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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中国文化中之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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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皆过甚其事,未可为训。又如孔雀东南飞所咏,传为旷世悲剧。要之当时出妻之风必颇盛,故频见于歌诗。如曹丕、曹植、王粲各为出妇赋,可见其事为世人同所怜悯。然亦有妻自求去者。如晏婴御者妻,从门窥其夫为晏子御,意气扬,乃求去。朱买臣妻为其夫卖樵带读,亦求去。可见双方各有互求离散之自由。下至北宋,范仲淹、王介甫家,亦尚出妇。而南宋诗人陆放翁之赋钗头凤,亦为后世传咏。唯出妻之风,似乎愈后则愈少见。程伊川有言,“今世俗乃以出妻为丑行,遂不敢为”。可见出妻一俗,为人心所不许,舆论所共讥,故乃递衰。妻自求去,亦随之少见。此亦中国社会尚情忠厚之一证。

    七出之外又有三不去。一、有所取,无所归。二、与更三年之丧。三、前贫贱,后富贵。出妻必令其可再嫁。故每有以对姑訽叱等微罪为辞。使出妻已无家可归,则何论再嫁,此一不出。出妻主要为不顺父母,与更三年之丧,此二不出。糟糠之妻不下堂,昔日贫贱所取,今为富贵,则三不出。此三不出,固非有人出此主和,立此条文,强人如此。亦由社会舆情,得所慕效,积渐蔚成风气。唯有此三不去,则七出之条可施行之范围已大大削减。又于七出中无子恶疾两条,认为非本人所欲,不关人事不当出。故七出为后世律法所许者,仅得其五。要之,中国社会于夫妇一伦,重其偕老之意则自见。

    又夫死再嫁,此亦自古通俗。如晋公子重耳自狄去齐,谓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而后嫁。”其妻曰:“二十五年,吾冢上柏大矣,当待子。”狄非礼义之邦,夫别不归,自可再嫁,故重耳请其待我,而狄妻允待终身,此已开后世妇女守节之风。亦出真情,非关强制。

    列女传,鲁陶婴,少寡,以纺织养幼孤。或欲求之。婴作歌曰:“悲黄鹄之早寡兮,七年不双。宛颈独宿兮,不与众同。飞鸟尚然兮,况于贞良。”闻者遂不敢复求。是以一乡妇而守节。又秋胡久别,归途戏妻,其妻拒之。归家见夫,乃即途上戏之者,遂投河而死。傅玄秋胡诗:“彼夫既不淑,此妇亦太刚。”妇积年矢志自守,夫归,乃戏途中之女,则无怪妇之怨愤。此则由守节而成烈行,事出至情。傅玄虽讥其太刚,要自获后人敬仰,至今传述不辍。

    三国时,曹爽从弟文叔早死无子,其妻夏侯令女,恐家必嫁己,乃断发,又截两耳。曹爽被杀,一门尽灭,夏侯家上书与曹氏绝婚,强女归。女以刀断鼻,血流满被。或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何辛苦乃尔。”女曰:“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衰亡,何忍弃之。”事闻于曹爽政敌司马懿,听使乞子养为曹氏后。此事可歌可泣,后人读此事状,岂能不增感动。此皆事出至情,岂理智议论所能强,亦岂理智议论所当贬。

    战国策有言:“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戴礼亦曰:“一与之齐,终身不改。”然古人虽有此言,在社会上对于夫死再嫁,终是认为当然,断未有为寡妇守节作硬性之规定。下至宋代,范仲淹母改嫁朱氏,仲淹随母姓朱。后始回宗。程伊川言:“取孀妇,是取失节者配身,即己失节。”或问居孀贫穷无托,可再嫁否,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中国历史上如孟母、欧母、岳母,以寡妇抚养孤儿,终为历史文化中大人物,此类不胜缕举。若寡妇不守节,如孟子、欧岳此等人物,失于培育,此诚不得不谓是大事。然如范仲淹读书山寺,断齑画粥,其贫穷可想。其母若非改嫁,恐母子均不获存全。仲淹亦宋代一大伟人,果使早年饿死,亦非小事。后仲淹既贵,创立义庄,使宗族孤寡者皆得养,即少饿死之逼迫,而社会守节之风,乃更为普遍。

