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东京八景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病情恶化,腹膜里流出脓水,增加了手术的困难。手术后第二天,吐出很多血块,胸部宿疾突然也都呈现出来,我变得奄奄一息。

    虽然医生都想要放弃我了,但罪孽深重的我,却一点点地恢复了。一个月后,腹部伤口粘连,但我却被当作传染病患者,移送到世田谷区藏经堂内的医院。H一直守在我身边,笑着告诉我:“医生说连接吻[22]都不可以喔。”那家医院的院长是大哥的朋友,所以对我特别照顾。借了两个宽敞的病房,带着所有的家当,我住进了医院。

    五月、六月、七月,蚊虫出没、白色蚊帐挂起时,我在院长的指示下,迁到了千叶县[23]船桥町,租了海边和城乡交界处一户刚建好的新房。虽说是换个地方疗养,但也因为我变成了一件坏事。地狱般的大动乱开始了。

    我在阿佐谷的外科医院时染上了恶习,就是使用麻醉剂。一开始医生是为了止住我伤口的疼痛,在早晚更换纱布时使用,但不久之后,我开始出现依赖性,如果不打针就睡不着觉。我对失眠的痛苦极度脆弱,我每天晚上都拜托医生给我打针。那里的医生放弃了我的身体,总是温柔体贴地顺着我的要求。转到内科病房之后,我仍是执拗地拜托院长。院长大约三次里只有一次会勉强答应我。这已经不是为了消除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惭愧和焦躁而在拜托医生,我没有忍受寂寞的能力。

    转到船桥后,我到镇上医院诉说自己的失眠与中毒症状,强行要来了药品,此后还勉强那懦弱的医生写证明书,让我能直接从镇上的药店买药。等到大家察觉过来时,我已经变成凄惨的中毒患者了。还面临缺钱的问题,我当时每个月从大哥那里拿九十元的生活费,其他一切临时支出,大哥则是一概拒绝。这是当然的事,我从未努力报答大哥的恩情,只是任性地玩弄自己的生命。

    自那年秋末,时而出没在东京街头的我,已经是有些肮脏的半个神经病了。我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的每一个可悲的丑态,永远忘不了。我变成了日本第一的丑陋顽劣青年,借个十元二十元便来到东京,甚至曾经在杂志社编辑的面前哭泣过,还因为过于任性强求而让编辑发怒。

    那时,我的原稿还有一点变成钱的可能。我在阿佐谷的医院和藏经堂的医院住院的这段期间,借由朋友们的奔走,我的那个纸袋中的“遗书”终于有两三篇发表在好的杂志上。引起的辱骂之词,还有支持的话语,对我来说都太过强烈。我因为难堪与不安,精神越发不稳定,药物中毒也变得更加严重了。因为对一切都感到太过痛苦,我甚至厚着脸皮来到杂志社,要求会见编辑或社长,请求他们预支我稿费。

    过分发狂于自己的苦恼,没有注意到他人也在努力生活这一理所应当的事实。后来,连那纸袋里的作品也一篇不剩地全都卖光了,再也没有可以卖的东西了,也不可能立刻写出作品。我已经文思枯竭,写不出任何东西了。

    当时的文坛批评我“有才无德”,但我却相信自己是“有德的苗芽,却没有文才”。在我身上没有所谓文才的东西。除了用全身去碰撞之外,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天高地厚。就像过分拘泥于所谓一宿一饭恩情的僵硬道德过了头之后,感觉到无法忍受,反而做出完全不知廉耻行为的人一样。

    我生于极为保守的家庭,借钱是最大的罪恶。而我为了脱离欠债,创造出了更多的欠债。也是为了消除欠债的惭愧,才让自己药品中毒越来越深,支付给药房的钱不断增加。我甚至曾一边啜泣一边走在白天的银座街头。太想要钱了,我从将近二十个人手里,几近抢夺般地借了钱。我不能死,我想在还清全部欠债之后再去死。

    大家逐渐不再理会我。搬到船桥一年后,昭和十一年的秋天,我被带上汽车,送到了东京板桥区的某医院。一觉之后睁开眼,我已经在脑科医院的一间病房里。

    月余,某个秋高天晴的午后,我终于出院了,跟前来接我的H一起坐上汽车。

    虽然隔了一个月左右才见面,但二人都沉默不语。汽车开动一阵子之后,H开口了:“你会戒的对吧!”是生气的口吻。

    “我今后什么都不相信。”我说出来我在医院里学来的唯一一件事。

    “是吗?”现实主义者H好像将我说的话解读成金钱的意思,深深地点头赞同说,“靠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我也不相信你呢!”

