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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广传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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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风

    一

    君子与君子言,情无嫌于相示也;君子与小人言,非情而无以感之也。小人与君子言,不能自匿其情者也。将欲与之言,因其情而尽之,不得其情,不可尽也。将欲与之言,匡其情而正之,苟非其情,非所匡也。言之而欲其听,不以其情,嫌于不相知而置之也。言之而为可听,不自以其情,彼将谓我之有别情而相媢也。故曰:“《诗》达情。”

    达人之情,必先自达其情,与之为相知,而无别情之可疑,则甘有与甘,苦有与苦。我不甘人之苦而苦人之甘,人亦不得而苦之矣。《鸡鸣》之哲妇,自达其情,曰“甘与子同梦”,故以妇人而感君子也有余,不自匿而已矣。

    故《易》曰:“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见情者,无匿情者也。是故情者,性之端也。循情而可以定性也。释氏窒情而天下贼恩,狺狺以果报怖天下,天下怖而不知善之乐,徒贼也,而奚救乎?

    二

    郑之诗能使人思,齐之诗能使人作。能使人思,是故其淫也,犹相保而弗相弃也;能使人作,是故其夸也,一往有余而意不倦也。思而不能使人思,作而不能使人作,虽以正而国,罔与图功。故《还》之“儇好”,无异于《清人》之翱翔,而哀乐异音,衰王异气,安危异效;齐之足以霸也久矣,桓公乘之,不劳而搂诸侯如拾也。郑无岁不受兵而不亡,抑有以夫!

    三

    遽而成,君子弗为,矧夫遽之未足有成也!所恶于遽者,恶其弗能待也,尤恶其弗能择也,至于弗择,而人道之不废鲜矣。

    柳未尝不可为樊也,不择而见可焉,择而后见不可焉。遽于樊而不患天下之无柳,遽于仁而不患天下之无可爱,遽于义而不患天下之无可恶,遽于名而不患天下之无可罔,遽于利而不患天下之无可夺,遽于食而不患天下之无可饕,遽于色而不患天下之无可奔。推至其极,诸儿之禽行,亦未尝不为樊,而但无择于柳也。

    故诸儿之禽行,遽焉耳;嬴政之并吞,遽焉耳;陈仲子之哇其母食,遽焉耳;墨翟之重趼止攻,遽焉耳;释氏之投崖断臂,遽焉耳。天下有遽食遽色而野人禽,天下有遽仁遽义而君子禽,遽道愈工,人道愈废。孟子曰:“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忧狂夫之无择也。

    四

    何谓“瞿瞿”?目方注之,心遽营之;心期成之,目数奔之;居素而若惊,未观而先察;忘远而亟攻其近,方为而辄用其疑,是之谓“瞿瞿”也。

    呜呼!齐、晋之霸,胥此道焉而已,而晋之霸也尤下:取必一战而不俟再,将欲觐王而惊畏以却,与秦同仇而中道相猜。晋之所以霸,齐之所不屑也。齐以“瞿瞿”为狂,晋以“瞿瞿”为良,是非舛而崇尚异,故君子当晋文之世思齐桓焉。

    五

    震物于所忽,示下以不测,先事而早计,数惊而不告劳,可谓能人之所不能矣。能人之所不能者,自君子观之,多见其不能也。不能乎仁,乃侈乎爱;不能乎智,乃尚乎察;不能乎俭,乃矜乎吝;不能乎勤,乃俭乎劳。“不夙则莫”,俭劳之谓也,即以知其不能夙夜也。

    震天下者莫尚乎雷,挠天下者莫尚乎风。风行于上,雷动于下,《恒》而已矣。故天下之至勤者,莫勤于恒也。作一旦之气,以蕲用之终月,而终月逸;作一岁之气,以蕲用之终身,而终身逸。当其劳,早有逸心,而犹谓其能勤乎?王道之不能,于是有一切之治;圣学之不能,于是有顿悟之宗。知此者,知鲁两生之可为大臣,而陆子静之未免于自弃也。

    六

    “无田甫田”,言侯度也。故曰人君患不广大,人臣患不节俭。节者,节以其度;俭者,俭以其度之外也。周之迁也,山东之势未动也,齐始谋霸,得诸侯而求之亟,田非其田,思非其人,恶得而弗刺哉?田非其田,故莠生焉。思非其人,故忉怛而不宁焉。若夫田其田也,勿嫌甫矣;思其可思也,勿嫌远矣。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心亦未可不劳也,莠亦非可不除也。自非侯度之惮王章者,恶容虑莠而恤劳乎?

