则后日之战,死当死耳;何众肯服,何城肯下乎!是为虽能裁四十万之命而适足以强天下之战;欲以要一朝之功,而乃更坚诸侯之守;故兵进而自伐其势,军胜而还丧其计!何者?设使赵众复合,马服更生,则后日之战,必非前日之对也;况今皆使天下为后日乎!其所以终不敢复加兵于邯郸者,非但忧平原之补袒;患诸侯之救至也;徒讳之而不言耳!可谓善战而拙胜!长平之事,秦民之十五以上者,皆荷戟而向赵矣;秦王又亲自赐民爵于河内。夫以秦强而十五以上者死伤过半;此为破赵之功小,伤秦之败大;又何以称奇哉!若赵之降卒,善而养之者,则秦众多矣;降者可致也;必不可致者,本自当战杀,不当受降诈也!战杀虽难,降杀虽易;然降杀之为害,祸大于剧战也!”语见《史记集解》引。《孙子》言“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今武安君不善而阬之,所以胜敌而转弱;可不熟图而审处之乎!一九四四年一月,美国陆、海军两部联合公布,称:“日军虐杀在菲律宾所俘之美国将士五千二百人。”全美人士无不震愤以矢必报!古之阬降,今之虐待敌俘,皆无裨于耗敌之力,而适以增敌之怒!敌知降与俘之无幸,则必之死靡他以致怒于我,人怀必死,我宁有幸乎!

    是谓胜敌而益强。

    (训义)杜牧曰:“因敌之资,益己之强。”张预曰:“胜其敌而获其车与卒,既为我用。则是增己之强。”

    右第三节论胜敌益强,则可免钝兵挫锐之祸。

    故兵贵胜不贵久。

    (训义)梅尧臣曰:“上所言皆贵速也;速,则省财用,息民力也。”张预曰:“久,则师老财竭,易以生变。”