    听了我说这话,H脸上有些窘迫的神色。

    在我住院时船桥的家被拆掉了,H住在杉并区天沼三丁目的公寓一室。我落脚在那里。有两家杂志社向我邀稿,出院当晚我就立刻开始写稿。

    写完两篇小说,我拿着稿费去热海,一整月毫无节制地喝酒。对于以后,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从大哥那里拿生活费已经有三年了,但住院之前的大量欠债却一分不少地留着。我也曾计划在热海写出好的小说,再用赚来的稿费偿还眼前最让我不安的欠债,但不要说写小说了,我因为忍受不了自己周遭的凄凉,只顾喝酒。我越发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在热海,欠债反而还增加了。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失败。我当时就是一副完全被打败的样子。

    我回到天沼的公寓,把已经放弃所有希望的有些肮脏的肉体横放在床上。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件棉袍,H也就只有身上的那一件衣服,我想这种情况就已经是到尽头了吧。我仰仗着大哥每月寄来的生活费,像虫一样沉默地活着。

    但事实上还没有到尽头。在那一年的初春,我做梦也没想到,某位西洋画家突然来找我商谈,是我极为要好的朋友,我听了他的话[24],几乎要窒息了。

    H早已经做出让人感到悲伤的错误之事。我突然想起离开那所不吉利的医院时,在汽车内,听到我无心脱口而出的抽象话语,H惊慌失措的模样。虽然我让H吃了很多苦,但是,我却打算只要活着一天,都要跟H在一起生活下去。

    因为我拙于表现自己的感情,所以H、西洋画家都没有发现我的情绪变化。即使我接受了他说的话,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三人当中我年纪最大,虽然我想至少我要冷静下来,给出有力的指示,但我还是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坐立难安,反而被H他们给看轻了。

    时间过去,毫无办法,西洋画家也开始逃避了。我虽然很痛苦,但觉得H很可怜,H好像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无法忍受的时刻,我也想过去死,那就两人一起死吧,神明会原谅我们的。

    我们像感情很好的兄妹一样出门旅行,去了水上温泉。那天晚上,两人到山上自杀。我想着不可以让H死,我尽力想有这样的结果。后来,H活着没死,我也完全失败了,因为使用了药物。

    我们终于分手了。我失去了再挽留H的勇气,说是被甩了也无妨。说着什么人道主义,还可以虚张声势、假装忍耐,但也渐渐能明晰地看到,日后生活的丑恶如地狱般的姿态。H独自一人回到了乡下母亲家,西洋画家也完全失去了消息。我一个人留在公寓,开始自己做饭,学会了喝烧酒。我的牙齿逐渐掉落,变得面目可憎。我搬到公寓附近的房子,那是最下等的租屋。我觉得那个地方才适合自己。

    这就是这世上最后的模样。我站在门边,月影,枯野连成一片,松树高耸。我在四张半榻榻米大的租屋里,经常独自一个人喝酒,酒醉走出租屋,靠在门柱上,胡乱低声嘟囔着一些话。除了两三位难以分开的好友外,没有人理我。我也逐渐明白这世间如何看待我。我是无知傲慢的无赖汉,也是白痴、下等狡猾的好色男、伪装成天才的诈欺师,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一缺钱就扬言自杀,吓坏乡下的亲人们。像对待猫狗一样虐待贤淑的妻子,最后将她赶出家门。世人用嘲笑、嫌恶、愤怒的姿态谣传着关于我的种种传说,我完全被埋葬,受到有如废人一般的待遇。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完全不想走出家门一步。在没有任何酒的夜里,啃着盐味仙贝看侦探小说是我那时候的小小乐趣。没有来自任何杂志社、报社的邀稿,而且什么也不想写,也写不出来。虽然没有任何人来催讨此前生病期间的借款,但我却连晚上做梦都觉得痛苦。我已经三十岁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觉得自己必须要活下去。是故乡家庭的不幸给了我这种行为理所应当的理由吗?