    封建之天下,以法为守;郡县之天下,以功为守。夫苟以功而守天下,为天子者无弗功也。为天子者无弗功,则为天子之心膂股肱者,亦无弗功也。畏其难,避其害,释其愁思,嬉恬怛、憺忘于咫尺,而天下敝矣。故不善读《甫田》之诗,而孙绰、王羲之、桑维翰、秦桧之邪说兴,陵墓且为甫田,君亲且为远人,莠乃逼生其户牖,不亦悲夫!

    七

    齐多刺,晋多劝。刺及于其君床笫之隐、兄娣之慝而无择,殆夫“讦以为直”者乎!乃夫齐之刺,犹刺其君以先生之法、人道之纪也。晋之劝,唯恐其不能自张大而奖之以乐,相与阴秘以图其私,其志倾。

    故君移国者也,国移君者也。下不能直,上正之;下未之诡,上谲之:五霸以降之民也。下直,上以取正;下诡,上相与谲:五霸以前之民也,诸侯未擅政,不能移民而民移诸侯。犹一王之民而移诸侯,故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国移之也。

    谲者多劝,臧亦劝,否亦劝,示美于人,而相遁以私。正者多刺,隐亦刺,显亦刺,无匿恶于天下,而不深天下之怨恶。故齐桓之霸犹能匡天下,是非未乱,国可用也。管、晏兴而后谲劝作。管仲曰:“声色狗马不足以害霸”,晏婴始为谲谏,以流为淳于髡之滑稽,而齐丧其齐矣。齐、晋交奖以谲,中分天下,而三代之遗直乃亡。故孟子羞称管、晏,恶其移天下也。

    魏风

    一

    责人以所难能,奚问其能堪而后为之乎?弗奖天下以所苟难,奚问其必不能堪而后已之乎?苟所难能而必为,忍冻馁,蹈白刃,而义不辞也。苟所不必为而已之,耳目可用,肌体可任,而体已为之节矣。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诚可矣;“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诚可矣;于是乎导天下以废礼而有余。故莫患乎诚可其不可,而诚不可者弗与焉。何也?诚不可者,如牛之不可乘,马之不可服,虽有暴人,莫有易之者,天道显而人为隐矣。唯不可而或亦诚可,其始疑之,其继试之,其终习之,以野人之可可君子,以一夫之可可天下,以须臾之可可终身,于是用情而不用道,用独而不用众,用乍而不用恒,遂以破天下之典礼,而人道废矣。

    是以先王以君子谋野人,不以野人谋君子;以天下均一夫,不以一夫均天下;以终身贞须臾,不以须臾贞终身。事有可而不可,绥之以礼以靖之,定其常也。情有不可而必可,匡之以义以作之,调其变也。勤力勿视手足,聪明勿视耳目,辩慧勿视心思,先王乃以人道齐天下,而不唯天之齐。何也?天之所齐,不待齐也;天之所弗齐,不可齐也。

    唯其可堪而堪之,已啬已劳而堪矣,为之矣,则将恣其所堪而堪矣。赵之胡服骑射,堪矣。秦之师吏焚经,堪矣。南郭子之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堪矣。西竺之日中一食,树下一宿,堪矣。乃至孙皓、萧子业之剥人锥人,堪矣。杨广、孟昶之迷为楼,宝为溺器,堪矣。以堪而可之,以可而遂为之,“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奚为其不可哉!

    二

    人心之大防,可不可而已,其后莫能防也。千古之所不可者,习而摈之以为不可,因而无见可者焉。一旦知之而仿佛以为可,未敢信诸行也,然而尝试之矣。迨其行之,因见可焉,情未安也。乃行而习之矣,习之而弗安之情日消,安之之情日长,则情以移。情之既移,遂恶其所美而美其所恶。夫诚恶其所美,而能弗美其所恶者,其余凡几哉!

    葛屦之履霜,女手之缝裳,固不可者,而若无不可。固不可者,人习之;若无不可者,人弗知焉耳。一旦而曰可矣,可者犹仅可与,犹较量于彼此之交而亦可与,未敢以为美也。乃甫可之,旋美之,已美之,无所不用其美之。“无度”焉,咀其利也。“如英”焉,“如玉’焉,矜其容矣。夫以为利之可咀,犹其情之实而事之抑然乎!迨于以利毁度,贵者无殊于贱,犹将矜之以为容,于是乎等威、仪度、文章之盛,皆且见不美焉,而情乐去之。呜呼!人背其本,情迁其性,一溃其可不可之防而莫之能救,有如斯夫!

