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读《汉书》列传1,见佞顺媕娿2,图身忘国,如张禹辈者3。见惑上蛊下,交乱君亲,如江充辈者4。见暴佷跋扈5,壅君树党6,如梁冀辈者7。见色仁行违,先德后贼,如王莽辈者8。又见外状恢弘,中无实用者。又见附离权势,随之覆亡者。其初皆有动人之才,足以惑众媚主,莫不合于始而败于终也。因引风人、骚人之兴9,赋《有木》八章,不独讽前人,欲儆后代尔10。
其一
有木名弱柳,结根近清池。
风烟借颜色,雨露助华滋。
峨峨白雪毛11,袅袅青丝枝12。
渐密阴自庇13,转高梢四垂。
截枝扶为杖,软弱不自持14。
折条用樊圃15,柔脆非其宜。
为树信可玩16,论材何所施。
可惜金堤地17,栽之徒尔为18。
其二
有木名樱桃,得地早滋茂。
叶密独承日,花繁偏受露。
迎风暗摇动,引鸟潜来去。
鸟啄子难成,风来枝莫住。
低软易攀玩,佳人屡回顾。
色求桃李饶19,心向松筠妒20。
好是映墙花,本非当轩树。
所以姓萧人,曾为伐樱赋21。
其三
有木秋不凋,青青在江北。
谓为洞庭橘,美人自移植。
上受顾眄恩,下勤浇溉力。
实成乃是枳22,臭苦不堪食23。
物有似是者,真伪何由识。
美人默无言,对之长叹息。
中含害物意,外矫凌霜色24。
仍向枝叶间,潜生刺如棘。
其四
有木名杜梨,阴森覆丘壑25。
心蠹已空朽26,根深尚盘薄27。
狐媚言语巧,鸟妖声音恶。
凭此为巢穴,往来互栖托。
四傍五六本,叶枝相交错。
借问因何生?秋风吹子落。
为长社坛下28,无人敢芟斫29。
几度野火来,风回烧不着。
其五
有木香苒苒30,山头生一蕟31。
主人不知名,移种近轩闼32。
爱其有芳味,因以调曲糵33。
前后曾饮者,十人无一活。
岂徒悔封植,兼亦误采掇。
试问识药人,始知名野葛。
年深已滋蔓34,刀斧不可伐。
何时猛风来,为我连根拔。
其六
有木名水柽35,远望青童童36。
根株非劲挺,柯叶多蒙笼。
彩翠色如柏,鳞皴皮似松37。
为同松柏类,得列嘉树中。
枝弱不胜雪38,势高常惧风。
雪压低还举,风吹西复东。
柔芳甚杨柳,早落先梧桐。
惟有一堪赏39,中心无蠹虫。
其七
有木名凌霄40,擢秀非孤标41。
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
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
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
一但树摧倒,独立暂飘摇。
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42。
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43。
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
其八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
花团夜雪明,叶剪春云绿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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