    明史列女传谓,妇人之行,不出于闺门。诗载关雎葛覃桃夭芣苢,皆处常履顺,贞静和平。其变者,行露柏舟一二见而已。刘向传列女,不存一操。范氏宗之。亦采才行高秀,非独贵节烈。魏隋而降,史家乃多取患难颠沛杀身殉义之事。国制所褒,志乘所录,里卷所称道,流俗所震骇,而文人墨客,借以发其伟丽激越跌宕可喜之思,故传尤远而事尤著。然至性所存,伦常所系,正气之不至于沦澌,而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载笔者宜莫敢忽。明兴,著为规条,巡方督学岁上其事,大者赐祠祀,次亦竖坊表。僻壤下户之女,乃能以贞白自砥。其著于实录及郡邑志者,不下万余人。岂非声教所被,廉耻分明,故名节重而蹈义勇欤。

    清代承续此风。直至最近七八十年来,俗尚始大变。夫妇一伦变,则父子一伦亦必随而变。中国文化,以家庭为重要一单位,家庭制度破坏,文化传统亦必随之。如何善阐性情,复兴礼教,通其变而不失其宗,则有待于后起。

    今试再言长幼或兄弟。论语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孟子亦言,“长幼有序”。所谓弟子亦不专指家庭。中庸始改言兄弟,后世多沿中庸,以兄弟为五伦之一。儒家言五伦,本由人伦大道中分别浓缩而来。亦当由此五伦会通融解而化成为人伦之大道。即就长幼与兄弟言。兄弟即长幼之浓缩,长幼即兄弟之融解。有其分别,亦有其会通。

    五伦中父子兄弟,同属天伦。兄弟异体同气,皆属父母之遗传。故既知孝父母,则自知兄友弟恭。中国古书每兼言孝友。如诗张仲孝友,后如晋书有孝友传。善事父母为孝,善于兄弟曰友,兄弟一伦,宜可包在父母一伦中。唯五伦各有分别,夫妇一伦既主有别,叔嫂尚不亲授受,则兄弟之亲自有限隔。后汉许武,与两弟分财,曰:“礼有分异之义,家有别居之道。”此为父母之后事。西汉初,陆贾有五男,出所使越得橐中装卖千金分之,子二百金,令各生产。石奋有四子,父子官皆至二千石,一门孝谨。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此两家,一为小家庭型,一为大家庭型。然后世自以小家庭为常。

    南北朝时,门第方盛,然亦率为小家庭制。南朝宋周殷有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异居,计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产,八家而五。”又北魏裴植,虽奉母赡弟,而各别资财,同居异爨,一门数灶。史称其染江南之俗。盖北方胡汉杂处,形势所逼,故多大家族同居。南方无此压迫,故尚小家庭。至于“共甑分炊饭,同铛各煮鱼”之诮,此或贫寒下户有之。唐宋以下,父母在而别籍异财,皆有禁。则见小家庭制已蔓衍流行。若如陆贾、石奋,有四子五子,异财同居,此亦各有得失。若仅一子无兄弟,而父子殊产,则诚不可。唐张公艺九世同居,高宗问其本末,书百忍字以对。居家如此,转成苦事。明浦江郑氏累世同居几三百年,其对太祖问,曰“唯不听妇人言”。则于夫妇一伦,似亦未能全顾。在中国社会,特称此等曰义门,乃因其少有而称之。非是以小家庭为不义。汉末应劭风俗通有曰:“兄弟同居,上也。通有无,次也。让,其下耳。”此因东汉崇尚兄弟让财,故有此议。实则兄弟分居是常,让固不必,能通有无即为上。后世儒生过高过严之论,皆未为社会所取。

    人可无兄弟,但出门必有长幼之序。兄弟限在家中,长幼则扩及社会。故兄弟一伦必扩为长幼一伦。先生为兄,后生为弟。古人每以父兄、子弟并言。曲礼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今亦可称父老兄长为先生辈,子弟为后生辈。人生即由先生后生两世界积叠更迭而成。自呱呱坠地,迄于弱冠成年,是为后生。大圣如孔子,亦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至是始由后生跻身为先生。方其为后生时,一切生活,养育教导训练扶掖,都由先生界负其责。苟无先生在前,究不知后生当如何,如何成熟。亦可谓后生一辈,乃全由先生一辈代为雕塑营造。故后生辈乃接续先生辈一贯而下,不觉有冲突有破绽。人寿百年,但人类生命则已经历了五十万年以上。长江后浪逐前浪,不断成为万古流。