    基博按:战无常法,兵无定势,“贵胜不贵久”,固理之自然;能久乃能胜,亦势有相因。大抵小国而暴强,可以乘人于猝,而凭借不厚者,贵胜不贵久,久则师老而财竭;如德国、义国、日本,是也。大国而积弛,未虞受人之攻,而仓猝以应者,能久乃能胜,久乃力厚而气足;如中国、苏联、英、美,是也。贵胜不贵久,于是乎有歼灭战;而希特勒所呼之闪电战,乃歼灭战之极诣也。能久乃能胜,于是乎有消耗战,而委员长所倡之磁铁战,亦消耗战之大成也。歼灭战者,在厚蓄其力,乘人之不虞,而用之于最初之一击,及锋而试,速决战速胜。消耗战者,则厚蓄其力,待敌之既衰,而用之于最后之一击,相机以动,不决胜不战。歼灭战者,电发霆震,开战之初,亟求敌之主力以快心于一决。消耗战者,好整以暇,开战之初,强而避之,不与决战,使不得逞志于我,以保我之主力,而徐起以承其弊。《兵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此歼灭战之旨也。揭暄曰:“我处其缩,以尽彼盈;既舒吾盈,还乘彼缩”;此消耗战之意也。惟胜负之分,必以决战;而决战之法,只有攻击。歼灭战以进攻为决战。消耗战以反攻为决战。而所以为决战者有三:曰备战,曰集团,曰突击。所谓备战者,未战之前,明耻教战,整军经武,缮完器械,鼓励士气,而精神之振奋,物质之充裕,皆属焉。所谓集团者,兵力宜集中,不宜分散;集中,则威力大;分散,则力量薄;宜厚蓄其力而集中之,悉力殚锐以用之于决战之时与地;至于地之非我所欲决战,则不宜置兵无用之地,而少置之以疑敌人而分其势,仅足自卫,可尔。所谓突击者,集我之兵,攻敌之瑕,彼竭我盈,而予以不可御之突击,以歼灭敌军,而溃其武力也。特消耗战之反攻,用之于最后之一刹那;然以消耗战始者,仍不得不以歼灭战终,而收功于攻击;反守为攻,乃能战败为胜;无攻击,则无决胜,固与歼灭战殊途而同归也!考之欧洲战史:普鲁士菲烈德立大王用消耗战;而法帝拿破仑,则以歼灭战。盖菲烈德立大王之战,以横队而用佣兵;横队,则兵势散而不能集中以突击;佣兵,则兵力耗而不易征募以继战;主力必求保持,攻击以伺时机;此所以为消耗战也。至拿破仑,则变横队为纵队以利突击;而其兵制,又为志愿兵与征兵,征募既易,补充不难,而又同仇敌忾,有爱国之热情,有决战之勇气,可以一鼓作气,而为歼灭战也。然普鲁士菲烈德立大王之消耗战,所谓“君以此始”,而不必以此终;包围歼灭之战术,由菲烈德立大王开其先河;而继继绳绳以有老毛奇将军,导扬神武;而迄史梯芬元帅搜集古今之歼灭战例,著为一书以申儆所部;而手定德军速战速决之作战计划,即所谓“史梯芬计划”以成典型,而集其大成者也。一九一四年,大战开始,小毛奇传授史梯芬之心法,迂回包围以入法之北疆,而用歼灭战;一击不中,而法大将霞飞、福煦,乃用消耗战以承其弊而制全胜。然而此一役也,德人创巨痛深,不以歼灭战之不可用,而用之不得其道也;于是焦心苦思,以求贯彻“兵贵胜不贵久”之旨;塞克特将军主其计,白鲁希兹将军措诸事,二人者,皆受学于鲁登道夫者也;一本史梯芬之传授心法,极深研几,而采义大利杜黑将军制空权之论,以建设空军;采英国飞勒将军坦克车集团军用之论,以创新机械化部队;而媵之以苏联所倡降落伞部队之运用,乘间抵,以配合陆军之步骑炮兵,相与僇力,然后可以为突击者,加猛加速,敌人不知所措手。此闪电战之术,所以盛倡于德国;而所以为闪电战之具,则非创自德人;所以试闪电战之用,亦非始于德人也!闪电战之具:曰飞机,曰坦克车,曰降落伞,坦克车之用于作战,起自英人,而坦克车之制造,英、法两国,早久开始;惟用之于战,则英、法两国兵家之议论,微有不同。法人以为坦克车者,不过一种随从之武器,可以辅步兵推进,而制压敌人之机关枪火力耳!非协步兵以俱进,不可也!英人则不然!谓“坦克车,可以利用所有之速度与火力,纵横驰突,不必偕步兵以协进。苟用坦克车群,而作集体之进攻,无坚不摧,理有可信,敌阵虽坚,亦复何用!”而首倡其说者,飞勒将军也!乃以一九一八年八月八日,用飞勒将军之说,而试之于西战场之佩纶。德军瞠目不知所为,大溃不止,而阵地丧失。鲁登道夫将军亦为太息曰:“自开战以来,未有如此之黯淡丧气也!”士气大挫,一蹶不振!于是飞勒将军欣喜欲狂;益信坦克车者,不仅以辅步兵作战,抑亦可以独力作战者也!大战既终,而飞勒将军,孜孜矻矻,夙夜弗懈,以研求坦克车、装甲车及其他自动车辆协同猛进之法。二十年来,其思想之传播,而为塞克特将军之所采用者不少焉!此闪电战之具一也。顾飞勒将军欲以坦克车图集团之作战;而义大利杜黑将军,则倡以飞机为集团之作战,于一九二一年,刊行一书,曰《制空权》,其大旨谓:“今后战争,如有一国焉,于开战之初,能以大队之飞机,乘敌军之未及集中,而深入敌境,握制空权,集团轰炸,以溃其军,耗其资者,必无不胜!”墨索里尼采其议,而德国空军统帅戈林将军,则尤杜黑之信徒云!此闪电战之具二也。然空军可以制空,而不能掠地;可横空以轰炸敌后,而无法落地以扼吭拊背;于是苏联训练降落伞部队,设计以飞机运载步兵及小炮、坦克;飞将军可以从天而下,批吭捣虚!此闪电战之具三也。有其具矣,墨索里尼初试新铏,以一九三五年十月,袭阿比西尼亚;此闪电战之破题儿第一次试用也!特闪电战之名未定耳!方其开战之初,列国兵家惩前毖后,而推测胜负以断言者有三:一曰:“壕沟制度,不论发展如何;而强大之炮兵与步兵以联合之袭击战术,未尝无效;征之上次大战而可知也。”二曰:“如用大队之坦克车,集中以猛攻敌阵之一点,必可摧坚以制胜!”三曰:“制胜之要素为时间。纵实行征兵之国,一旦开战,动员之时间,必以十天;而集中之时间,尚在外。当今之世,未有国焉,太平无事之日,而动员集中一国之军队,以时时戒备于不虞者也!徒以一国之财力有限;未有和战未定之际,而遽动员以图集中者也!方敌国欲动员以图集中之时间,则是予我以袭击之机;而袭击之不可缺者,厥为汽油机械之武器,即飞机与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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