    大哥当选议员之后,因为违反选举法而遭到起诉;我一直都很敬畏大哥的威严人格,一定是因为周围有恶人。姐姐去世了,外甥死了,表兄弟走了。我听传言才知道这些,因为我很早就与故乡的亲人断绝了所有音信。

    接连不断的不幸逐渐唤醒了我躺倒着的上半身,我因为故乡家业的庞大而感到羞耻,因为所谓有钱小孩的不利出身而自暴自弃。从小就因为不当恩惠而滋生恐惧感,变得卑屈、厌世,甚至认为有钱人家的小孩就应该像个有钱人家小孩一样,下地狱才好。逃跑是卑鄙的,我努力像个作恶多端的人那般死去。

    但是某个晚上,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有钱人家小孩,我现在是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的贱民。而且从家里寄来的生活费也应该在今年过后就中断,户籍也已经被分出来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和家族,现在也正处于不幸的低潮期。我害怕面对人群的与生俱来的特权,已经完全没有了,反而成了负数。

    我还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就是当我居于租屋的一室,连死的气魄都丧失地躺着时,我的身体却不可思议地逐渐强健起来,这也是让我察觉到目前境遇的一个重要原因。

    另外,也可以列举年龄、战争、历史观的动摇、对怠惰的嫌恶、对文学的谦虚、有神存在等各种事情,但想用这些说明人的转机,却只落得一手虚无。即使那说明勉强算是正确的,但其中一定有某个间隙处飘浮着说谎的味道。

    这或许也是因为人不是一边考虑这个一边思考那个,去选择方向的。很多时候,人会不知不觉地走在错误的原野上。

    我在三十岁那年初夏,第一次真心确定了要开始以写文为生。现在想来,这个决心下得太晚了。我在那个空无一物的四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里拼命地写着。如果饭盆里还剩有当天租屋的晚饭,我就会偷偷地做好手抓饭团,为了晚上工作时不饿肚子。这次写的文章不是遗书,是为了活下去而写的文章。有一个前辈鼓励了我。世人全部都在憎恶我,嘲笑我,只有那个前辈作家,从始至终都在默默地支持我这个人,我一定要回报这样宝贵的信赖。

    终于,我完成了作品《姥舍》。我诚实地写下了H和我一起去水上温泉赴死的事情。这篇马上就卖掉了。因为有一位编辑没有忘记我,一直在等待着我的作品。我没有浪费这份稿酬,先去当铺赎回了一件外出用的外套,穿着它去甲州[25]的山上旅行了。然后打算重新出发,开始着手写一部长篇小说。我在甲州待满了一年。虽然长篇小说没完成,短篇倒是发表了十几篇。其间也听到了各方支持的声音,我想这就是文学界的难能可贵之处,能一直在里面生存,实在是感到幸运。

    次年,昭和十四年正月,我在那位前辈的介绍下,普普通通地相亲结婚了。不,也不算普通。因为我一分钱都没花就办了婚礼。我在甲府市的城郊,租了一个两居室为新房,我和妻子住在那里。房租一个月六元五十钱。我接连出了两本创作集,经济上也稍有宽裕了。我一点点整理了以往记挂在心头的欠债,这实在是件麻烦事。这年初秋,我们搬到了东京郊外的三鹰町[26]。这个地方已然不是东京市区,我的东京都市生活,从我拿着包离开荻漥的租屋到甲州时就已经中断了。

    我成了一个靠写文章为生的人,旅行时在旅馆的登记簿上也会大方地写上职业作家。即便困苦也不再抱怨,就算有比以前更大的痛苦,我也还是摆出笑脸生活。大家开玩笑说我逐渐庸俗化,也就是开始变得普通。每天,武藏野的夕阳都很大,红到似乎在沸腾般地,连同着抖动的空气缓缓落下。我盘腿坐在能看见落日的三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里,边吃着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饭菜边对妻子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既没出息,也成为不了有钱人,但我还是打算好好守护这个家。”那时,我突然想起了东京八景的事,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胸中流动。

    这里虽然是东京市外,但是附近的井之头公园,也算是东京数得上的名胜之一。所以把武藏野的夕阳加入东京八景也不碍事。为了决定剩下的七景,我反复翻看自己记忆中的相簿。但是这种时候,能称为艺术的,不再是东京的风景,而是风景中的我了。是艺术欺骗了我,还是我欺骗了艺术呢?结论,我就是艺术本身。