    固然后生较先生可能有开新进步,但亦有限。如每一人之躯体。自婴孩而长大成人而日趋衰老,岂不亦日有变,而变亦有限。不能于朝夕间,故我骤失,新我乍成。亦如家,祖与父为先生代,子与孙为后生代。如是层累积叠,逐代蜕变。家与家皆然。亦有骤兴骤衰,倏起倏落。要之,必有一段时间之绵亘与交替。孔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庄子亦言:“美成在久,速成不及改。”人类生命之高出于其他生物者,正为其有一段较长之幼稚期即后生期。人在后生期中,此一段未成熟的心情,则更值重视,更待教导。教之孝,教之弟,教之徐行后长者,教之有事服其劳,教之有酒食先生馔,教之恭,教之顺。人生一番最宝贵之心情,正在此时养成。孔子温良恭俭让,大圣人之盛德光辉,其实仍是一未成熟时之后生心情。为子弟当如是,为大圣大贤亦复如是。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中国民族,亦可谓乃是一未成年的后生民族。中国文化,乃是一未成年的后生文化。后生谓其未成熟,故犹得有长进,有前途。在后生心目中,常有较其先生一辈之存在,此谓前辈长辈,己则为晚辈后辈,所以成其为后生。故后生不自独立,必依倚追随于先生一辈而加之以继续。实则孰能呱呱坠地即独立为人。孰能抹杀了自古在昔而其命维新。故中国民族,同时亦为一好古敬老之民族。中国文化,同时亦为一好古敬老之文化。后生一代常紧贴于先生代,沉浸在先生代中,滋养润泽,更无分别。推而论之,所谓天人之际,古今之变,亦复如是。若后生代必欲摆脱先生代而宣告独立,径自挺进,此如破釜沉舟,过河拔桥,固未尝不可收一时之奇功,而人生段段切断,只望将来,不顾已往,有后无前。只求成熟,不问生长。后生一辈看先生辈,只是老腐败陈旧不鲜,摧枯拉朽,不值顾惜。不知我之神奇,即自此腐败中来,而转瞬又必自成为腐败。何如先生后生,交融合一。常保留此一段未成熟时之后生心情,如幼孩之眷恋其父母,弱小之敬畏其长老。生命源泉,长此不竭。生生成成,前瞻无底。此中国人之所谓不忘本,所谓饮水思源,厚德载福,此一种心情,却即可从徐行后长者五字中透露。而长者之于幼者,前辈之与后辈,则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在人生中有后生,遂使先生者感其责任之未尽,亦感其步伐之有继。不使人生若一潭枯水,而汩汩乎其味厚而情多。此即长幼一伦在人生大道中占有重要地位之所在。

    朋友在五伦中为最后一伦。孔子自言所志,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人之处群,先生前辈,是为老者。我之后生子弟,是为少者。又有同辈,志行相合,是为朋友。我之处老,求能安之,亦当使老者安于我之奉事。我之处少,求能慈之,亦当使少者能常怀我慈而不忘。不仅我交友以信,亦当使朋友之信于我。果如此,我在人群中,乃能人我融洽,不感彼此之隔阂,此即孔子常所提倡仁之境界。人生心情,莫贵于此。人生事业,亦莫大于此。孔子大圣,其所志亦唯在于此。

    但朋友非即同辈,相交相识即是。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承学而时习之言。学成行尊,慕我者自远而至,此是我同类相近之人。在我心情上,自会感到莫大之快乐。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文即人文,孝弟忠信,政事文学,皆文也。讲学以会友,必我自有所学所立,乃有同志相类者来与我友。而朋友间之讲贯琢磨,相助相益,即皆所以辅成我之仁道。此在我之事业上,自会获有莫大之进境。人生必贯彻前后,有先生,有后生,上有古,下有后,乃使小我短暂之人生,绵延而成悠久无穷之人生。人生亦必破除彼我,融会人己。朋友即是我之化身,遂使我狭隘之人生,扩展而成广大无限之人生。此是朋友在人生中莫大意义之所在。