    先王劳之千载而仅以成,后人淫之一旦而疾以败,故曰防民犹防水也。一蚁之穴,千里之溢,无能禁矣。《易》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亦莫不有其说焉。有说则可知矣,可知则可行矣,可行则见美而忘恶,据恶以为美,驯致之而无所不至矣。《汾沮洳》之诗,犹见异焉,君子以为澌灭之未尽也,然而危矣!

    三

    呜呼!人之相忮也,宁有已哉!细人之媢细人也以利,无怪乎其相忮也。何也?利可以忮得者也。细人之媢君子也以名,胡为乎其相忮也?何也?名不可以忮得者也。故曰:“作伪心劳日拙。”苟拙矣,细人之名终不可增,君子之名终不可替,如沃水于沸膏之镬,而益之焰焉耳。虽然,其苟有忮之心,则不患其无辞。“谓申椒之不芳”,非申椒之不可使不芳也。“彼人是哉,子曰何其”,犹两存之辞也。“谓士也骄”,而士无所辞矣。

    夷齐无所骄则不饿,鲍焦无所骄则不枯,申徒狄无所骄则不沉,刘向无所骄则不斥,岳飞无所骄则不诛,谢翱、郑思肖无所骄则不悲。其骄也,夫岂以意而骄哉?忧之无所于控,而愤盈以发也。愤盈以发,无让于人,皎然与日月争光,而天下之不为其凌轹者鲜矣。授之骄之时者,天也;激之骄之势者,细人也。士何乐于骄,而亦奚必辞骄以为名哉?细人之忮久矣,其犹轻莛之扣洪钟矣。

    四

    甘苦之数,力为轻,情为重。独心之凄恻,又不如相与为情者之难忘也。故上之使下,用其力,可以义责也;用其情,不可以义责也。可以义责,虽致之劳而或忘之,即致之死而或忘之。所难忘者,恤其劳,恤其死者之情也。所尤难忘者,方劳而念人之恤其劳,且死而念人之恤其死之情也。故力以独用而或甘其苦,情以互用而甘者益甘,苦者益苦,如之何其可忘哉!

    行役无已,可以悲矣,未也。瞻望父,瞻望母,瞻望兄,而生其凄恻,悲矣,犹未剧也。念父母兄弟之恤其劳,恤其死,而后悲不可以绝。悲不可绝,而尚责其力,不已惫乎!呜呼!君子之使民如借,重此焉耳矣。

    五

    《陟岵》,父母兄弟之情也。《杕杜》,夫妇之情也。然则魏役人之情,贞于先王之世乎?先王之役民也,劳事而恤其劳,死事而有以免其死。民之劳以死也寡,父母兄弟无忧焉。日月卉木之感,闺中之燕婉而已矣。国削民困,夫妇之道苦:于其役也,父母不忍其子之劳,兄不保其弟之弗死,而妇人厌贫劳以忍于相弃,所由异乎!呜呼!夫妇之思,私也,先王犹重用之,而代言其戚。父母兄弟之思,贞也,君不闻,帅不知,孑然凄怆于岵屺之上,人穷反本而思以贞,民其无生之气矣。

    六

    诵《硕鼠》而知封建之仁天下无已也。国无恒治,无恒不治。三代之季,教衰政圮,樵苏其民,亦或棘矣。三岁贯之,而君民之义绝,则负耒携帑以之于他国,犹有乐土之适我所也。居其国则其民;君其国则利有其民。逾疆而至者,保之唯恐其不留,追摄不加而授田之产不失,犹是一王之土,而民固不以叛为罪。故暴君污吏朘削其民者,民无死焉。

    呜呼!秦并天下,守令浮处其上,而民非其民。君淫于上,执政秉铨者乾没于廷,以法为课最,吏无不法者矣;以赇为羔雁,吏无不赇者矣。草食露处,质子鬻妻,圜土经年而偶一逸,无所往也。旦出疆,吏符夕至,稍有逸者,亦莫与授田,而且为豪右之强食矣。将奚往哉?一日未死,一日寄命于硕鼠也。汉之小康,二帝而已。宋之小康,六十年而已。过此以往,二千年之间,一游羿之彀中,听其张弛,而又申以胡亥、石虎、高洋、宇文赟、杨广、朱温、女真、蒙古之饕噬,天地之生,几无余矣,不亦痛乎!