    户塚的梅雨、本乡的黄昏、神田的祭典、柏木的初雪、八丁堀的烟火、芝的满月、天沼的蝉鸣、银座的闪电、板桥脑科医院的波斯菊、荻漥的晨雾,还有武藏野的夕阳。各种回忆的昏暗火花闪烁跃动不定,实在很难整理,而且要勉强概括出八景,实在是很不高级的一件事。在这期间,在那年的春天和夏天,我又找到了两景。

    这年的4月4日,我拜访了住在小石川的大前辈S先生。五年前我得病的时候,给S先生添了很多麻烦。虽然之后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还差点绝交,可是今年正月,我前去拜年,表达了歉意,之后又好久没有联络。那天是为了请他担任朋友作品出版纪念会的发起人才又到他家登门拜访。他在家,也抽出时间听了我的请求,还聊了些有关画和芥川龙之介的文学话题。S先生一如既往地用他语重心长的语调对我说:“我一直觉得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反而有了好的结果,我真的很高兴。”我们一起坐车到上野,在美术馆参观了西洋画的展览。无聊的画作有好多,我在一幅画前站了很久,后来S先生也走过来了,凑近脸看着那画。

    “好幼稚啊。”他无心说道。

    “完全不行。”我直截了当地说。

    是H的,那个西洋画画家的画。

    从美术馆出来后,我们又在茅场町参加了电影《美丽斗争》的试映会,之后去银座一起喝了茶,好好地玩了一天。因为S先生说要从新桥站坐公交车回去,我便陪他一起走到新桥站。途中,我告诉了他关于东京八景的计划。

    “武藏野的夕阳真的很大啊!”

    S先生在新桥站前的桥上站定,用手指着银座的桥的方向低声说:“真的如画一般啊!”

    “啊!”我也停下脚步,眺望过去。

    “如画一般啊!”我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重复了他的话。

    比起正在眺望的风景,正在眺望风景的S先生和差点被绝交的顽劣弟子的身影,才是我想要编入的东京八景之一。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我又寻觅到了更明亮的一景。一天,我从妻子的妹妹那里收到了一封加急信,信里写道:“T明天就要出发了,出发前应该可以在芝公园见个面,明天九点拜托姐夫到芝公园来。我希望您能替我向T好好传达我的心情,因为我很笨,对T什么都没说。”

    那个妹妹已经二十二岁了,但因为身材娇小,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去年和T先生相亲后虽然订了婚约,可订婚之后T就应召入伍到了东京的某个联队。我曾经碰到过穿着军装的T一次,和他聊了大约半小时。他是个头脑清晰又上进的好青年,似乎明天就要上战场了。

    前一封加急信来了还没过两小时,我又从妹妹那里收到了新的加急信,上面写着:“经过深思熟虑,刚刚的要求太轻浮了。还请什么都不要和T说,只是,帮我去送送他。”

    看了信,别说我了,妻子也不禁失笑。因为她两三天前就去T的父母家帮忙了,我们可以想象她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出发去了芝公园,增上寺的院内聚满了前来送行的人。我们抓住穿着卡其色团服指挥疏散人群的巡场老人询问,得知T的部队只会在山门前落脚,休息五分钟,马上又要出发。我们从院内出来,站在山门口等T的部队过来。终于,我们看到妻妹拿着小旗和T的父母一起过来了。我第一次和T的父母见面。因为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为亲戚,不善交际的我也没能好好问候他们,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怎么样,心情还平静吗?”我还是先向妹妹搭话了。

    “我没事。”妹妹一副开朗的样子笑着。

    “这样干吗?”妻子皱起眉头,“干吗哈哈笑成这样?”

    来给T送行的人好多,有六面写着T名字的旗帜树立在山门前,在T家工厂工作的职员、女工们都请假前来送行。我离开众人,站在山门的一端,觉得有些别扭。T家里很有钱。而我牙也没了,衣服也很寒酸,甚至没有穿和服裙裤,更别说戴帽子了,就是一个穷书生的模样。T的父母一定觉得自己儿子未婚妻的穷亲戚来了。即使妹妹过来跟我搭话,我也赶紧让她回去:“今天你可是重要角色,快去跟着你公公。”