    中国古人,在朋友一伦中,为后世称道者,前有管鲍。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然必我有可知,乃求知我之人。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得有知心之友,此是何等快乐事。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朋友能成我事业,辅我以仁者,其故在此。管鲍之后有廉蔺,称刎颈交。亦唯两人同心,遂使赵国安定,得御强秦而无忧。

    人群中与我志同道合者为朋友,其主要关键则在己。若己无志无道,又何从求友。孔子教人,无友不如己者。世之论交,或择权势,或慕名位,或附财富,或从种种便利,此皆所谓市道交。皆是以物易物,不能以心交心。故曰:“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我志不同,道不合,何得相交。五伦之道,其对象皆在外,其基枢皆在己。曾子日必三省,曰:“与朋友交而不信乎。”子夏亦曰:“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正为吾志吾道,与友相交,可以竭意披诚。交友即所以立己,亦即所以达己。夫岂言必信行必果,为硁硁之小人,乃以为朋友相交之道乎。

    孟子曰:“责善,朋友之道也。”成为朋友,乃可责善,否则言人之不善,当有后患。孟子又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有所挟带,乃是私货。无论其人之长,与其贵,以及其与我之亲善如兄弟,我皆不当挟带此等私心以与为友。友者,乃友其人之德,乃其人与我志同而道合,可以求为吾辅,相与责善以共达此志与道。孟献子百乘之家,而有友五人。孟献子与此五人友,在孟献子心中,并不自挟有此百乘之家,在此五人心中,亦并无孟献子之家,否则不能以相友。鲁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以位,则子君也,何敢与君友。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人之相友,唯在此心,唯此赤裸裸的一心,志相同,道相合,外此当各无所挟,乃得成交。人生中心情最乐,事业最大者,莫过于此,所以朋友得与父子夫妇兄弟君臣共成为五伦。

    孟子又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是朋友有此四等。其等第之高下,亦即从我自己一心之高下而判。若我尚不得为一乡之善士,即亦无友可言。若我以交一世士为未足,虽异世不相及,颂其诗,读其书,论其世,可以知其人,越世而知古人之心,即可与古人为友。可以上友千古,亦可以下友千古。千古之下,乃亦有越世上友于我者。必至是,而后我之心情,我之事业,乃可以上下古今而无憾。

    故人道绝不能无友。有天子而友匹夫者,尧之于舜是已。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皆学焉而后臣之。此非君臣,乃师友也。燕郭隗言:“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唐人杜淹曰:“自天子至庶人,未有不资友而成。”必欲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四伦之各尽其道而无悖,则朋友责善辅仁之力为不可少。故曰:“人非人不济,马非马不走,土非土不高,水非水不流。”又曰:“不知其子视其父,不知其人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地视其草木。”此皆见朋友于五伦中之地位。

    古人又连言师友。荀子曰:“天地生之本,先祖类之本,君师治之本。”又言天地君亲师。戴礼学记:“五年博习亲师,七年论学取友。”礼运曰:“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荀子又曰:“非我而当者吾师,是我而当者吾友,君子隆师而亲友。”论语:“三人行必有我师。”是知师与友乃同类,师即寓于友之中。故又曰:“严师而畏友。”朱子曰:“人伦不及师者,朋友多而师少,以其多者言之。”

    后世社会日趋复杂,群道日形庞大,遂若取友日易而日多。徐幹曰:“古之交也近,今之交也远。古之交也寡,今之交也众。古之交也为求贤,今之交也为名利。”故徐幹有谴交篇,朱穆有绝交论,抱朴子有交际篇,刘梁有破群论。群日大,交日广,不能善用此朋友一伦,遂使人之志日小而道日狭。恩疏而义薄,轻合而易离。古者朋友有通财之义。父母在,不许友以死。今则人各知有己而已,实不知有友。友之质日变,如范式、张劭之故事,遂若神话,曾莫之信。此一伦既灭,他四伦亦丧。唐元次山有言:“居无友则友松竹,出无友则友云山。”与大自然云山松竹为友,犹胜于酒食游戏相征逐,笑语相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相誓,而虚伪不以信相交,不能以志与道相责相辅,而群道败于其有友。不如谴绝,尚庶全此孤独。然此非友之过,乃人不能善取友之过,实己之过。人之道义,由有师友而能立能达。能善尽此朋友一伦,庶父子、夫妇、兄弟、君臣四伦皆能尽,而群道之日畅日遂,亦必于此乎几之。此乃朋友一伦之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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