    唐风

    一

    方忧而思乐,方乐而思忧,无定情而已矣。故以《蟋蟀》之诗为有陶唐氏之风者,吾不知也。

    古之善用其民者,定其志而无浮情,不虞其忧之已蹙、乐之已慆也,然而天下已相安于忧乐。鼓之舞之,使之自得,服耜牵车,酒醴通焉,庸讵以日月之不我假而思自佚乎?张之弛之,并行不悖,思其有余、以待事起,庸讵稍自释而遽若惊乎?何也?忧事近利,乐事近欲。圣人惮纳其民于利与欲也,故以乐文忧,而后不迫民于利;寓忧于乐,而后不荡民于欲。是其民无一日之“瞿瞿”焉,适然而已矣。

    今曰“今者不乐,日月其除”,则前乎此者,皆非其乐也。又曰“好乐无荒”,苟其乐焉,而即乎荒也。于忧而见乐,渴而望乎甘泉,吾不知其所自戢矣。于乐之时而有忧,且必舍乐而后得免于忧。自非大利以夺其情,抑将何挟以制其欲哉?

    我故知《蟋蟀》之言乐,非乐也,欲而已矣;其言良士,非良士也,利人而已矣。以欲为乐,以利为良,民之不疾入于乱者几何,而奚望其有固情哉?故忧乐相涵,利欲相竞。相涵则一,相竞则疑。疑而无以为之制,则“瞿瞿”而善警,崇利以求欲也,不知所止,国之不亡,幸也,奚陶唐氏之风云!

    二

    所贵乎俭者,无侈心也。业已有侈心,而姑从而啬之,非人之甚细者不能。故君子之俭,恶奢而不欲也;小人之俭,欲奢而不果也。“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悼不能奢而悲之以死也。然而姑从而啬之,为利吝而已矣。为利吝而悲之以死,则将苟可以死易利而蔑不为。

    子曰:“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言莫心之“瞿瞿”也。人有暮心,音有暮响,而国为暮国。故曰齐以“瞿瞿”为狂,晋以“瞿瞿”为良。暮气流于国而国不可旦,三晋之士为天下鄙,允矣。

    三

    崇利而不恤死,则相夺以为恒;相夺以为恒,则互疑而不释。夫然,故“瞿瞿”以终年,而举足之下有寇仇也。有车马而人思驰驱之,有衣裳而人思曳娄之,有钟鼓而人思考伐之,时移势去,自死于弱决.为他人之所奄据,昌言以相劝勉而不惭,则公侯非适有国,大夫非适有家,庶人非适有其庐舍妻子,殆犹即且蟾带之聚于一洼也。故翼、沃相剥,献公之九子相吞,先、狐、胥、郤、栾、赵、荀、范、韩、魏相啮,习为恒而不怪,胥“瞿瞿”也。然而晋人固以为良也,孰谓陶唐氏之有此哉!

    四

    忧之亟者,窥之者众;护之甚者,媢之者深,故鲗以墨自贼,范以蜜自割。俾有车马而驰驱之,有衣裳而曳娄之,有钟鼓而考伐之,天下之忌夺亦消矣。未死而忧死,未有他人而如他人之在其萧墙,死而不为他人有者,未之有也。

    秦防胡而失之陇首,宋防强臣而失之塞外。业已谓之他人,则未审其为谁氏之子,而奚从防之?故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璧无罪而怀之者罪也。

    五

    不知其不可掩而掩之者,愚也;知其不可掩而掩之者,诈也。人莫不恶人之诈己,而恒与诈己者亲,雄猜者弗能免,庸庸者弗能已。曹孟德疑杀异己而失之司马懿,唐太宗厚为子计而失之李世 ,岂智之弗逮哉?好密谋者歆与密者言情,知其不可掩而犹谓之,诚愚也。于是而诈者仇矣。

    “扬之水,白石粼粼”,水不为石掩也;“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又奚掩哉?曲沃之君臣,相慝以密,而私相喜。呜呼!此晋之所以多权奸也。

    六

    合之易,则感之也不挚;合之易,则受之也不惊。其挚可任也,其惊不可长矣。“绸缪束薪”,束之劳也;“三星在天”,见之偶也;“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惊喜而悦以挚也;“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惊以挚而不知所裁也。