    可是T的部队一直没有过来。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直没有出现。载着修学旅行女子学生团的观光巴士都开过去好几辆了,巴士的门上贴着写有女校名字的纸片,我也看到了故乡女校的名字。大哥的长女读的也是那个学校,说不定她也在那车上。她也许会无心看到一个实际上是他叔父的傻大叔,呆呆地站在东京名胜增上寺的山门前。

    大概有二十辆这样的巴士,络绎不绝地从山门前开过。巴士的女司机们每次通过时,都好像在指着我说着些什么。一开始我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最后我也开始摆造型了。我像巴尔扎克像一样微微抱臂,甚至觉得自己也成了东京名胜之一了。快到一点的时候,到处传来“来了来了”的喊声。很快,满载军人的卡车就开到了山门前。T因为会开达特桑[27],所以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我在人群的后面,心不在焉地看着。

    “姐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妹妹轻声叫道,她从背后推着我。我振作精神,看到从驾驶室下来的T老早就注意到人群最后的我,还向我举手行礼。我一时困惑,环顾四周,虽然也有犹豫,不过应该是在向我行礼。我下定决心,拨开众人,和妻妹一起来到了T的面前。

    “之后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这妹妹虽然不聪明,可女人最应该留心的事都会,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我们大家一起负责。”我难得一脸正色地说道。我看了看妹妹的脸,她正带着几分紧张的神色仰着头。T脸红了些,默默地又行了举手礼。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这次换我笑看着妹妹问道。

    “已经够了。”妹妹低头说道。

    很快,出发的命令来了。我虽然又偷偷混入人群,却又被妹妹强推着来到了驾驶室前,只有T的父母站在那边。

    “你就安心去吧!”我大声说道。T严厉的父亲一下子回过头来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出了他的意思:“这是哪来的爱出风头的蠢货?”但是那时,我没有退缩。人生尊严的终极立脚点,就是能坦言曾经遇到的过生不如死的痛苦吧。我征兵体检没通过,还穷困潦倒,但是我现在没什么好顾虑的事。东京名胜本胜用更洪亮的声音说:

    “以后的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啊!”

    以后如果T和妹妹的婚事,万一又引发什么麻烦的话,我不会在意世人眼光,一定成为支持这两人的最后力量。

    又多收获了增上寺山门一景,我对于作品的构想,已经如同拉满的弓一般蓄势待发了。那之后过了几天,我带着东京市全图、钢笔、墨水盒稿纸,振奋地来到了伊豆。

    到了伊豆温泉旅馆之后,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呢?旅行已经过去十天了,可我还待在那个温泉旅馆里,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 * *

    [1]位于静冈东部,温泉旅游胜地。————译者注

    [2]位于静冈县伊豆半岛的东北角,面朝相模湾,著名温泉观光胜地。————译者注

    [3]樋口一叶模仿日本现代著名小说家幸田伴露笔风写成的处女作。————译者注

    [4]位于东京新宿区北部。————译者注

    [5]位于青森县西南部,是津轻平原的中心城市。津轻是太宰治的故乡。————译者注

    [6]东京帝国大学,即现在的东京大学。————译者注

    [7]辰野隆(1888——1964),东京帝国大学著名法国文学学者。————译者注

    [8]指日本左翼政治运动。————译者注

    [9]东京地名,现在东京墨田区南部。————译者注

    [10]位于日本神奈川县三浦半岛。————译者注

    [11]现位于东京品川区。————译者注

    [12]位于东京千代田区,下文的“和泉町”同样也位于千代田区。————译者注

    [13]位于东京新宿区北新宿。————译者注

    [14]位于东京中央区。————译者注

    [15]文章中没有明说,指的是关于“H早已被夺走贞操”的传言。————译者注

    [16]昭和时代的啤酒,三得利公司出产。————译者注

    [17]1钱是0.01日元。————译者注

    [18]现位于东京港区。————译者注

    [19]现仍位于杉并区。————译者注

    [20]日本城镇的区划单位,相当于中国的巷、条。————译者注

    [21]同好之人筹措资金一起办杂志。————译者注

    [22]原文用的是法语的“接吻”一词。————译者注

    [23]千叶县:东京近邻,“县”在日本意思同中国的“省”。————译者注

    [24]这里文中未明说,是指H和西洋画家通奸一事。————译者注

    [25]现位于山梨县东北部。————译者注

    [26]三鹰町:现位于东京都三鹰市。————译者注

    [27]日本汽车品牌。————译者注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