    呜呼!君臣朋友夫妇之交,其合也顺易,则恒见轻焉;其合也艰难,则恒见重焉。见轻而知慎,见重而能自守者,鲜矣。太公耄而立乎文王之廷,不忧其无如文王何也;管仲囚而立乎桓公之廷,不忧其无如桓公何也;越石父累而登乎晏婴之堂,不忧其无如晏婴何也。故曰:“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诚坦坦焉,虽履虎尾,犹其素也,而后可以受物而不惊。绸缪以束之,而薪无故合,乃以忧贞之不夙,其亦晚矣。

    七

    殚人之力而不为之所,人力殚而不恤其亡,亡人之国而移意以趋新,王衍以之排墙而死,况为天子而宰制天下者乎?周之东迁,晋、郑焉依,翼、沃之事,晋亦惫矣。取仅存之国,使之重,役之久,竭其财力而夺其父母之养,外迫内亟,沃坐收之而周已移,而向沃、翼之臣呼天以告其怨,不可任也。沃之君臣乘利而骄,何望其更敦臣节哉!呜呼!此桓王所以召伤肩之辱,而《春秋》于焉托始也。“岂曰无衣七兮”,可以无天子矣。《鸨羽》之征人早知出此,亦以沃之心为心,而不必子之衣以为衣矣,奚其存!

    八

    使人乐有其身,而后吾之身安,使人乐有其家,而后吾之家固,使人乐用其情,而后以情向我也不浅,进而导之以道则王,即此而用之则霸。虽无道犹足以霸,而况于以道而王者乎?故周之失天下也,失之于《中谷》;晋之为政于天下也,得之于《葛生》。相爱以生,相信以死,《绸缪》《杕杜》之孤心改而兴矣。兼虞、魏,并芮、虢,服蒲、屈,大礼虽颓,而郤縠因之,不待教而可用也。武、献之德于民也不薄矣。

    九

    日月相代于前而不易其素,贞时者也。日月相代于前而莫能自喻,奔妄者也。日月相易,寒暑疾徐之变有感而必感,壹忘者也。上士自敦其天,而不因天之天。中士静息以尚其事,而不爽天之天。淫于情者浮用其情,而以血气之迁流为消长,弗顾天矣。“夏之日,冬之夜”,可感而感不爽,君子是以知其用情者专一而非淫也。

    十

    过于信则靡,过于不信则愎。奚以知首阳之果有苓焉否也?一须乎目击,而目之至也有涯,栉栉然取人言而一再思之,而寡不给于治众,司听者其穷乎!虽然,有道矣。言之至于吾前,而为吾之臧否得失言也,虽其弗然,勿可遽弗然之也;言之至于吾前,而为人之臧否得失言之也,虽非弗然,勿可遽然之也。故君子治己以天下,不听己也,而亡乎愎;治天下以己,不听人也,而亡乎靡。谏入而谗不张,其过焉者鲜矣。

    故吾将采苓而或导我于首阳也,之首阳焉,虽不得苓,未尝有失苓也,而况乎其得苓也,则谏行矣。吾将索苓于人,而或证首阳之有以俾我之求之也,听之求焉,虽或得苓而不能继也,而况乎其固不得也,则谗张矣。大舜舍己,而共、 之靖言无能震师,或用此道与!

    秦风

    一

    秦无燕婉亵情之诗,秦之夫妇犹正也。秦之君臣、父子、昆弟、朋友,其薄甚矣,而夫妇犹正,虽无道,犹足以霸王。而关东之国,禽嬉豸聚,举天下而为一隅困,亦有以夫!

    情欲,阴也;杀伐,亦阴也。阴之域、血气之所乐趋也,君子弗能绝,而况细人乎?善治民者,思其启闭而消息之,弗能尽闭也,犹其弗能尽启也。汧、渭之交,河、山之里,天府之国,民腴而血气充,又恶能尽闭哉?启之此,则闭之彼矣,而抑因乎其时。故昔者公刘之民尝强矣,因乎戎,而 戾未革也;周之先王闭之于杀伐,而启之于情欲,然后其民也相亲而不竞,二南之所以为天下仁也。逮乎幽、厉之世,民已积柔,而慆淫继之,杀伐之习,弗容闭矣。秦人乘之,遂闭之于情欲,而启之于杀伐,于是其民 戾复作,而忘其慆淫。妇人且将竞焉,秦风所以为天下雄也。故曰情欲,阴也;杀伐,亦阴也,阴弗能尽闭,而君子重用之。《坤》之初曰:“履霜坚冰至”,言启也;六四曰“括囊”,言闭也。无咎无誉,其犹瘥乎!

    虽然,一启一闭之间,强弱之司,王霸之辨,人心风会之醇漓,大可见矣。汉、唐都周、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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